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傅北臣離開後,不少人也尋找到機會上前跟姜知漓搭話,面上看著十分親切和善,實則話里話外都想著套出兩人的關係,再者就是恭維討好。
圈子裡的人都知道傅北臣出席這類場合從不帶女伴,無數人想要攀附結交傅北臣都根本無從下手,現在姜知漓的出現無疑成了不少人的突破口。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姜知漓也只是看上去好說話而已。
涉及到任何與傅北臣有關的話題,都能讓她毫無痕跡地避開不答,旁人看著交談甚歡的樣子,其實什麼話都套不出來。
眾人也只能在女伴和女朋友這兩個選項之前來回猜測,得不到一個準確答案。
應付幾輪下來,姜知漓也呆得有些煩了,索性出去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等傅北臣,又把周圍的環境拍了張照片發給他。
姜知漓:「圖片jpg.」
姜知漓:我在這裡等你哦。
消息剛發出去,姜知漓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在面前停下,還有一道熟悉的中年男聲。
「漓漓......」
姜知漓動作微頓,抬頭一看,果然是沈宏光。
上次和沈宏光見面還是那次她去姜氏親手扳倒嚴蕙,姜知漓並不知道嚴蕙做的那些事他究竟知道多少,可不管怎樣,他也脫不了干係。
也許是沈宏光自覺心裡有愧,自從嚴蕙被收押在公安局後,他也沒有臉面聯繫姜知漓,而是自己到處想辦法幫嚴蕙減刑。
可證據確鑿,哪怕是他去求沈茵,找了最好的律師,只要姜知漓這邊不鬆口,嚴蕙也才有一線生機能夠避免更長的牢獄之災。
沈宏光比起之前,面容更顯蒼老憔悴,兩鬢之間也隱隱生出了些白髮。
原本看起來比同齡人還要年輕,現在看起來卻像是一夜老了十歲。
比起嚴蕙,沈宏光曾經也是真的將她當成家人看待過,可利益面前,他到底還是選擇放棄了這份親情,助紂為虐。
姜知漓的目光驟然暗下來,一時沒答他的話。
沈宏光見她不說話,心裡當然明了她的態度,可又不想就此放棄。
這些日子裡,哪怕他已經找遍了人,踏遍了門檻,依然求助無門。畢竟姜知漓不是當初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了,她的身後是傅北臣。
這也是為什麼,沒人敢幫他救嚴蕙。
只有求姜知漓放過他們,才是沈宏光現在唯一的希望。
他緊張地搓了搓手,吞了下口水,才開口懇求道:「漓漓,舅舅求求你,你能不能放過你舅媽這次。我保證,等她出來之後我一定好好看著她,絕對不會縱容她再做這種錯事.....你舅媽她嫁給我這麼多年,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坐牢啊....」
說到最後,沈宏光已經捂住了臉,身形顫顫巍巍,看著好不心酸可憐。
他的音量並不小,周圍過往的人群已經有不少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姜知漓當然明白他在這個場合說這些用意何在,心裡對他的失望已經累積到了極點,說出來的話依然堅決。
她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舅舅,您也說了,是她先做錯了。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不是嗎?這件事情警察會依照證據和法律來審理,我也會等最後的審判結果,這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我說放過嚴蕙,法律也不會同意。」
是非對錯,何況涉及到法律,是絕不可能退讓的。
而沈宏光卻已經完全聽不進去這些,最近他因為這件事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狀態,此刻聽見姜知漓毫不猶豫的拒絕,腦子裡那根弦更是直接繃斷了。
他想也不想就要給姜知漓跪下來,嘴裡更是語無倫次地哀求著:「漓漓,舅舅求求你了,我們都是一家人,舅舅今天在這給你跪下了,求你幫幫我們.......」
姜知漓頓時一愣,還沒來得及上手扶他,一道身影就從旁邊沖了過來,先一步扶住了沈宏光。
「爸,你是不是瘋了,你給她跪下做什麼!」沈思萱一邊攙扶著沈宏光站起來,一邊惡狠狠地瞪向姜知漓。
「姜知漓!你還是不是人,我爸已經多大年紀了,你居然還忍心讓他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對你下跪,你還有沒有良心!」
「我爸這些年幫襯著你,沒想到你的心腸這麼狠,到頭來不過是養了一個白眼狼。如果不是我爸我媽,你以為姜氏集團還能苟延殘喘到現在嗎?」
「你以為姑姑為什麼不要你,像你這樣的人,忘恩負義,活該你連個家人都沒有!」
她的聲音尖銳又刺耳,不少人已經停住腳步,朝她們這裡看過來,低聲竊竊私語。
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姜知漓的語氣驟然冷下來,毫不留情地斥道:「沈思萱,你是不是瘋了?」
沈思萱覺得自己的確快瘋了。
自從嚴蕙徹底失勢後,沈宏光整日低聲下氣地到處求人,她也只能努力地依附著韓子遇,哪怕韓子遇整天冷臉相對,對她冷暴力,她也要熱臉貼冷屁股,想讓韓子遇能幫她一把。
前兩天她還抓到了韓子遇跟一個嫩模開房,當時她氣血上頭,不管不顧地當眾鬧了一頓。
現在韓子遇不僅跟她提了分手,還因為被她鬧得顏面盡失,在娛樂圈裡放話封殺她,導致她接下的所有代言也都沒了,連個龍套配角也拿不到,演藝路算是就這麼毀了。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活在姜知漓的陰影下。
姜知漓長得漂亮,家世好,在哪裡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不管是誰,站在她的身邊,都會變得黯然無光。
可沈思萱始終堅信的是,如果姜知漓不是姜氏集團的千金,如果那樣的身世是她的,她一定能比姜知漓活得更好。
也許是上天聽見了她的心聲,才讓姜知漓從高高在上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
她如自己所願的搶來了姜氏集團千金的頭銜,也搶到了韓子遇。
可她卻沒看清,韓子遇這個人只是披了一層溫文爾雅的皮,他愛的是那個能給他帶來更多利益的姜氏,不是她沈思萱。
她這些年來好不容易從姜知漓那裡偷來的一切,其實不過只是一場泡影。
而她自顧自地活在這個虛偽華麗的假象里,最後等到一切破滅,現實才變得像眼前這樣,如此的殘忍,而又無法接受。
沈思萱只能近乎瘋魔一般地麻痹自己。
這一切都是姜知漓的錯。
如果沒有姜知漓,她絕對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沈思萱冷笑一聲,清秀的面容變得更加扭曲:「姜知漓,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擺著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實際還不是因為傍上了個大金主,不過也是出賣身體換取利益,你還以為你自己很高貴嗎?」
聞言,沈宏光面色一僵,沒想到她膽子大成了這樣,什麼都敢說,根本連阻攔都來不及。
這話一出,剛從宴會廳里出來的幾個人認出了姜知漓,視線紛紛投了過來,與此同時,更多的人也圍了過來,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聲更甚。
「我說呢,原來是傅總的情人啊.....我就說不可能是女朋友吧,那種身份的人找女朋友可能都嫌麻煩呢.....」
「噓,小點聲,能被帶來這種場合肯定也是最近很得歡心的,別湊這個熱鬧了。」
大庭廣眾之下,又被人圍觀著,沈思萱就像個歇斯底里的潑婦,姜知漓也無意再跟她糾纏下去,平白讓別人看了笑話。
和瘋子吵架,別人會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瘋子。
她冷冷地瞥了沈思萱一眼,轉身就要離開,誰成想沈思萱卻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還抬手拉扯著她:「你不准走......」
姜知漓的臉色頓時更難看,剛想將沈思萱甩開,就被她從身後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的腳上還踩著高跟鞋,鞋跟猛地一歪,伴隨著腳踝的一陣劇烈刺痛,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姜知漓整個人已經摔在了地上。
「砰」得一聲撞擊地面的聲音聽得駭人,有人率先反應過來,連忙過去扶姜知漓。
借著外力艱難站起身時,牽扯到腳踝的傷處,疼得姜知漓臉色煞白。
無數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今天是作為傅北臣的女伴出席的,沒給他爭面子就算了,現在還被鬧得這麼難堪,已經不能用丟人兩個字形容。
生理上的疼痛混雜著心裡的委屈和難堪一同襲來,逼得姜知漓眼眶都有些發紅。
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沈思萱也呆呆地愣在那。
這時,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響起,人群忽然自動散開,讓出了一條路。
一道頎長醒目的身影步履飛快地走了過來,衣角在空氣中劃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見被人攙扶著站在那裡的姜知漓,眼裡含著水光,盛滿了委屈。
目光再掃到一旁站著的沈宏光和沈思萱,傅北臣頓時明了,剛剛人群里也有人在小聲議論,猜測事情發生的始末並不困難。
他的目光瞬間沉了下來,冷冷掃向一旁站著的兩人。
這眼神冰冷又充滿戾氣,看得沈思萱心裡一抖,下意識就想開口解釋,卻緊張得支支吾吾:「傅總....我不是故意的......」
傅北臣像是沒聽見她說話,徑直走到姜知漓身邊扶住她,低聲問:「傷哪了?」
她臉色疼得發白,卻不想讓他擔心,搖了搖頭輕聲道:「就是崴了一下腳,沒什麼事.....」
這時,沈宏光看著傅北臣陰沉的臉色,聲音顫抖著開口:「傅總.....這其實是個誤會..我女兒她不是故意的.....剛才她是不小心才......」
傅北臣冷聲打斷他:「我對她是不是故意的不感興趣。」
沈宏光臉色頓時一白,沒想到傅北臣竟然如此不給長輩面子,不過,以傅北臣的身份,也的確不需要給他什麼面子。
一旦真的得罪了傅北臣,那他們一家就真的完了。
見傅北臣來了,沈思萱也終於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額頭都瞬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迎著男人冰冷凌厲的眼神,極強的壓迫感頓時襲來,她渾身一抖,尾音都開始發顫:「傅總......對....對不起,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傅北臣的語氣沒有任何溫度:「你該向我太太道歉。」
沈思萱驟然一驚,話都險些說不全:「太.......太太?」
不僅是她,此刻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一時間看向沈家父女二人的目光又是鄙夷又是同情。
在這裡道德綁架也就算了,明明人家是正牌太太,還信口污衊人家做的是情人,惹得連傅北臣這種從不喜形於色的人都動了怒。
沈宏光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了現在這步,而傅北臣的態度顯然已經非常明了。
如果姜知漓不滿意,今天這件事是絕不可能過去了。
想到傅北臣的手段,沈宏光的背脊一陣發寒,只能壓低聲音狠狠呵斥沈思萱:「快點,給你姐姐道歉!」
「姜.......」沈思萱雖然心裡不情不願,可她也大概能猜測到,惹惱傅北臣的後果會是什麼樣,絕對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
她頓時面如死灰,只能緊咬著牙關改口:「姜小姐,對不起。」
隨後,她又被沈宏光按著彎下了腰鞠了一個深躬,「今天是我說的話欠考慮,還不小心推了你,都是我的問題,我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今天的莽撞。」
這些話說得有多不情願,姜知漓是知道的,像沈思萱這樣的人,也不可能真的誠心悔過。
她也不想再計較下去,只點了點頭,隨即便輕扯了下傅北臣的袖口。
他反手握住她,語氣冷得如淬了冰般,毫不客氣。
「我太太心腸軟,可我不一樣,睚眥必報。再有下次,事情就不會這麼輕易算了,聽明白了嗎?」
話音落下,沈思萱的瞳孔陡然緊縮。
而姜知漓則有些愣住了。
一股莫名的情緒隨著他的話從心口處一下子湧出來,那種極強的踏實與安全感像是匯成了一股暖流,衝散了她剛剛無從言說的委屈和難堪。
她的眼眶瞬間更紅,只能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嗓子澀得說不出話。
緊接著,大庭廣眾之下,姜知漓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被他攔腰抱起。
頂著不少人投過來的目光,她的耳根瞬間紅透,指尖不自覺攥緊他的襯衫,聲音細若蚊鳴:「我自己能走,你先放我下來......」
傅北臣眉眼裡的冷意還沒散去,「別動。」
一直被他這麼抱到了停車場,迎著無數人的注目禮上了車,姜知漓的臉已經徹底紅透了,澄亮的眸里還泛著些水光。
傅北臣瞥她一眼,目光落到她紅腫的腳踝上,語氣不自覺緩和下來:「我才離開幾分鐘,就被人欺負成這樣?」
姜知漓小聲反駁:「那你還不快點回來.......是鞋根太高了,我才沒站穩....」
他嗓音淡淡,卻不容置喙:「以後別穿了。」
她瞬間炸毛:「那怎麼行!」
傅北臣睨她一眼,平靜道:「穿了還是比我矮,還穿它幹什麼。」
「..........」
姜知漓頓時被他這歪理氣笑了,「明明因為那個討厭的沈思萱,怎麼能怪我的高跟鞋。」
腳踝又是一陣鑽心的疼,她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碎碎念道:「嘶,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麼感覺一離開你十米之外就碰不見什麼好事兒......」
他的漆眸緊緊凝著她,目光忽然暗了下來,染上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嗓音低啞,一字一句地問。
「所以,我是不是要把你時刻綁在身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