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身影消失了。
天海共鳴。
無數海水騰起，似要與天穹相接。
整個北海，仿佛立了起來。
深海之下，那些藏匿的各種凶獸，瞬間無從遁形，發出驚恐的咆哮聲。
蓋天龍王渾身震顫，龍眸中吞吐著驚怒之色。
它驚訝於這個凡人的決心。
惱怒於這個凡人的輕視。
就算你劍意再強，哪怕能讓北海之水皆立，借天地大勢於一劍之中，那又如何呢？
真能斬得了我？
蓋天龍王活了八萬年，不知遭遇了多少災劫，依舊能活到今天，可見它命有多硬。
李純陽想憑這一劍斬殺掉自己，蓋天龍王是不服的。
只是，對於李純陽而言，他已經沒有選擇，無論能否成功，這一劍都必須完成。
所謂無歸，秉承的是一種向死而生的意志。
只有抱著生前最後一擊的信念，才能發出最強一劍。
這是李純陽第一次施展無歸，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油盡燈枯了。
「如此決絕的一劍，為何還要修煉下去？」
修羅搖頭嘆息。
同為劍修的他，卻無法理解李純陽的心境。
或許，只有到了李純陽這個層次，才能真正為劍而生，為劍而死。
轟隆——
天地一炸！
北海之水，盡數化為劍芒，瘋狂斬向蓋天龍王。
「我一生歷劫無數，今日賭上全部家底，不信你能斬我！」
蓋天龍王仰天怒吼。
它猛然吐出一團金色光球，仿佛一顆冉冉升起的太陽，將天地照亮。
這金色光球迅速擴張，將那龐大的龍軀給籠罩進去。
「這是蓋天龍王的獸丹？」
眾人驚呼連連。
獸丹，堪稱生命之源。
修煉出獸丹的凶獸，相當於人類修士中的金丹巨頭，那可是要在天符境之上的存在。
蓋天龍王吐出獸丹，也是它最後的搏命手段了。
獸丹能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蓋天龍王正是憑藉這顆獸丹，才安然無恙的渡過了幾次大劫。
「獸丹又如何？看我一劍破之！」
天地間，傳來李純陽的怒吼聲。
他人雖然消失了，但精神意志融入了每一滴海水，每一道劍氣之中。
即便蓋天龍王被獸丹所保護，他仍然一往無前，催動億萬水劍轟殺而上。
轟隆！
轟隆！
轟隆！
……
振聾發聵的巨響，不斷在天地間傳遞。
這片海域仿佛要毀滅掉。
無數島嶼憑空消失。
那巨大的金色光球，承受不了億萬水劍的衝擊，當空粉碎掉了。
蓋天龍王發出一聲驚天慘叫，龍軀似要炸裂一般，如同被天雷擊中，被獄火焚燒。
那種痛苦，險些是讓它昏死過去。
而獸丹被重創，更是蓋天龍王不能接受的。
即便它還能活著，沒有完整的獸丹，也回不到巔峰期了。
「我一定會報仇，一定會回來的……」
蓋天龍王被轟入海底，發出沖天怨念。
不過，它不敢再反撲了，也沒有反撲的希望。
趁著還有一絲餘力，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片海域。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北海第三的凶神，能輕易毀滅龍島的強敵，居然被打得倉皇而逃了。
「追不追？」
導師們相互看了一眼對方。
可不等大家做出抉擇，蒼玉便大喝一聲，「都別去送死了，就算這傢伙只剩一口氣，也不是你們對付得了的。」
他這話雖然難聽了點，卻也是大實話。
蓋天龍王現在雖然奄奄一息，但它依舊擁有反擊能力。
如果把它逼急了，不是沒有玉石俱焚的可能。
「李前輩這一劍，足以給它留下永痕的陰影了，我想它不敢再來龍島了。」
「對了，李前輩怎麼樣了？」
大家放棄了追殺的念頭，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純陽身上。
今天若不是李純陽劍仙下凡，龍島已經覆滅了。
大家對李純陽的感激，已經無法用一兩句話來形容了。
此刻，雨停了。
北海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那御劍萬千的老者，緩緩落在海面上，神色淡然，似乎比北海還要平靜。
「李前輩，你沒事吧？」
大家迅速靠近過來，一個比一個關心李純陽的情況。
李純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留下了一句，「龍島無恙就是最好的結果。」
言罷，他不再和大家多嘴，直接來到了秦默跟前。
「臨走之前，我有些東西要給你，還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老者露出一絲笑容。
「好。」
秦默只是點點頭。
他知道，李純陽時日無多了。
剛才那一劍，完全是強奪天機，借天道之力，險些斬殺了蓋天龍王。
這一劍足以名垂青史，但也耗盡了李純陽的生命。
秦默無法去定義這一劍，更沒有評價的資格。
或許他認為不值當。
但對於李純陽而言，對於一個畢生追求無上劍道之人而言，為劍道而死，是一種至高榮譽。
這一刻，是屬於李純陽的。
哪怕燃盡生命，他也無怨無悔。
不過，李純陽也有遺憾。
他好不容易悟出了這一劍，原本是用來擊敗南宮雲天的，卻沒想到用在了蓋天龍王身上。
所以，他有些話想留給秦默，也算是彌補最後的遺憾。
很快，二人來到一座孤島之上。
「當初你送我《通天劍經》，讓我悟出了無歸，我就想著該怎麼回報你。」
李純陽坐在海邊，眺望雲州的方向。
秦默站在他身旁，沒有開口，也看著雲州。
「在我生命的最後，能悟出無歸，我是幸運的。
可若這一劍就此斷絕，我會死不瞑目。
所以我在想啊，這一劍必須找個傳人……」
老頭忽然對著秦默咧嘴一笑。
「……」
秦默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接鑽到了頭頂。
誰敢傳承無歸啊？
「這種一次性殺招，我還是不要修煉的好。」
秦默哭笑不得。
「當然，你要是想找個傳人，我不介意幫你去找，但不保證一定能幫你找到啊！」
秦默怕傷了老頭的心，又連忙找補了一句。
「哈哈哈……」
沒想到老頭被逗樂了。
「小子，你完全想多了，以為我會害你？無歸這一劍，並不是一次性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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