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釣魚執法

2024-08-29 12:14:45 作者: 顧四木
  從前在林家, 除非單獨與廚下去說,否則一日三餐皆是定點由大廚房做了送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現如今,這衛府里也只有衛刃跟林姜兩個, 還都是外出工作的職業人,說不準哪日就要加班, 林姜就令廚下不必定點備下飯食, 等他們回來再做。

  她是標準中國胃,喜歡熱水和熱的餐食。

  最好還是新鮮熱辣閃亮出鍋,帶著一種極香鍋氣的小炒, 而不是那種熱了一遍又一遍的蒸菜蒸碗。

  寶石方才見到衛刃回府,就退出去叫廚娘們備晚飯去了。

  屋內,林姜邊等晚飯,邊與衛刃說起榮國府兩房換居的消息, 當做餐前調劑。

  且說此時才端午後沒幾天, 賈赦和邢夫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搬到了榮禧堂, 可見並沒有給賈政王夫人任何拖延的機會。

  原因也是賈赦從史家那裡聽說王子騰端午後要回京,向皇上回稟, 南邊有兩省海嘯沖毀村莊等事。

  說來他這個九省都檢點也夠累的, 皇上最初惱了的時候,可是一桿子把他支出京城趕到西北去了,之後又降旨命他去東南察訪, 可以說這兩年一直顛簸在路上。

  這會子才終於能借著回稟公事, 回京歇歇。

  賈赦一聽就緊張起來,賈母好容易答應了兩房換回來, 他可不想等王子騰回京後, 再生變故。

  於是這幾日就親自背著手站在榮禧堂正屋, 一會兒說那赤金青地大匾該摘下來重新鍍鍍金,一會兒又說那大紫檀雕螭案該去上油保養,整日也不離開,就盯著看賈政一家子有沒有收拾行裝。[1]

  賈政是個要面子的人,又從來要一個孝順的名聲。賈母既然發了話,賈赦又天天盯賊似的在這屋裡轉悠,賈政便也不再拖延,只是長吁短嘆的讓下人們整理了東西,認命預備住到東邊院子裡去。

  王夫人倒是想拖延,但不比賈赦跟賈政,還是親兄弟,到底有些骨肉情分在。

  她跟邢夫人妯娌間的不和睦,簡直是闔府皆知的常識。邢夫人能讓這等大好事,在王夫人這裡掉了鏈子才怪。

  邢夫人畢生追求除了錢外,也就是住到這榮禧堂里,在這榮國府好好擺一擺正一品將軍夫人的款。

  從前她總是憋屈:明明賈赦襲爵,她的誥命也跟著位列一品,是朝中少有的。但在府里諸事卻都排在王夫人這個五品誥命後頭。

  賈家擺宴接待四王八公這種親友,賈母也多是讓王夫人統籌。

  此事就如同把邢夫人倒吊起來一樣難過,每每讓她在人前覺得腦充血臉漲紅,覺得外人都在笑話自己。現在回歸榮禧堂,才讓她有種直立行走的踏實快樂。

  就鳳姐兒官方數據統計:這十天來,她看邢夫人臉上的笑容,比過去幾年都多。

  而鳳姐這回給林姜送的這些扇子,也都是有講究的。

  畢竟她公公賈赦就是有名的扇子達人,對扇子研究學上有極高的造詣。

  聽說鳳姐兒要給衛將軍和林院正送扇子,原本賈赦都要忍痛割愛,獻出幾把自己的珍藏,後被鳳姐兒告知,林院正是個丟扇子狂魔,而衛將軍是拿刀比拿扇子多的人,賈赦就連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不興明珠暗投啊。

  於是賈赦只是放出眼光,幫著挑了些今年時興,扇骨又好,做工精妙的扇子,只不是名家字畫扇面。賈赦摸著鬍子道:「這樣的扇子拿著好看,丟了也不如何心疼。」

  果然鳳姐兒一送來,林姜還真是挺喜歡的。

  而且鳳姐兒送來的多半都是淡雅摺扇,並非女兒家常用的團扇,方便她搭配官服。

  --

  林姜原本從鳳姐兒處聽說了王子騰要回來的消息,還以為衛刃要開始加班了。

  今日見他氣定神閒,還按時下班回家了,就知道他有了準備。

  於是她挑好了一把扇子後,笑眯眯道:「再有準備,等那位傳說中的王大人回來,你必然也要提著精神看著他。那就趁著今日無事,明日我還休沐,咱們好好喝兩杯?」

  衛刃眼睛立刻就亮了:新婚夜的經驗告訴她,喝了酒的林姜會出現好為人師的副人格。

  他簡直太愛那個人格了。

  可惜林姜自己是大夫,養生為主,喝酒多半都是小酌兩杯,很少放量去喝。

  今兒聽這話的意思,是想好好喝一杯。


  衛刃立刻道:「之前茜香國女王送的琥珀酒,還有兩桶。」

  茜香國特產的這種酒,帶著濃郁香甜的果氣,色如琥珀,是國中一種叫做『金莓』的水果混著糧食釀的。釀好後再用當地特殊的木料做成木桶封裝起來,別有一種風味。

  最妙的是,存放的年限不同,這琥珀酒的味道也各有區別。年份淺的酒偏於甜美,年份深的則釀出甘醇之味。

  當日茜香國女王來訪大周,船上帶了幾十桶琥珀酒,絕大多數贈予了皇上,很是受到大周皇室的歡迎。

  皇上還為此酒單獨囑咐過林長洲,一定要把這種酒水也添加到進貨單子上,來年多弄些回來。

  林姜拿著新扇子來回扇,想了想:「要是喝琥珀酒,下酒菜就不要原來那些尋常滷味了。」

  衛刃站起來:「你想吃什麼?我叫廚娘去做,若是家裡沒有的,就去玉華台買。」

  作為京中數一數二的酒樓,玉華台的宴席大菜未必是最出眾的,但下酒菜絕對是最全最好的。

  林姜搖頭:「不用去買,我要吃的玉華台也沒有——我要吃鐵板魷魚須,嗯,再來一份椒鹽炸的吧,風味不同。」

  衛刃一聽就露出了難以理解之色:「就是隨著岳父大人書信送回來的,那種好多爪子的魚嗎?生的怪模怪樣的,你要吃那個?」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內陸人,衛刃跟很多京城世家一樣,常吃的魚就那麼幾種,對樣子古怪的魷魚很有些敬謝不敏。

  林姜只催他去廚下:「我之前告訴過李廚娘怎麼做鐵板烤魷魚,炸的更不必說,是她的絕活。你就去吧,到時候你嘗嘗就知道了。」

  衛刃對此持保留態度,去廚下的時候,除了要林姜的『魷魚兩吃』,還囑咐廚娘給自己上點正常的滷味即可。

  直到嘗到了魷魚後,衛刃才變成了一個魷魚黨。

  實在是炸的外表酥脆內里還有韌勁的魷魚須,以及帶著鐵板炙烤香氣,刷著咸鮮醬汁的肥厚魷魚段,配果香明亮酒氣香甜的琥珀酒,堪稱絕配。

  寶石擺完桌子,就轉頭去自己屋裡呆著了:姑娘和姑爺喝酒,她早早跑路最為妥當。

  唯有貓貓趴在桌前,嗅來嗅去,時不時扒拉兩人的腿一下,妄圖得到一點吃的。

  衛刃看它叫的可憐巴巴,就想要餵它一口滷牛肉,被林姜制止。這滷牛肉還是太咸了,仍舊只給它吃雞肉魚肉混起來做成的肉茸。

  -

  這夜,衛刃和林姜喝酒喝得盡興,覺得日子很甜蜜美好。

  而也是這一夜,有一個覺得生活大不美好的王子騰到達了京城。

  從大周的東南到京城,絕不是一段短的距離,可走了這樣遠的路,王子騰也不忘初心,仍舊帶著滿腹跟林長洲爭執過的怒火。以至於一路進行速度都快了不少,早了兩日到達京城地界。

  且說林長洲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系統,他覺得跟王子騰之間的衝突,不過爾爾。又沒有動刀動槍的,算不得什麼大爭執。

  但落在心高氣傲的王子騰身上,那真是要氣炸了。

  他從前在海運之事上被林長洲掃過面子,但那是私底下兩人之間的事兒。

  這回卻是當著許多地方基層官員,王子騰身為九省都檢點,提出的要求被林長洲淡然堅定的一口回絕,可謂又是一種新的體驗。

  旁邊官員當時全部低頭,甚至恨不得把頭縮回腔子裡,生怕被這場颱風尾掃到。

  這種當眾下不來台的體驗,王子騰真是很多年沒有過了。

  說到底,林長洲跟京中,甚至這大周朝上所有官員都不一樣,他不管什麼官場的委婉和給人留臉面。

  他一般權衡一下,只要這個人可以得罪,對宿主不會產生影響,他才不管對方下不下的來台,就會直截了的給出一個『不』字。

  而他的神態又太過淡漠和自然,像是帶上了一層『嘲諷buff』,讓對方感受到被蔑視的憤怒。

  王子騰就是如此:他肚子裡的火氣,一半是被林長洲的做法氣的,另一半倒是被他那種態度氣的。

  那種平靜的眼神,似乎在說,他這位從一品大員,在林長洲眼裡什麼都不是。

  王子騰從小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固然是個有本事的官員,但他也有著四大家族及一眾開國功臣的通病:我是有地位的,我的面子人人都該給。


  輝煌的舊夢,總是令人難以醒來。

  王子騰帶著這種憤怒到了京城,準備聯絡下親朋故舊,好好參奏林長洲一本。而他剛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煙塵後,就聽說了新的消息。

  「什麼?大妹妹和妹夫從榮禧堂搬了出去?倒是賈赦一家子住了進去?」

  王子騰夫人韓氏,一直留在京城,對榮國府的事兒是挺了解的,此時一邊幫王子騰換衣裳,一邊就當閒話說起來了。

  她是真就看個熱鬧:比起王夫人這個小姑子,她更喜歡鳳姐兒呢。

  反正都沒有血緣關係,鳳姐兒無疑比王夫人討喜多了。

  但對王子騰就不一樣了,打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和一個逢年過節才見面的侄女,感情完全不同。

  「史太君竟然同意?」

  韓氏點頭:「老爺不在京里,不知道那邊寧國府出了大事,可是嚇人呢。那府上的亂場子老爺也經過的,平時也罷了,偏在孝期里鬧出來,叫御史彈劾了。皇上連爵位都奪了可見多麼惱火。史太君近來都只推病,不肯出門也不肯見客。」

  王子騰把前因後果一聯繫也就明白了,把一盞茶水重重放在茶几上:「想必那府上大房就趁此事逼妹夫搬出去!史太君怕兩房再鬧起來,鬧到御前連榮國府也要吃掛落,就只好讓步了——這樣的時機,大房赦老爺那樣的酒色糊塗人哪裡能抓著?必然是林如海出的主意!」

  可憐林如海,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賈赦若要知道,必然也要氣憤:怎麼,難道我自己就不配有夢想嗎?

  韓氏見王子騰大怒,倒是納罕:「老爺,鳳哥兒也不是外人啊,大房二房誰住榮禧堂,隨他們家去吧。」

  王子騰沒好意思跟夫人說,在南邊叫林長洲懟的吐血,便只冷笑道:「夫人看鳳哥兒不是外人,卻不知她看咱們府是外人,看林家才是正經親眷呢。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來日自有主意。」

  韓氏見王子騰這話里話外,又有跟林家槓上的意思,連忙勸道:「老爺好容易回京一趟,何苦去與林家鬧彆扭。到底那林尚書是六部尚書,日日在御前的人,又結了紹王府那樣一門親家,咱們正該去和睦,何苦要與人為難呢?」

  王子騰捶桌:「還與人和睦,他們家都要吃了我了!難道要我把自己洗刷了送上桌叫人吃了不成?你這種婦人見識,不必再提!」

  韓氏與他夫妻多年,也知他的性情,是不肯低頭服軟的人,總要旁人奉承捧著他才行。

  於是韓氏也不敢再勸,只能說點別的岔開王子騰的心思:「老爺,外頭的大事我不管,但女兒總要管吧。」

  「老爺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不是明日就是後日,女兒女婿必要上門的,老爺不得先顧嬌客?」

  想著等女兒女婿來了,勸勸王子騰也好。畢竟她的女婿不是平常百姓,而是肅郡王,也是皇親國戚。

  女兒已然是王妃,說出話來,必然比自己說話管用。

  誰料這世上的事,對韓氏來說,真是事與願違。

  王青鸞回到娘家後,非但沒有勸說父親的意思,反而是提著油桶來火上澆油的。

  父女兩個關係不錯,王子騰自然要避開女婿,私下裡問一問女兒婚後生活如意否?別肅王府看著他總不在京中,就薄待了女兒。

  誰料王青鸞只草草說了說自己的婚姻生活,就與父親說起了『朝中大事』。

  且說從前,王子騰與貴妃的娘家吳家走的就比較近,畢竟吳家雖然不是四王八公,但也是太上皇手裡提拔起來的臣子,與王子騰天然帶著幾分香火情。

  而王青鸞做了肅郡王妃後,年節下少不得出入宮闈,自然也就慢慢跟貴妃走動起來。

  貴妃這半年,正處在一種失寵的患得患失中。

  見王青鸞跟她走得近,也就有了拉攏之意,甚至還對王青鸞暗示過:紹王府與林家只怕都有擁立五皇子的意思。

  那貴妃當然想拉攏以王子騰為首的太上皇舊臣們,好在將來為十皇子壯聲勢。

  王青鸞這回就是來跟父親說這件大事的。

  王子騰聞言,皺眉想了片刻:「這會子站位太子,為時尚早。」王青鸞知道父親不在京中,朝中大事可通過邸報得知,許多小事知道的就少。

  就忙把衛刃林姜成婚,是五皇子親手書寫的婚書,周黎蘅過年那會兒還去恆親王府小住等事,濃墨重彩給父親描繪了下,最後道:「貴妃娘娘可不要急了嗎?論出身,恆親王拿什麼比十皇子?也就是他封了王,親娘才從貴人提了個嬪罷了。」


  王子騰就問女兒:「貴妃為十皇子籌謀……肅郡王如何看這事?」

  王青鸞不滿道:「他最是個膽小的,要是有主意,我還用這樣急著回來與父親說?」

  在皇上的一眾兄弟里,肅王最先服軟投降,把個爵位扔給兒子跑了,新任肅郡王也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聽妻子說起,要跟貴妃娘娘交好,以後捧十皇子等事兒,肅郡王就連連擺手。他親爹是為什麼王爺也做不成,不得不跑到觀里去蹲著,還不是為了摻和了下皇位之事。

  肅郡王是很不想再涉足其中,惹怒自己的皇伯父。

  他是個認命的,但被王子騰當皇子妃教養的王青鸞,是有野心的。

  她打小被教育的體系,就是做皇子妃輔佐夫君,以當皇后為終極目標。

  可惜皇上沒選她做兒媳婦,讓她從根兒上沒了指望。

  以她的性情,既然做了王妃,就也不肯做忠順王妃那等默默無聞的,她要做,就做紹王妃這種光輝體面,京中人人奉承的王妃!

  紹王是為什麼這麼有地位?無非是於太上皇在的那些年,就早早選中了皇上一路跟隨罷了。

  只要肅郡王府也選中儲君,就是將來的紹王府。

  這樣的事兒,王青鸞當然也要請父親相助,在她心裡,父親仍舊是官高位重權傾朝野的臣子,能夠庇護她,帶給她榮耀。

  在四王八公里,她王家論爵位不是最高的,但從前因著父親的臉面,在這些家族的姑娘們小宴中,人人卻都讓她幾分。

  見王子騰只是沉吟沒有一口答應自己,王青鸞不由沮喪道:「父親,將來要做紹王妃的,可是那林家的姑娘。女兒知道父親一向不喜歡林家,難道要看著林家的姑娘以後處處比我強,京中人都先敬她,再敬我嗎?」

  主要是論輩分,王青鸞還低一個輩分,真是得回回見面先行禮請安了。

  不得不說,王青鸞這話,成功戳中了王子騰近日的爆點。

  他正在為了林家的事兒生氣呢,本也要找林長洲的麻煩。

  此時便下了決斷:只要他動手,必然要跟林家對上,那麼跟紹王府也不可能是和睦友好了。既如此,還不如與貴妃一脈聯手,也省的自家勢單力薄。

  待送走了女兒女婿後,王子騰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從頭開始梳理。

  他忽然想起太上皇殯天后,林如海被調回京城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居然覺得跟林如海同病相憐,都因是太上皇舊臣,而被免了原職。一個不許做京營節度使,一個不許做巡鹽御史了。

  可沒想到,自己是被皇上踢出了京城,只好各地去轉悠,可林如海居然留在京城入了六部!

  想到此,王子騰就覺得當時跟林如海同病相憐的自己是個蠢貨,心裡就湧上一種悲憤交加之感。

  既然不能善了,那就斗一斗。

  林家如此削他的顏面,總不能就這樣算了。

  -

  第二日,林姜是被貓弄醒的。

  叫林姜來說,皇甫京城這隻貓有點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原本自己並不是它最喜歡的主人,大約是因為自己身上總縈繞著一絲藥草氣息,所以它並不怎麼主動貼乎。

  然而自打林姜手起刀落把它騸掉之後,都都反而變得很粘林姜。

  哪怕把它關在外間,只要開一點門縫,它也要鑽進來跟林姜靠在一起,熱乎乎的小身軀儘量貼著林姜,然後才安心閉上眼睡去。

  林姜心想:這大概就是畸形的愛吧。

  好在都都是只宅貓,自從絕育後更不愛出門,只在三間屋裡活動,極少去院子裡上牆爬屋。

  故而連爪子都不髒,跳上床也沒什麼關係。

  林姜也從系統里給它買了內外驅蟲藥,將它整的乾乾淨淨。說來,林姜為自己從系統買的藥,都不如給貓買的多。

  只是皇甫貓貓絕育後越發豐滿起來,雖然它跳上床都小心避開從來不踩踏林姜,但只它跳上來的那種餘震,就足夠讓林姜清醒過來了。

  睜開眼,看到一張碩大圓盤似的貓臉,林姜就笑了,伸手把它抱在懷裡。

  貓咪這種動物可愛在,它本身沒有任何味道,像是一團乾淨的棉布。

  「姑娘要喝點甜湯或是牛乳粥嗎?昨兒喝了酒,姑娘可有頭疼?」寶石聽見裡面的動靜,就走進來輕聲問道。


  林姜搖頭,準備在難得的休沐日賴賴床。

  要睡回籠覺前先問寶石:「家裡有什麼事兒嗎?」

  寶石回道:「是有一件事,榮國府璉二奶奶打發人送了園子裡的新果子來,順便帶了個信兒,說是王大人到京城了。」

  林姜睜開了眼。

  她的目光在帳子上流連了一會兒,也就輕輕一笑:「男人之間的戰鬥,就讓他們自己去打吧。」

  王子騰可能會給林如海挑刺兒,可能會給衛刃在京營中添麻煩,但他的手,是伸不到太醫院去的。

  或者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動搖林姜在太醫院的根基。

  所以這註定了是男人們之間的爭鋒,論文林家有林如海,論武,衛刃也可以挑王子騰。

  她就不操心了,頂多打打輔助。

  「我再睡會兒。」林姜把貓也塞進被子裡,準備一起睡個回籠覺。

  寶石也就退出去,輕輕關上了門:姑娘難得的休息不想起床,就好好歇歇吧。

  -

  而屋裡,林姜翻個身,並沒有直接睡覺,而是先進系統。

  既然是多事之秋,多點準備總是不會錯的。

  正好也有段時日沒有去第六層商店開盲盒了,今日就去消費一把快樂一下,最好還能蹦出點出其不意的東西。

  畢竟她個人版的第五層商店,是古代世界的標配。

  而像她之前抽到的別的世界系統商店貨物,感覺都是用好了能起到出其不意效果的商品。

  林姜直接就去開鑽石星芒盲盒。

  五百聲望值一次,饒是現在的林姜聲望值的存量頗豐,每次抽取也都要心疼一下。

  在意識里,她伸手摘下一枚枚星辰。

  總共摘了五顆,結算了兩千五百點聲望值後,林姜就一口氣把這五顆鑽石盲盒都開了出來。

  其中有一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朵神奇的花】:「作為江湖上最出名最神秘的神醫,天封的內力深不可測,北打少林南踢武當。江湖傳言,他的內力並非是刻苦修習,而是他煉製出了增加內力的丸藥。於是在他去世後,他留下的遺澤成為了one piece,讓無數江湖豪傑趨之若鶩。」

  「其實,天封只是種出了一種花。」

  林姜無語地看著這個混雜了武俠和海賊王的中二設定。她已經發現了,系統里的商品備註各異,有的是言簡意賅直接點明功效,有的則給你來一段花里胡哨似是而非的話。

  林姜還要專門去客服那裡再鑑定一下這朵花的真實功效。

  為此還要付出5個聲望值。

  而系統vip客服見她對5個聲望值,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給她朗誦鑑定報告的時候,話音里不由帶了哽咽:這實在也太能省了。

  經過系統商店官方鑑定,林姜確認了這朵花的效果確實不錯,可以凝實內力,尤其是陽性的內力。

  就這樣小小一朵花,頂的上十年苦修的內息。

  -

  這一晚衛刃回家的時候,就見林姜端上一道涼拌田七:「吃吧,這是我親手做的呢。」

  她確實很少做飯,故而哪怕只是一道涼拌菜,衛刃都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後,林姜托著腮看他:「怎麼樣?」

  衛刃點頭:「好吃。」他是習武之人,平時還是喜歡吃肉的,但偶爾吃上這麼一道清爽的涼拌田七,也覺得不錯。何況裡頭還是鮮嫩的生核桃仁,另帶有一種脆香。

  林姜:「除了好吃呢?還有別的感覺嗎?」

  衛刃搖頭。

  林姜:我可是把【一朵神奇的花】給你涼拌進去了,別說花瓣連根莖都沒浪費,怎麼會沒感覺呢?

  這五百又五百的聲望值砸下去,莫不是白花了吧。

  還是系統商店VIP客服主動為她解釋:為防止內息過多灌入內體,破壞人體經脈,對於非武俠世界的子民,就不採取武俠界的灌頂模式,將分期支付內力,該神奇的花會在一年內緩慢起效。

  林姜這才放心:聲望值沒有打水漂,又讚揚系統商店真是體貼人性化服務。

  而衛刃見她托腮一味沉默不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讚揚妻子廚藝的熱情不夠,就重新組織詞彙,把一盤涼拌田七誇得天花亂墜,簡直有朱元璋把白菜豆腐湯誇成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架勢。


  而林姜剛在腦海內跟系統交流完畢,醒過神來看著衛刃,帶著一種有點茫然的神色:嗯?你剛才有在說話嗎?

  衛刃也就一笑:「你又頓悟了?」

  遠在未成親之前,衛刃就發現,有時候林姜會自己發會呆,似乎是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他對此還擔憂過,生怕林姜是太累了,才看起來這般失魂落魄的茫然。

  成婚後,衛刃還格外關心問過一回。

  林姜就用玄幻的理由給他解釋:「你們練武的時候,會有頓悟是吧,我也有。很多時候,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點醫道而已。這種時候你別管我,更不要叫醒我。」

  作為一個武者,衛刃倒是很理解頓悟這件事。

  「先不說我了。」林姜看著衛刃:「王子騰早兩日到了京城的事兒你也知道了吧?」

  衛刃點頭。

  林姜不免關心道:「你接管京營,其實也才半年,總不如他之前掌著十多年那樣人頭熟諳。」

  況且王子騰是從賈代善手裡接過來的京營,那完全算是自家人交接。

  當時賈代善的舊部,哪怕不會直接投靠王子騰,也不會給他使絆子。四大家族在外總被人視為一體,何況賈代善是得病不是暴亡,除了給兒子賈政要了個官外,自然也給接班的王子騰鋪過路。

  可以說,王子騰接手管轄京營,沒費什麼勁兒。

  但衛刃就不一樣了,他做這京營節度使,本來就是皇上破格任命,屬於空降,在京營內就有很多抱團抵制他的勢力。

  他們這些年有了自己的利益團伙,靠著許多不能為人知的手段謀取錢財官位,自然不想被新的上司打斷。

  對他們那些在京營里混老了的人來說,他們就是地頭蛇,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是條龍,你到這裡也得先盤著!

  故而林姜有此一問:京營那裡一切可順當,別被王子騰抓住什麼把柄才好。

  衛刃開口道:「你不必擔心,王子騰一定能抓到我的把柄。」

  林姜開始還只順口道:「哦,能抓到那就好……等等,你說的是能抓到?」

  衛刃眼底浮現一點笑意:「我到底才接過京營半年,這四大營盤根錯節水深得很,哪怕我明面上理順了些,也遠遠沒有達到陛下的期望,能完全掌握這四大營。」

  「既然做不到無懈可擊,那與其讓人去找一個我沒有防備的漏洞,倒不如留給王子騰一個我早就準備好的把柄。」

  衛刃拿起茶壺給林姜添了一點新的水:「這叫……那個詞還是你教給我的,釣魚執法。」

  衛刃準備釣魚執法,還是當年皇上把大皇子下放到江南當魚餌,帶給他的靈感。

  當時林姜就說皇上是釣魚執法,這個詞兒衛刃沒聽過,林姜是單獨給衛刃解釋了一遍,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既然王子騰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回來,那就給他一個發難的理由。

  林姜興致勃勃:「既然要釣魚,你的魚餌是什麼?說來我聽聽。」

  衛刃從頭與她講起。

  --

  且說,幾十年前,賈代善也是年少有為的傑出代表,三十歲就接過了京營節度使的要職,還乾的風生水起。

  而彼時大周也曾有過幾次對外征戰。

  既然有戰亂,這糧食的價格就波動很大,同樣的銀錢,能買到的糧食的量可是天差地別。

  賈代善跟太上皇是年少君臣,一向關係很好。

  當年賈代善察覺此事,就上稟太上皇,請奏給兵丁發俸祿,不要只發銀子和銅錢,而是發一半銀子,一半糧食。

  比如十兩的餉銀,就定好發五兩銀子,一石半米——這樣能保證就算糧食大漲價,士兵們也不會因家中買不起米麵而擔憂不滿,畢竟戰時安撫兵丁是最要緊的。

  太上皇同意了這種發放軍餉的辦法。

  放在當時來看,賈代善這樣的做法是無可挑剔的。但問題是世上無百世不移之法,隨著時間過去,大周朝二十年未動兵戈,米價也日趨穩定,這樣發放糧食的舉措,卻變成了一種貪污的途徑。

  畢竟要發糧食,就要先從民間採買糧食,再按量發給將士們。

  這一買一發之間,可操作的空間就大了;因是朝廷購買糧食,還是大量穩定購買,用於發給軍伍的,米行自然是不敢抬價,一般還都比市賣便宜兩成。


  而軍營中的買辦低價買了精米,轉手就加上三成的價格,再把這些精米貴价賣掉,從中賺取利潤。

  這還不算完,他們會再拿出一小部分錢來,買那種最次的陳米,再按照一人一石半的數目,發給普通的兵丁。

  這樣空手套白狼兩頭賺錢,買辦們賺了個盆滿缽滿,苦了的只有普通兵丁。他們領到的祿米,幾乎都是人難以下咽的老舊陳米,甚至有的霉腐之米,哪怕用來餵雞餵鴨,小動物們都扛不住,會吃的沒了命。

  許多家裡過得去的人便把陳米扔掉了,但那些窮極了的,也只好壯著膽子吃,吃不死就是萬幸。

  他們毫無辦法。

  做這種事的,都是京營里的老油條,上下都打點過了的。普通的士兵求告也無門,不但得不了應得的祿米,還會給自己惹事,輕則一頓好打,重則身上就背了罪名。

  時間長了,形成了定例後,兵丁們就只好自認倒霉,全當俸祿只有五兩銀子。

  衛刃把這件事說給林姜聽時,林姜就感慨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貪污。

  當時在榮國府住時,也是這樣。聽探春說,榮國府里給她們姑娘,是每月有二兩銀子的例銀專為買胭脂水粉的,另外有二兩銀子是月錢預備著姑娘靈活使用。可那些買辦們拿了錢去,弄來的胭脂水粉都是次貨。還得榮國府姑娘們,另外拿自己的銀子,叫人去買這些家常用物。[2]

  還是後來探春幫著鳳姐兒管家時,向鳳姐兒提了這件事,將這一項免了。

  「可見日光之下,並無新事。」林姜還忍不住念了句《聖經》里的話。在哪裡,貪婪的心都是一樣的。

  而這種積弊,在衛刃上任後算過帳目,走訪過下頭的兵士後,就稟明了皇上:非戰時京營無需折算銀兩發糧食,直接給將士們發銀子和銅錢即可。

  聽他陳述了其中利弊,皇上自是批准了。

  衛刃此舉,可以說讓絕大部分士兵都極為高興,覺得俸祿翻了一倍。而對朝廷來說,也沒任何損失,畢竟支出的軍餉都是那麼些。

  唯一痛苦的就只有那些從中牟利的買辦,以及被他們銀子供養的上層官僚了。

  「我自接管京營以來,都是緩緩圖之。真正算是大刀闊斧改了的舊例,只有這一項餉銀髮放。自然,軍中管糧食採買的人抱怨我最多,最可能跟王子騰接頭。」

  「要在這上面找我的錯處彈劾攻訐,是最容易尋人證的,也是最會讓我丟臉的。」

  衛刃不但算到了王子騰的做法,還算進去了他的脾氣。

  或許還有別的事兒可以攻訐自己,但王子騰的性格,肯定會選擇打臉最疼的那一種來報仇。

  衛刃只改了這一項重大措施,那王子騰就偏要他在這項上出個簍子,才能痛快!

  衛刃就留了這個機會給他。

  「所以,你犯了什麼錯誤?」林姜帶笑問道:「不會連累我的誥命降級吧。」

  衛刃還賣了個關子:「是個很有意思的小把柄,王子騰應當不會錯過。很快你就知道了。」

  兩人說完朝中事,正巧廚下也送了飯菜過來。

  林姜雖說是下廚,但只做了一道涼拌田七,衛刃全都吃完後,腹內也依舊空空,甚至還覺得更餓了。

  這會子送上來的,才是正經的飯菜。

  林姜就先夾了一隻香辣翅根給他:「今日是不能喝酒了,那我就以此雞翅,祝你好運。」

  -

  三日後,群臣皆在的大朝上,九省都檢點王子騰都沒有提前寫摺子,而是公開彈劾京營節度使衛刃,侵吞軍餉。

  林姜從太醫院時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險些把手裡的藥缽給掉了:侵吞軍餉?!這就是衛刃說的小把柄?這是個大罪過好不好!

  林姜前幾日還開玩笑說,衛刃故意犯的這點小錯誤,不會連累她誥命降級吧。

  現在倒要想想,萬一叫王子騰石錘了侵吞軍餉,那都不是降級的問題,她誥命要無啊。

  不過……好在自己還有官嘛。

  果然人還是要靠自己啊。

  就是不知道,妻子當官,能不能給丈夫也搞個『榮譽男誥命』。

  林姜天馬行空地想了一會兒,才收回思緒,然後一笑:雖然她聽到這件事情時震了一下,但很快就能胡思亂想,並不真的緊張。

  她實在已經很信任衛刃了。

  無論是作為夫妻,還是作為同僚戰友。

  他不會魯莽行事,他會贏得這一仗。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