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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2024-08-29 20:59:47 作者: 法采
  「滾出去。」

  計英被宋遠洲攆出了門去。

  她倉皇地掩著被撕破的衣襟,忍著腿下的疼痛,在涼涼的夜風中返回小西屋。

  夜黑得厲害,她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看不見回去的路,也看不見以後的路。

  真的是宋遠洲說的那樣嗎?

  因為在上元節的花燈會上她一眼看中了宋遠洲,在書肆被宋遠洲拒絕後茶飯不思,父親心疼她,於是在宋遠洲早已定親的情況下,逼迫宋遠洲退婚與她定親。

  真是這樣?

  如果是,那麼她當真是自食其果。

  她那時為什麼不阻止父親,而是坐等宋遠洲退婚呢?

  計英渾渾噩噩,險些絆倒在黑暗的夜裡。

  她驚出一身冷汗,在如水的夜裡身上更冷了,好像那天跳進太湖水裡一樣。

  計英回到小西屋,甚至不想擦去身上污糟,徑直躺在了床上。

  被褥濕冷她顧不得了,她平平躺著,只聽見宋遠洲的聲音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

  「是你嬌縱任性,肆意妄為,你父親縱容嬌慣,強逼迫害,令我不得不違抗亡母遺願退婚,令我父親抱著對母親的歉意屈辱離世,甚至我表妹匆忙另嫁他人,新婚丈夫不到三月離世,她年輕守寡......」

  原來她是個害人精嗎?

  計英眼淚從眼角不停滑落。

  過去的一切如同過眼雲煙一眼不停在她眼前晃過。

  十三歲的計英喜歡那個寶藍色的少年,終究是錯了,錯得一乾二淨,錯得徹頭徹尾。

  翌日,茯苓端了二爺吩咐的避子湯去了小西屋。

  她敲了敲門,門裡沒有人回應,茯苓覺得不太對,使勁拍了幾下,屋裡終於有了幾聲迷迷糊糊的回應。

  茯苓暗道不好,幸而房門沒關,她直接進去了。

  床上蜷縮著一個小姑娘,臉色潮紅,不安地顫動著。

  「英英?」茯苓連忙走上前去,伸手一試,「哎呀,高燒!」

  茯苓嚇了一跳,連喊計英三聲,計英都沒有反應,茯苓趕忙往回跑去。

  宋遠洲在用早飯,見茯苓匆忙而回,眼睛眯了眯。

  茯苓上前,「二爺,計英發了高燒昏迷不醒,給她請個大夫吧!」

  宋遠洲頓了一下。

  發了燒嗎?

  前幾日睡地板、跪門外、跳太湖都沒事,今天發了燒?

  宋遠洲冷哼了一聲。

  「她身子好的很,不用請大夫。」

  茯苓傻了眼,想問找個醫婆行不行,卻在二爺的臉色中不得不退了下去。

  宋遠洲看著茯苓走遠了,在低頭看桌案上的早飯,擺了滿滿十二種澆頭的清湯麵和小籠包,突然沒了胃口。

  計英身子底子好得很,他沒說錯。

  計家人身子都很康健,宋遠洲見過計英的三位哥哥,沒有一人似他這般常年藥石伴身,到了計英,他聽說那是個難產的孩子,他以為那身子定然不好。

  可六歲那年,他給母親上墳回來,看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被計家三兄弟簇擁著,牽著她的小馬駒出城耍玩。

  那小馬漂亮極了,是西域馬幼年模樣。

  蘇州距離西域十萬八千里,誰能騎上西域馬呢?

  宋遠洲或許能央求父親花一大筆錢得來一匹,但他騎不得,他只能抱著手爐坐在圍得嚴嚴實實的馬車裡。

  紅衣裳的小女孩好似第一次跑馬,興奮得要緊,在草地上笑著跳著,跳的高極了。

  宋遠洲真羨慕,羨慕到有些嫉妒,他暗暗想,那小丫頭要是摔倒了就好看了。

  彼時,宋遠洲坐在馬車裡,等父親與計家家主計青柏說話。

  他這麼不懷好意地想著,不料竟然被他想中了,紅衣裳小女孩突然被絆倒,向前摔了出去。

  她登時就哭了。

  宋遠洲被她的哭聲驚了一下。

  他只是隨便想想而已,並沒有咒她摔倒的意思。

  宋遠洲無措了一下。

  計家三兄弟反應快得很,三步並兩步跑上前去。

  計家老大將她抱起來,老二細細看她傷了沒有,老三給她抹眼淚,他們叫她「英英」。

  「英英,沒摔破皮呢,別哭了,好不好?」

  宋遠洲大哥早夭,宋家嫡枝男丁只有他一人。

  明面上眾星捧月,可他從未有「英英」這般的待遇。

  小小的宋遠洲看呆了,被車窗外的風吹得手指發涼,都沒留意。

  而更令他呆的在後面。

  與他父親正說著話的計青柏聽見了哭聲,立刻辭了他父親往計英身邊快速走了過去。

  宋遠洲遠遠地看著他,重新檢查了英英的手腳,把她小心抱在懷裡,細聲細氣地哄著,然後將計家三兄弟全部訓斥了一頓。

  英英不哭了,見計青柏訓斥三兄弟,奶聲奶氣地叫了爹爹,「是我不小心摔了,爹爹別訓哥哥,咱們騎馬吧!」

  計青柏一聽就笑了,抱了女兒坐到小馬駒上,親自牽著繩帶著英英跑馬,計家三兄弟跟在後面。

  英英咯咯地笑著,在父兄的呵護中,風吹起她銀鈴般的笑聲。

  宋遠洲看住了,直到自家馬車遠去,他仿佛還能聽見那串笑聲。

  他記住了這個紅衣裳小女孩,她常穿著紅色的馬服出來跑馬。

  他從來沒見過自家姐妹跑馬,甚至在蘇州城裡都很少見姑娘家當街打馬。

  如果蘇州城裡有人抽著小鞭子跑了出來,那一定是計大小姐計英。

  宋遠洲的歌風山房地勢頗高,在假山最高處的亭子上能看到宋宅外面的城中大道。

  之後許多年,他時常能遙遙見到那個笑聲爽朗的計家大小姐,他看著她從騎著小馬駒到騎上高頭大馬,看著她三九三伏都能出來玩耍,看著她身姿矯健地越過蘇州城裡的石路小橋。

  他真羨慕,但是沒有嫉妒,他只想像她一樣。

  恣意而快樂,健康且順遂。

  所以當他十五歲那年,被她認錯了人、貼上了燈謎的時候,他直接認出了她。

  計大小姐,他怎麼會不認識呢?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她。

  她那天披了紅色鑲兔毛的披風,歪著腦袋打量著他,眨巴著水亮的眼睛。

  好像在問他,為什麼認識她。

  宋遠洲心跳快了一時。

  他怕在她面前說漏了嘴,匆忙同她笑著點頭,離開了。

  那天之後宋遠洲總能夢見她,就算白天刻意不去想,晚上也總能夢見。

  他沒當回事,想過段時間也許就好了,但某日去書肆,計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她緊張地繃著小臉,手下緊緊攥著帕子。

  她問他為什麼能認出來她。

  宋遠洲愣了一下,他不可能告訴她真相,於是說,沒有人不認識計大小姐。

  她聽了不高興了,噘了嘴。

  她臉蛋白皙,嘴巴紅彤彤如熟透的櫻桃。

  她噘了嘴,宋遠洲心下立刻軟了。

  「怎麼了?」他柔聲問。

  但她突然開口問他,「你喜歡我嗎?」

  宋遠洲怔住了,接著她不等他回復便著急忙慌地告訴他,「我喜歡你!」

  宋遠洲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心下足足停了三拍。

  但三拍之後,他想起自己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註定和計英無緣。

  宋遠洲深吸一氣冷靜下來。

  他告訴她,他們不可能。

  他看到了她錯愕震驚的臉色,宋遠洲心裡酸的厲害,仿佛從來沒這麼酸過一樣。

  他不能再看見她一眼了,他立刻離開了。

  他以為計英終究和他無緣了,這樣也好。

  可他弄錯了,他們還有一段孽緣。

  ......

  宋遠洲看著眼前的早飯,再也沒有胃口,揮手他讓黃普撤下去。

  黃普勸他,「二爺多少吃一點。」


  宋遠洲擺了手。

  黃普又走上前,低聲道,「方才茯苓同奴才說,計英姑娘燒得厲害,二爺,您看能不能請個醫婆?」

  宋遠洲笑了,低咳了幾聲,涼涼地開了口。

  「請醫婆?她身子底子好得很,讓她熬著吧,熬不下去再說。」

  黃普應是退下。

  宋遠洲又叫了他,「提醒茯苓,避子湯別忘了。」

  「是,二爺。」

  宋遠洲目光不由地向小西屋的方向看去。

  避子湯她必須要吃,因為她不配有他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電台:二爺點了一首《獨家記憶》~

  但作者DJ想附贈他一首《涼涼》~

  晚安,明晚見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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