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點了寶珊。」
這話像驚蟄過後的悶雷,炸開在花海中,驚擾了蟄伏花叢的浮蝶。
眾人隨之看向跪倒在最後一排的寶珊。
趙氏也沒有想到陸喻舟會點寶珊侍寢,就在今兒晌午,她觀兩人之間的互動也沒有看出半分蹊蹺。
怎麼會……
趙氏拽住二公子衣袂,「你沒聽差?世子點的確實是珊丫頭?」
二公子心裡那叫一個發堵,自打寶珊及笄,從美人胚子蛻變成大美人,他就蠢蠢欲動了,每次見到她都能被勾去半條命,可這丫頭油鹽不進、好賴不分,怎麼也不上鉤。他也不是沒有想過用強硬的手段,可她畢竟是趙氏的貼身侍女,鬧掰了對誰都沒好處,如今倒好,叫自己大哥占了先機,嘗到了含苞待放的第一口鮮兒。
驚訝過後,每個人的眼裡都蘊了不同的色彩,丫鬟們直道寶珊攀上了世子爺的高枝兒,可以扶搖直上了。
寶珊雙膝跪地,挪到趙氏面前,一開口聲音發顫,「夫人,寶珊笨拙,恐不能服侍世子。」
自打進府,她就沒有想過攀高枝兒,紙醉金迷固然璀璨,但也僅是曇花一現,像她這種出身,貴胄子弟怎會付出真心?不過是他們指尖的一點點慷慨和施捨罷了,新鮮一過,指不定被丟去哪裡殘喘。
佳人眉眼染了焦色,妙目里滿是驚恐,一頭烏黑的長髮略顯凌亂,美得驚心動魄。
府中的公子們各懷心思,紛紛上前替寶珊說情,三公子更是走到趙氏面前,道:「母親,我手上有個合適的人選,是教坊司的婉芋姑娘,人家要模樣有模樣,要出身有出身,保管大哥滿意。」
教坊司是朝廷的燕樂機構,其中的樂工多為罪臣的子女,容色好的,會被調.教成官妓,供官宦享樂。婉芋姑娘是新人,還是清倌,確實較為合適。
趙氏也不想失了寶珊這個知書達禮的侍女,遂道:「還不快接來。」
得了這話兒,寶珊的心才算落下,幾不可察地舒口氣。
三公子張羅事情的能力不弱,很快將婉芋姑娘接了過來,來的路上許諾了很多好處,諸如以後世子爺會對她多加關照,婉芋姑娘也不是貞烈之人,既已入了寒窟,委曲求全是早晚的事,初夜能伺候世子爺這樣冰魂雪魄的公子,也是求之不得。
人被帶到時,趙氏遣退了其餘侍女,只留李媽媽在旁,幫忙教習男女之間的尤花殢雪。
而此時,帳中的男人已經忍到了極致,再不陰陽調和怕是要逆血而亡了。
李媽媽帶著婉芋姑娘走到帳前,恭敬道:「世子,人到了。」
裡面毫無回音,李媽媽轉眸對婉芋姑娘交代兩句,挑開了帷幔。
拔步床上,霞姿月韻的男人靠坐在軟枕上,昔日清冷的眉眼染了幾許春色,眼尾猩紅的可怕,當他聞到一股胭脂香時,本能地伸出手,可眼前的女子哪裡是那個儀靜體閒的女人!
男人蹙起眉宇,「傳寶珊過來。」
「......」
李媽媽和婉芋姑娘皆是一愣。
陸喻舟冷聲道:「聾了?」
「是,老奴這就去傳。」
世子爺鮮少發怒,但發起怒來,連公爺都打怵,是以,李媽媽趕忙打發了婉芋姑娘,逕自去往二進院。
此時,寶珊正坐在耳房裡,被幾名大丫鬟調侃,打趣她假清高、欲擒故縱。寶珊不以為意,嘴角還掛著慶幸的淡笑,卻不想,李媽媽帶著扈從破門而入。
幾個大丫鬟嚇了一跳,淑兒剛要發問,就被扈從一把推開,二話不說,拽住寶珊手腕,粗魯地往外拽。
寶珊深覺不對,單手扣住門框,「李媽媽......」
李媽媽也是無奈,勸道:「我就說你命好,果不其然,叫世子爺看上了,今晚伺候好了貴人,以後榮華富貴還能缺了你的?」
圓潤飽滿的指甲泛起白澤,寶珊輕輕搖頭,「我不想......」
「寶珊!」李媽媽走近她,附耳道,「你若真不願,世子也不會強逼你,畢竟強扭的瓜不甜。但你要清楚一點,今夜不救世子,你今後在府中的日子會寸步難行。」
寶珊美眸一閃,是啊,若是今夜忤逆了府中最金貴的公子,以後的日子,她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她生來就不知親生父母是誰,被養母以二兩銀子賣到國公府,無依無靠,若是連府中的主子也得罪了,別說是贖身,就連能不能完好走出國公府都難說。
扣著門框的手漸漸鬆開,被李媽媽拽著亦步亦趨地走向梅織苑。
古樸簡約的世子臥房內,李媽媽擼起寶珊的袖子,當見到雪白之上的一點硃砂時,欣喜道:「世子,寶珊過來了。」
寶珊跪在腳踏上,低垂眉眼,牙齒打顫道:「奴婢來服侍世子...安寢。」
帷幔被挑開一邊,陸喻舟靜靜看著連枝大燈下的女子,靡顏膩理、體態婀娜,優美的雪頸微微前傾,像一隻飄浮在湖面的天鵝,又似煙霧中朦朧的瓊花,空靈婉麗,不忍擷取,可腹部強烈的不適吞噬了理智,已忍得快要七孔流血,怎會因為一個婢女手軟。
「下去。」
這話無疑是對李媽媽講的。
李媽媽囁嚅道:「老奴為世子講解......」
「下去。」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伸出手拽住了寶珊的手臂。
寶珊驚呼一聲,反應過來時,整個人趴在了男人腳邊。
見勢,李媽媽躬身退了出去,為兩人帶上隔扇。
菱形鏤空木門如一把油傘,遮蔽了曈曨,湮滅了寶珊眼裡的光。
帷幔垂落,她認命地跪坐起來,將長發攏到一側,低眸道:「奴婢...伺候世子更衣。」
陸喻舟最煩女子身上的胭脂味,可當他聞到寶珊身上的冷香時,並不反感,撩起眼帘問到:「你很會?」
寶珊忍著酸澀搖頭,輕輕柔柔道:「奴婢愚笨,恐伺候不周,還望世子見諒。」
她答話時,目光落在男人那雙修長的手上,此時,那雙手的手背上凸起青筋,看起來有些猙獰,可男人面上還是一派風光霽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喝醉了。
正當寶珊伸出手,試著褰起他的衣擺時,男人忽然大力扼住她的手腕。
寶珊嚶.嚀一聲,傾斜了半邊身子,「世子......」
美人的嚶.嚀宛如燎原的火種點在棕油上,一發不可收拾。
陸喻舟抬起另一隻手,扯下帷幔上的流蘇玉帶,攤開在她面前,「蒙住眼睛。」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失控的樣子,即便腹部炙灼,也要占據絕對的控制地位。
寶珊依順地蒙住雙眼,反手繫結時,衣袖垂在臂彎,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臂,那點硃砂映入男人精緻的眉眼。
系好蝴蝶結,視線一片漆黑,寶珊有點不知所措,「世子,要...要熄燈嗎?」
陸喻舟熄滅連枝大燈,只餘一盞熒黃的小燭,之後,他坐在床沿,凝睇床上的處子。
陶瓷般細膩的嬌軀引人遐想,陸喻舟抬手撫上她的面頰,灼熱的指尖一點點向下勾住她齊胸襦裙的系帶。
被蒙住的雙眼輕顫,寶珊咬住朱唇,恨不能立即到天明,這般慢吞的折磨,還不如給一刀來得痛快,而且,他不是中了藥,為何不像話本里說得那樣猴急?
掌心下的姑娘並沒有表現出抗拒,陸喻舟嘴角掛著一絲不屑,將她壓在了錦衾上。
由於後仰,寶珊朱唇半啟,又輕輕咬了一下唇瓣。頃刻間,鬢髮凌亂,柔情似水,美得不似人間客。
陸喻舟眸色漸深,吹滅了最後一盞燭台。
明月躲進雲層,霧嵐漫上木牖,屋外萬籟俱寂。李媽媽悄悄推開牖縫,傾身細聽,卻遲遲聽不見屋裡的動靜。
老人顯露疑惑,剛要闔上窗子,倏然聽得一聲嗚咽,那哭聲斷斷續續,輕柔曼妙,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