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一片寂靜,不遠處的沈醉笑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抬頭看了過來。
蕭九重負手而立,平靜地道:「去吧,告訴昭武將軍,放跑了一個人,朕要他的腦袋來抵。」
冷言神色肅然,恭敬地低頭道:「是。」
他並沒有立刻退出去,而是遲疑了一下有些擔心地道:「陛下,羽林軍和宮中侍衛都調出去,陛下的安危……」
「朕的安危不必擔心。」蕭九重道。
冷言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再次拱手告退。
外面的夜色中雨幕重重,天地間仿佛都只有暴雨和時不時響起的雷鳴聲,越發顯得大殿中寧靜肅然。
凌攬月走到沈醉笑跟前,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沈醉笑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桌上是一張平鋪的洛都地圖,凌攬月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詳盡的洛都地圖。
不僅每一條街道巷子都畫得清清楚楚,還包括街道各處的重要住戶是什麼身份,都標註得一清二楚。
凌攬月再仔細看過去,發現其中還有不一樣的地方。
在地圖上許多地方,有用硃砂畫出的紅點。
旁邊還寫著許多小字標註。
凌攬月湊得更近了一些,才看清上面用紅字寫著:仙樂閣殺手二十一人。
這二十一人四個字上,用黑墨畫了個叉。
再往上看,五城兵馬司,城南丙字營五百人,指揮孫沖。
類似的標註在地圖上足足有好幾十處,遍布了洛都的每一個角落。
凌攬月雖然是個女子,但凌家世代將門,她跟隨外祖父和外祖母身邊多年,多少也是學過一些的。
再加上重生回來之後,她也著意補充自己這方面的知識,因此只看了幾眼就明白這是什麼了。
「這是雍王在洛都的人手布置?」凌攬月驚訝地道。
不怪她驚訝,這上面可不是一兩處,而是好幾十處。
一是驚訝於雍王在洛都竟然安插了這麼多的人手,二是震驚於蕭九重竟然能查得如此仔細,這可不是一日之功能做到的。
蕭九重也走到了跟前,低頭看著凌攬月問道:「阿月怎麼看?」
凌攬月眨了眨眼睛,又低下頭飛快地將整張地圖都掃了一遍。
上面有十多處已經被黑筆畫上叉,可見這些人應該已經被處理了。
「羽林衛和五城兵馬司里,投靠雍王的人僅洛都城內有三千人。還有這些分散各處的人手……想要出其不意拿下洛都並不容易,更何況他們應當知道陛下早有準備。」凌攬月蹙眉道。
沈醉笑道:「不錯,我們收到消息,駐守城外的羽林北軍麾下四個將領,有兩個已經投靠了雍王。拱衛京畿的十三軍,有三個也已經投靠了雍王。並且……」
「並且什麼?」
「並且,雍王麾下的親兵大約有五萬人,也已經到了洛都附近。」
凌攬月想說雍王沒有五萬親兵,卻沒有說出口。
按照規矩,大靖的親王自然不可能有五萬親兵,即便雍王也是鎮邊的親王之一。
但雍王既然想奪取皇位,自然不可能只有明面上那點兵馬了。
私養兵馬,私造兵器,反賊的常規操作罷了。
凌攬月緩緩吸了口氣,道:「所以,現在……」
沈醉笑道:「現在…至少有十萬兵馬,說不定已經兵臨城下了。」
凌攬月覺得手指有些發涼,沈醉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怕了?」
凌攬月抿了下唇,道:「不怕,你也說了,拱衛京畿的十三軍,倒戈的只有三軍。羽林北軍最多也不過才一半人馬。論兵馬,我們還是占絕對多數,有什麼可怕的?」
沈醉笑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道:「阿月果然還是凌家的姑娘。」
「你該走了。」蕭九重沉聲道。
沈醉笑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是,我該走了。」
「表哥去哪兒?」凌攬月問道。
沈醉笑抬手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道:「你表哥我好歹也是龍朔軍出身,秦珂那公子哥兒現在還在外面奔波呢,總不能我還穩坐在宮裡吧?」
凌攬月明白了,他要去處理那些叛軍。
凌攬月想說我跟你一起去,只是還不等她的話出口,就被沈醉笑的摺扇遮住了嘴。
「病秧子就好好待著,你要是不小心病發倒在外面,連給你收屍的人都找不到。」沈醉笑道。
蕭九重微微蹙眉,抬手移開了沈醉笑的摺扇。
「你當初若是沒那麼英勇,把自己搞成這幅德行,今天表哥說不定就帶你上戰場見識見識了。」
沈醉笑惋惜地搖搖頭,也不給凌攬月說話的機會,擺擺手晃悠悠地走了。
「……」凌攬月憤憤地瞪著沈醉笑的背影,卻還是在他出門前揚聲道:「小心點!」
沈醉笑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消失在了大門外。
大殿中只剩下兩人了,凌攬月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陛下……」
蕭九重道:「阿月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可是,現在整個皇宮…都空了吧?」凌攬月道。
現在除了宮門口的那些守軍,整個皇宮已經沒有別的守衛了。
否則今晚這樣的時候,蕭九重不會讓原本在清寧宮的她們來這裡。這個時候,距離鬥爭的中心越遠,才是越安全的。
蕭九重安撫地拍拍凌攬月,輕聲道:「怕不怕?」
凌攬月搖搖頭道:「不怕,只是陛下不該如此冒險。」
她一直都知道,蕭九重在故意激化矛盾,其實也可以不必如此激進的解決問題的。
蕭九重道:「不冒險,他們不會露面的,阿月跟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