吃糖

2024-08-28 16:15:14 作者: 八寶粥粥
  手術室外。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空蕩的過道里灌進來一股冷風, 就算陽光透過窗照進來也不覺得暖。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靜得可怕。

  許梔坐在長椅上,眼睛大睜, 眼眶裡的淚不需要眨眼就一顆一顆往下砸。

  她渾身發著抖, 發白的嘴唇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指甲, 咬到了肉她也渾然不覺。

  不是沒有痛覺的原因。

  她分明此刻能感覺到胸腔下的那顆心臟如同刀絞,疼得她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被咬破的指尖也溢出了血, 滲進嘴裡,可她還是死死地咬著, 仿佛整個人墜入了冰窖, 被凍得四肢都無法動彈。

  「你別太擔心了。」

  跟她一起過來的教導主任拍了拍她肩膀, 安慰道, 「我們把他送過來得很及時,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可惜她似乎並沒有安慰身旁的女孩。

  女孩的雙瞳內依舊滿是失措、不安與恐懼。

  教導主任也是有過十八歲的,知道這個年齡的孩子感情有多純粹炙熱, 尤其他們這種只有彼此的孩子, 或許會將對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

  她本來也聽說陳賜就是替許梔擋的刀。

  陳賜為了許梔命都可以不要,許梔大抵也是如此。

  時間無聲流淌而過。

  每一分每一秒對許梔來說都是無比的煎熬, 無形中像是有人拿著無數把尖刀,時間每過去一秒, 便往她心上扎一刀,翻絞出肉來。

  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 外面的太陽由淡金色變成橘色, 又轉為暗淡的白色,長椅投在牆上的影子越拉越長。

  走道上的燈亮起, 天色漸暗。

  終於, 手術室的門從里拉開。

  許梔連忙奔過去, 看到一張病床被兩個護士推出來,醫生在旁邊擦汗,陳賜慘白色的臉逐漸出現在她視野里。

  「醫生!他怎麼樣!」

  許梔焦急地問醫生,目光在醫生與陳賜的臉上不停切換。

  醫生扶了扶眼鏡,「患者大腸被刺破,又失血過多,要是再晚點送過來恐怕就難說了,現在給他輸了血也縫了針,應該是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許梔又問,「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說不準,可能明天就能醒,也可能會晚兩天。」

  「謝謝醫生。」

  教導主任雙手合十向醫生表示感謝。

  許梔在一旁沒有說話,表情仍舊十分不安,目光緊緊跟隨著被推往病房的陳賜。

  病房內。

  護士將病房裡的另一張床挪開,把吊瓶掛到架子上。

  教導主任再次寬慰許梔,「醫生都說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你別太擔心了。」

  「嗯。」

  許梔點了點頭,抬手擦去眼淚。

  「陳賜家屬。」

  護士喊了一聲。

  「在。」

  許梔忙忙應道。


  護士跟許梔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許梔認真聽著。

  等護士離開病房後,許梔隱約聽到走道里傳來教導主任打電話的聲音。

  「我晚點回來,有學生出事了。」

  許梔吸了吸鼻子,搬來凳子在陳賜病床坐下,靜靜看著他。

  看著病床上的陳賜,她不由得回想起從前。

  他們有很多記憶都發生在醫院。

  第一次,是她低血糖,他在醫院守了她一夜。

  第二次,是陳賜差點出車禍,摔到她面前,她送他去了醫院,她還記得,那次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後來她有問過他,為什麼要扇自己,他說是因為對她起了邪念,那個時候他覺得她太乖,自己是不能沾染的,所以扇了自己一巴掌。

  聽到他說出這些的時候,她很慶幸那天威脅李詩琪時,他剛好就在。

  不然,他們的故事也許就到那裡為止了。

  就算後來他們第三次出現在醫院,她看著他的笑,無法抑制地心動。

  因為對於那時候的她而言,心動只會讓她更想遠離他,也就不會有第四次在醫院看到他哭時的心軟,更不會有接下來一次又一次的默許他靠近。

  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仿佛發生在了最恰當的時間。

  想起這些,她再次想感謝上天,讓她在最好的年紀,最好的時間,遇上了全世界最好的少年。

  那個說連命都可以給她的少年。

  他沒有說大話,所以躺在了這裡。

  他們雖然來過這麼多次醫院,但之前每一次都是她躺在病床上,他守著她。

  這次就換她來守著他。

  「護士走了嗎?」

  身後傳來教導主任的聲音。

  許梔回頭。

  「老師您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守著他就行。」

  教導主任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

  許梔沖她笑笑,「沒事的,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也是他一個人守著我。」

  教導主任神情一滯,接著皺起眉,像是心疼這兩個只能彼此依偎的小孩,嘴角卻又彎起。

  他們是令人心疼的,也是令人羨慕的。

  「那我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

  許梔點頭。

  和教導主任說了再見後,許梔轉過頭來,目光重新回到陳賜身上。

  這裡是郊區的一所醫院,醫院裡人少,外面也沒什麼車輛和噪音,到了晚上十分安靜。

  值班的護士才九點就打起了瞌睡。

  到了十二點,值班護士已經完全睡著了,而彼時病房裡的許梔還筆直地坐在硬板凳上,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底沒有一點睡意。

  她一直是個執拗的人,有時候這種執拗就只是倔一些而已,有時候則是近乎病態的偏執,比如今晚,她像是一定要等到陳賜醒過來,她才能安心入眠。

  他若不醒,她就一直這樣守下去。

  好在,她沒有等太久。


  陳賜在第二天早上七點多的時候醒了。

  「陳賜!」

  看到他睜開眼睛,許梔空洞灰暗的瞳孔頃刻間有了光亮。

  醒過來看到許梔,陳賜沖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

  許梔也笑起來,只是嘴角是向下的,因為需要強忍上涌直鼻腔的酸意,可哪裡忍得住,她由於哭得太久而乾涸到發黃的眼睛很快又泛出淚光。

  「笨蛋。」

  陳賜的聲音乾澀而嘶啞,氣息也弱,「我醒了還哭什麼?」

  他把手伸過來,許梔立馬去握住他的手。

  「別哭了。」

  他沒力氣抬手幫她擦眼淚,只能捏一捏她的手。

  「嗯。」

  許梔抬起胳膊擦乾臉上的淚痕。

  陳賜還是淡淡的笑著,「我就說吧,我不會有事的。」

  許梔咬住唇沒說話,也說不出話。

  她眼皮灼燒得厲害,像是要燒起來,需要極力忍耐才能把淚死死困在眼裡不掉下去,她知道陳賜不想看她哭,那她就不哭。

  陳賜表情有些無奈。

  「別難過了,這不挺好的嗎,不用寫遺書來證明了,你老公我真的可以把命給你。」

  都這時候他還要說騷話,「為愛擋刀,超酷的好嗎。」

  許梔瞪了他一眼。

  她不需要他這樣來證明。

  「我睡了多久?」

  陳賜問。

  許梔咽了咽喉嚨,深吸口氣儘量讓聲帶不要發抖,「十幾個小時。」

  「你吃東西了嗎?」

  許梔微微一愣,目光立刻變得躲閃起來。

  陳賜此時的表情如同一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還要為了子女操碎了心的老父親一般。

  他重重閉了閉眼,「東西不吃,覺也不睡,你想氣死我。」

  許梔低下頭,嘴裡小聲嘟囔,「你沒醒我怎麼吃得下。」

  陳賜也知道,但他要是好幾天後才醒呢?

  這個笨蛋要還是不吃飯不睡覺,那到時候他是醒了,她又厥過去了。

  然後他也被氣厥過去,夫妻雙雙到閻王跟前報導。

  漂亮。

  他咬了咬牙,鬆開許梔的手,把手縮回被子。

  許梔以為他是生氣不給她牽手了,暗暗瞄了他一眼,又委屈巴巴地垂下眼帘。

  就在她正絞著指頭想著要說些的時候,她看到陳賜的手又伸了出來,只是握著拳頭。

  許梔茫然地眨了眨眼,表情有著懵懵的,直到下一秒,他張開手——

  他掌心裡是兩顆麥芽糖。

  「吃糖。」

  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一刻,許梔只覺心底像是也出現了兩顆糖,然後在胸腔里化成糖水,流淌進每一間心房,甜得人牙疼。

  她怔怔地抬起手,拿起他掌心的糖,剝開糖衣,放進嘴裡。


  大概是真的甜到牙疼吧,疼得她眼淚都涌了出來。

  「怎麼吃糖也哭。」

  陳賜又握住她的手,「愛哭鬼。」

  許梔吸了吸鼻子,雙肩微顫。

  嗯,她承認。

  她現在的確是個愛哭鬼,一個只為了他哭的愛哭鬼。

  「梔梔。」

  「嗯。」

  許梔抬頭。

  陳賜笑著跟她說,「我做了個夢,夢到遇見了小時候的你。」

  他像是回憶著夢裡的場景,眼神要多溫柔又多溫柔,「真希望從你出生就遇見你。」

  許梔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到底是夢到了什麼。

  這時,一抹陽光爬上了窗台,照進病房。

  陳賜被陽光刺得眯起眼,卻並未將眼睛挪開,反而迎著光看向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

  他眼底映著明亮的陽光,眼神卻暗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看向許梔,語氣落寞地對她說,「對不起啊,這次不能陪你去燕山公園看日出了。」

  原來他是在想這個。

  許梔失笑,她終於也能說他笨蛋了。

  「笨蛋,這有什麼。」

  她望著他的眼睛,很確信地說,「我們以後還可以看很多次很多次,不差這一次。」

  餘生還很長。

  他們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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