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重拉著凌攬月走進了左偏的偏殿,偏殿後面有一個小書房。
踏入其中,卻見醫聖正坐在裡面淡定地看著書。
聽見腳步聲醫聖才抬起頭來看向凌攬月,道:「到處跑什麼?」
「師父,您怎麼……」明明她去宮門口之前,讓人先送師父出宮去了啊。
醫聖沒好氣地道:「我這一把年紀的老頭子,大晚上亂糟糟的你讓我去哪兒?你這不孝的丫頭!」
「……」師父,您老人家戲能不能別那麼足?我讓人送您出宮,還能沒準備地方麼?
蕭九重也不管師徒倆鬥嘴,走到一邊牆壁上按下書架後面的機關,地上露出了一個洞口。
議政殿底下是以大理石建造的一人多高的基座,整座宮殿便是修建在基座上的。
因此這地道入口就很深,台階往下足足有一丈多高才能見底。
大靖皇宮承襲自前朝,已經有數百年之久,果然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找得到。
「阿月,這條地道直通宮外的隨雲坊,你跟醫聖一起,帶著那三個丫頭從這裡出去。」蕭九重沉聲道。
凌攬月蹙眉。
冷言走了,秦珂走了,沈醉笑也走了。
如果她也走了,那這宮中豈不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蕭九重抬手輕觸她的臉頰,道:「不用擔心,朕有必勝的把握。只是刀劍無眼,你若留在宮中,一旦病發朕會分心。隨雲坊那邊絕對安全,有醫聖跟著你一起,朕也放心。明天早朝過後,朕去接你。」
凌攬月不語,她突然痛恨起自己身上的傷來了。
如果不是這個隨時會發作的傷,她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
「別著急,阿月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蕭九重柔聲道:「到時候阿月想做什麼都可以,但是現在,聽話。嗯?」
凌攬月點了點頭,她用力抓住蕭九重的衣袖,咬牙道:「小心。」
「自然。」蕭九重笑道:「朕現在還不想死。」
凌攬月點點頭,臉上多了點笑意。
只要蕭九重不想死,就沒有人能殺了他!
外面很快傳來了黃公公的聲音,蕭九重轉身走了出去。
醫聖看著她戀戀不捨的模樣,嫌棄地道:「別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看得我眼睛疼。」
「師父!」凌攬月沒好氣地叫道。
醫聖嘆了口氣,道:「他這麼安排是對的,你身上的傷…經不起折騰。這幾天情況已經不太好了吧?」
凌攬月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凌攬月有些黯然地道。
醫聖冷笑一聲道:「你當年為了他連命都不要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能保住一條小命就算是不錯了,你還想要怎麼有用?」
凌攬月知道,師父對當年的事情一直很是不悅。
哪怕師父一生懸壺濟世醫者仁心,但人畢竟是有遠近親疏的。
他自然不會高興看到自己的小徒弟為了別人差點送命。
雖然後來蕭九重為了救凌攬月,也是幾乎豁出命去了。
宮外
雍王和蕭煥正坐在一處小樓上喝著茶。
外面大雨傾盆,遠遠地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宮門的方向城樓上若隱若現的火光。
陸觀月坐在角落裡靠著牆壁閉目養神,似乎對他們的這些事情沒有絲毫興趣。
「王爺。」
一個黑衣人帶著一身雨水快步上樓來。
「宮門口還是沒有動靜?」
黑衣人恭敬地道:「是,宮門緊閉,守衛緊守著宮門,沒有絲毫動靜。」
黑衣人停頓了片刻,又道:「王爺,雨太大了,那些百姓已經漸漸撤了。」
尋常百姓最關心的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即便願意為那些所謂的不平事吶喊,卻往往並不能堅持多久。
這大雨傾盆電閃雷鳴的,普通人哪裡受得了,過不了多久也就紛紛撤了。
申冤也不在一時,大不了明天再來嘛。
那些國子監和書院的學生倒是還在堅持,但只靠那一點人,也叩不開宮門啊。
雍王並不意外,淡淡道:「撤便撤吧,難不成還能指望靠他們沖開宮門?」
「羽林軍如何?」
「羽林軍的將士傍晚時分開始大面積發病。」黑衣人道:「此時城中羽林軍已經大半喪失了戰力。」沒有喪失戰力的那些,大多數已經是他們的人了。
「去吧,讓下面準備好。雨勢下了,看到信號各處同時動手。」
「是,王爺。」黑衣人躬身告退,轉過身快步下樓去了。
小樓上恢復了寧靜,雍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問道:「你在緊張?」
蕭煥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沒有,只是有些……」有些什麼他並沒有說出來,蕭煥抬頭望著外面的雨幕出神。
「韓王那邊如何了?」雍王問道。
蕭煥回過神來,道:「只要看到信號,蕭炯會帶人奪取京兆,拿下洛都的皇室宗親。」
雍王道:「蕭炎和蕭煊依然沒有動靜?」
蕭煥搖頭道:「蕭炎膽子小,恐怕不會參與這些事。至於蕭煊……他應該是被蕭九重拿住了什麼把柄,蕭炯上門遊說了兩次,他便閉門謝客了。」
雍王冷哼了一聲,「一群廢物!難怪皇位輪不到他們坐。」
說他那皇帝哥哥有多偏愛蕭九重,雍王是不信的。
說到底是前面那些皇子都太不成氣候了,先皇沒有了蕭煥這個太子之後,只能選擇當時還小卻已經頗具能耐的蕭九重來培養了。
蕭煥望著他,沉聲道:「如果宮門一直不開,拖到明天天亮……」即便一切都順利到極點,如果蕭九重一直不動,他們想要在天亮之前大軍攻入洛都,攻進皇宮拿下蕭九重機會也是十分渺茫的。
如果天亮之後,大軍連城門都打不開,拱衛京畿的十三軍就會回京勤王救駕。
拖得時間越久,對他們來說就越是不利。
因此他們必須在今晚,攻入皇宮拿下蕭九重。
雍王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往日人前雍容灑脫的面容上一片肅殺。
他的眼中仿佛燃著熊熊火光。
「你說,蕭九重為何一直躲在宮裡不出來?」
蕭煥不答。
蕭九重絕不是一個膽小逃避的人,那麼他對宮門前的事情不聞不問避而不見,就必然是有著自己的考量和算計的。
只聽雍王道:「我們想用那些人造勢,轉移注意力。怎知蕭九重不是也在利用那些人,轉移我們的視線?本王猜測,蕭九重身邊現在沒有多少人了。」
「父王的意思是……蕭九重將身邊的人全部都派出來了?」
雍王微微眯眼,「在洛都,皇帝確實更能占上方。但是蕭九重畢竟才登基不到三年,他能信任的人又有多少呢?在他費勁心思清洗朝堂之後,依然還有那麼多人背叛他。他現在敢相信的人,又有幾個?」
雍王從不懷疑疑心對人的影響。
他的那位皇兄,就是從十幾年前一蹶不振的。
除了他身體虛弱,再也沒有了壯年時的精力。更是因為他將僅剩下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來防範和甄別朝堂內外官員的忠心了。
一個皇帝在皇宮裡都能被下毒,他還敢相信誰呢?
蕭煥點頭道:「父王說的是,如今凌闖不在,蕭九重真正能信任的,恐怕只有他從北地帶回來的親兵和暗衛。那些親兵當初都被打散,編入了大內侍衛中了。」
所以,在這種緊要關頭,蕭九重只能將這些人派出去。
蕭九重不會守著皇宮等著城外的兵馬回京勤王,他們都想殺死對方,都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