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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妹妹

2024-08-29 02:59:13 作者: 怡米
  溫存過後,陸喻舟推開支摘窗,任夜風徐徐吹入,吹散幾分燥熱。

  披著衣衫來到書房,從博古架上拿出幾封信函,連同辰荷和管事的口供一併拿回臥房,坐在床邊,碰了碰蒙著喜衾的女人,「跟你說說明日對付趙夫人的事情。」

  寶珊已經毫無氣力,但還是掀開被頭,眨著秋水眸子凝睇他,「嗯。」

  為她捋了幾綹黏在臉頰上的長髮,陸喻舟打開信函,一一念來,並加以解釋。

  寶珊愣住,沒想到屹安王府的財務虧空與辰王有關...所以,屹安王也有謀逆之心...

  屹安王府與東宮的關係一直不好,所以屹安王才會轉移目標,將希望寄托在九皇子及其背後的勢力上?可終究是押錯寶,竹籃打水一場空?

  巳時四刻,寶珊是被叩門聲吵醒的。

  「娘,阿笙來啦!」

  小傢伙在屋外不遺餘力地叩著門扉,可門扉就是遲遲沒有打開。

  臥房內,寶珊從一個人的大床上坐起來,忙不失迭地穿好衣衫,趿上繡鞋去開門,生怕被人瞧出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咯吱。」

  門扉被拉開,寶珊彎腰撈起蹲在門檻外的小傢伙,反腳帶上門。

  丫鬟們互視幾眼,捂嘴偷笑,大奶奶這是掩耳盜鈴啊。

  不知門外的人們正在偷笑自己,寶珊抱著阿笙走到桌前,把他放在繡墩上,「吃早膳了嗎?」

  阿笙點點頭,笑嘻嘻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菜糰子,捧到娘親面前,獻寶道:「這個可好吃啦,留給娘的。」

  看著被小胖手捏變形的菜糰子,寶珊很是感動,昨晚被折騰了不知多少次,還忍著疲憊消化了幾件大事,這會兒又餓又渴,兒子手中的菜糰子成了天底下最可口的美食。

  為自己沏了一壺紅棗茶,寶珊接過菜糰子小口吃起來。

  日光投進室內,讓一切看起來都那般恬靜祥和,母子二人對視而笑,漆黑的眼底都有彼此的虛影。

  阿笙雙手托腮盯著娘親,忽然道:「阿笙想要小妹妹。」

  寶珊差點被茶水嗆到,不停地咳嗽,淚眼汪汪地凝著兒子的雙眸,「跟娘說實話,是誰讓你這麼說的?」

  阿笙對手指,「唔......」

  爺爺也沒有刻意教他,只是偶爾念叨一句,說看見隔壁鄰居帶著一兒一女出行,心生羨慕,想要有個小孫女。

  但緗國公也強調過,這事兒強求不了,未必非要寶珊產女,三房媳婦誰生了女娃都是值得慶祝的事兒。

  掐了一下兒子的鼻尖,寶珊抿口茶,算是吃過早膳了。

  來到帳房時已臨近晌午,與李媽媽商議後,寶珊帶人去往二進院正房。

  無事不登三寶殿,當趙氏瞧見長媳帶著一大撥人過來時,就知事有蹊蹺。

  等寶珊將她中飽私囊的證據擺在明面上時,趙氏直接怒了,「荒謬,屹安王府財力雄厚,需要我一個嫁出去的女兒補貼?」

  「是嗎?」寶珊拿出幾張借據,「若屹安王府真像母親說的那樣財大氣粗,屹安王世子為何頻頻向友人借錢周旋?」

  沒想到寶珊連自己大哥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看來是有備而來,趙氏冷哼:「家兄若是缺銀子,大可以去錢莊借貸,何必拉下臉去找朋友,你簡直血口噴人!」


  「世子借貸的數額太大,找錢莊是會驚動朝廷的。」寶珊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疊密函,「這是子均派人截胡屹安王的密函,密函里清清楚楚寫著貴府所欠的銀子都去哪兒了。」

  在趙氏看來,寶珊的語氣和笑意與陸喻舟越來越像,真不愧是夫妻,一樣的面目可憎。

  寶珊將信函遞過去,用指尖點了點信封中的字跡,「只怕母親還蒙在鼓裡,不知自己補貼過去的錢兩被屹安王用在了哪裡,請過目。」

  女子聲音輕柔,卻字字敲打在心門上,趙氏將信將疑地拆開信函,眼仁微動幾下,瞠起眼帘。

  父親竟然參與了辰王謀逆一案。

  趙氏傻了眼,難怪王府財力突然入不敷出,父親一夜蒼老,原來是將全部身家壓在了辰王身上!而隨著辰王被軟禁,那些添補黎郡兵力的錢財也跟著石沉大海。

  所以無論自己怎麼詢問,父親也不敢講實情,只告訴她要不停地從夫家撈錢來彌補虧空...原來,自己被父親算計進去了...

  果然,皇族中人最是薄涼,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害身邊的人也陷入不義。

  忽然覺得自己太天真,趙氏觳觫一下,身體陣陣發寒,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但辰王的案子已移交大理寺,陸喻舟絕不可能最近才截到這些秘密的,可他為何不在搜集到證據時就來對付自己?拖到現在也不怕夜長夢多?

  趙氏細細思量,忽然冷笑,看來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過眼裡,還想讓寶珊藉此立威吧!

  難怪說陸喻舟是鬼才,這是一箭雙鵰了。

  冷靜下來,趙氏扶了一下高挑的雙刀髻,斜眸問道:「此事我一直被蒙在鼓裡,情有可原。再者,即便是來質問,也輪不到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寶珊盈盈一笑,「不由兒媳出面,難道要父親或子均親自出面嗎?那樣的話,母親會更難堪吧。再說,即便您被蒙在鼓裡,就可以私吞婢女的月銀和做假帳嗎?」

  說著話,她不緊不慢收起證據,起身道:「不瞞母親,子均已將證據送至大理寺。早有人盯上了屹安王府,只是一時顧及皇室的顏面,大理寺沒有下發抓捕的命令。不過屹安王的罪名一旦成立,你們一脈難逃被抄家。據我所知,屹安王已於昨夜被打入天牢。」

  趙氏徹底懵了,難怪她昨日派人去娘家求助,沒有得到回應,原來娘家人早就自顧不暇。

  心一下子落空,生疼生疼的,趙氏看向走到門口的寶珊,「你們想要拿我怎樣?」

  寶珊轉眸,冷淡道:「我要你清楚說出,當年有沒有蓄意傷害過子均的生母。」

  「我沒有!」

  對上女人逐漸憤怒的眸子,寶珊語氣淡淡,「沒有最好。」

  二進院書房。

  聽完陸喻舟的話,緗國公閉眼靠在椅背上發出一聲長嘆,「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陸喻舟掀開蓋碗,加入一顆冰糖,用湯勺攪了攪,「不插手,由爹爹做主,我只聽結果。不過,縱使您現在與她和離,也無可厚非,畢竟是她不仁在先。」

  說罷,淺抿一口茶湯,「這是母親生前最愛喝的茶飲。」

  緗國公單手搭在眼眶上陷入沉默,半晌沙啞道:「你母親的死,與趙氏無關。」

  即便與趙氏成親了,他也沒放棄調查髮妻離世的原因,所有跡象都現實,髮妻是病歿,而非他殺。

  可生母的死是兒子的心結,也是他們父子多年的淵源。

  陸喻舟掀了掀薄唇,「即便母親的死與她無關,但當年推兒子掉入枯井的黑手就是她,可爹爹並不信兒子所言。」

  「我信證據。」緗國公無奈嘆氣,「若當年能查出她派人推你入井,我斷然會與她和離,可證據不足,你讓為父如何休棄一個沒有犯錯的皇族女子?」

  「真的?」

  「嗯。」

  陸喻舟繼續攪拌茶湯,一飲而盡,起身拍拍父親的肩膀,轉身離開,似乎這句話,成了解開他多年心鎖的鑰匙。至少那時,父親沒有偏心於趙氏。

  三日後,大理寺包圍了屹安王府,並將屹安王的全部子嗣帶去衙門逐一審問,包括趙氏。

  消息不脛而走,震驚整個國公府。

  二公子和三公子跑去緗國公的書房商量對策,卻沒想到父親全程沉默,並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兩個兒子看懂了父親的意思,便沒再多嘴過問。他們沒有想到,趙氏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結案那日,官家大怒,削了屹安王的爵位,將他和他的妻妾子嗣貶為庶民,發配邊境。

  押解那日,趙氏收到了緗國公的休妻書。

  緣分到此,各自安好。

  是休妻書上的最後一句話,趙氏捏著休妻書,哂笑幾聲,自此渾噩潦倒,哪裡還能安好。

  去往邊境的途中,趙氏因身心俱疲,體力不支,剛巧不巧地倒在一口枯井前,整個人墜入井中。

  當官兵營救她時,她仰頭望著井口大的天空,忽然能感同身受陸喻舟當年的心情。

  那一年,他有多絕望,此刻的她就有多絕望。

  抱歉,當年那個少年。趙氏闔上眼帘,後悔不已,當年若是把陸喻舟當作親兒子對待,以陸喻舟的才智和能力,即使屹安王府被抄,也一定能救贖出她。

  可一切都晚了,從少年到成年,陸喻舟一直都恨她入骨。

  而與趙氏同樣悲痛的還有趙薛嵐。沒有趙氏牽線,叫她如何接近官家?

  倚在月色闌珊的街道旁,趙薛嵐抹掉眼角的淚,緊緊盯著緗國公的方向。落魄至此,還不是拜陸喻舟所賜,若不是他,自己怎會成了無血無淚的屠刀,趙氏怎會被抓。

  枉費她十年的光陰去深愛一個男子,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握緊手中的腰牌,趙薛嵐哼笑一聲,笑靨癲狂,由愛生恨大抵如此。

  秋色宜人,疊翠流金,寶珊咬斷絲線,抖開縫製的衣袍上下打量,又添了幾針。

  這是她為陸喻舟做的第一件衣衫。

  入夜,陸喻舟還在書房忙碌,忽然聞到一股桂花香,抬眸看去,見妻兒各拎著一個竹籃。

  女子溫婉嫻靜,孩童嬌憨可愛,令男人心頭一暖。

  阿笙踮腳將裝滿桂花的竹籃放在桌上,繞到椅子旁,邁開短腿就往陸喻舟身上爬,「爹爹聞聞,可香啦。」

  陸喻舟抱住兒子,俯身聞了聞桂花瓣,色澤濃烈,郁馥入鼻。陸喻舟淡笑道:「是丹桂。」


  寶珊倚在桌沿,點點頭,「我想用來釀酒泡茶,還能給府中人做些桂花餅。」

  陸喻舟握住她的手,「只給父親和阿笙做就行,別人吃不吃無所謂。」

  寶珊挑眉,「不給你吃也無所謂?」

  又不是認識一兩日,寶珊哪能不知他的脾氣秉性,若真只給公公和阿笙做,他定然會從別的地方討要回來,比如......

  俏臉發燙,寶珊抽回手,從竹籃里捻起一朵完整的桂花,別在男人的髮髻上,歪頭笑道:「給你簪花了。」

  青絲垂腰,巧笑嫣然,陸喻舟凝著她,笑道:「多謝娘子。」

  油嘴滑舌。

  寶珊掐了一下他的高挺的鼻子,抱起阿笙,「別打擾爹爹,跟娘回屋睡覺。」

  阿笙蹬蹬腿,用腳腕勾住陸喻舟的臂彎,「天色暗了,看書傷眼睛。」

  這話是陸喻舟常用來勸寶珊的,倒叫小傢伙學了去。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含笑意。

  合上書卷,陸喻舟起身撈過兒子,舉到脖子上,「爹以身作則,不點燈熬油了。」

  阿笙跨坐在父親後頸上,顛了顛胖胖的身板子,「爹爹,我想吃糖葫蘆。」

  沒等陸喻舟接話,一旁的寶珊嗔了小傢伙一眼,「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入夜不許吃甜的。」

  阿笙嘟嘴,揪了揪父親的耳朵,掩口道:「爹爹給阿笙買。」

  還會搞小動作了,陸喻舟失笑,拍了一下兒子的小腿,「聽娘親的,入夜不吃糖。」

  小肉臉一跨,阿笙拍拍男人臉頰,「壞爹爹,壞爹爹。」

  陸喻舟把他拉下來,橫抱在臂彎,「怎麼就罵爹爹壞,為何不罵娘親?」

  阿笙笑著吃手指,扭道:「娘親是母老虎。」

  寶珊:......

  陸喻舟忍笑,加快腳步,「嗯,言之有理,母老虎不能惹。」

  父子倆合起伙氣人,寶珊追過去,去拉住男人腰帶,男人卻抱著兒子大步走出屋外。

  寶珊提裙跨出門檻,在月下追逐起來。等追上父子倆,她剛要拽住男人後襟,卻被男人反手摟在懷裡。

  心頭一跳,寶珊擔心他抱不住兒子,小傢伙卻自己跳在地上,傻樂著跑遠,笑聲純粹爛漫,給氣氛沉重的緗國公府添了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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