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日漸和煦,人的心情也如天氣般一般晴朗明媚。
葉清染坐在盛安堂後院的榕樹下研磨藥材,裙擺鋪落在地,宛若扯下了一片淺藍色的天幕。
程昱與她隔石桌而坐,含笑望著在院中習武的南風與葉辰,偶爾會開口指導一番。
微風習習,樹葉簌簌,淺金暖陽輕落而下,入目一幅歲月靜好的畫卷。
「膝蓋再彎一些,重心下移,方才會穩。」
葉辰抬眸翻了程昱一眼,嘴巴緊抿,但還是聽話的彎曲了膝蓋,發現身體果然穩了許多,一時間嘴唇抿得更緊了。
程昱將葉辰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只無聲笑了笑便轉移了視線,將目光輕輕落在身側的少女身上。
透過枝葉的碎光浮掠過她的頰邊,襯得她的肌膚瑩潤如玉,睫羽輕動,好似顫在了人的心尖之上。
葉清染察覺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起頭,卻見程昱正饒有興致的望著她手中的藥杵。
見她抬眸望來,程昱淺淺一笑,「以前未曾親眼瞧過調藥的過程,不免好奇。」
葉清染彎唇道:「這過程繁雜又無趣,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兩人笑笑,葉清染繼續手裡的動作,程昱的唇角卻彎了彎。
調藥的確沒什麼好看的,好看的是調藥的人而已。
南風環胸而立,嘴角輕輕翹著。
「你笑什麼呢?」暖兒走過來時正好瞧見南風笑得一臉「猥瑣。」
南風笑而未語,只在心中感慨情愛的力量,竟能讓主子有朝一日也變得「無所事事」,真是令人驚嘆。
「怪人!」暖兒翻了南風一眼,挑眉問道:「你們鏢局的生意不是很好吧?」
南風愣了愣,「何出此言?」
暖兒撇撇嘴,衝著程昱兩人的方向挑了挑下巴,「你們少東家都快長在盛安堂了,可見鏢局的生意當真不怎麼樣。」
南風語凝,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總好不好直言他家主子是衝著美人來的。
暖兒見南風這般模樣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在心裡默默為程昱減了分數。
雖說她家小姐根本不需要男人來養,但也萬不能養男人,就算那男人長得好看也不行。
看來自己改日要婉轉的提醒小姐一番,免得小姐心思單純,被男人欺騙。
這般想著,暖兒走上前,硬生生的插進了本是唯美的畫卷中。
「嘖!沒眼力的臭丫頭!」南風咬牙低語了一句,正在扎馬步的葉辰抬眸掃了南風一眼,淡淡收回視線。
「小姐。」暖兒開口道:「奴婢想與您求點藥。」
葉清染詫異的抬起眸來,「為何人求藥?」
暖兒忙道:「小姐可還記得奴婢曾說過那趙小姐被蛇嚇暈後,趙尚書便命人將花園全部翻修?」
葉清染點點頭,她還記得這樁事,暖兒繼續道:「咱們府上有個小丫鬟名喚芬兒,她家哥哥是做泥瓦匠的,正好在趙府做工。
可他做工時不小心摔斷了手臂,工錢沒領到不說還丟了活計,他無錢看診,奴婢便想著為芬兒的哥哥求點藥。」
南風不知何時也走上前來,皺眉道:「他若是在做活的時候受了傷理應算是工傷,自應由工頭賠錢。」
暖兒翻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那工頭七拐八拐的能與胡家扯上些許關係,平日裡便霸道的很。
聽沒聽說過小胳膊擰不過大腿,芬兒的哥哥便是那小胳膊,對方不給銀錢,他哪裡敢糾纏?」
「哪個胡家?」
葉清染眉心微動,眸中流轉的一絲微光恰被程昱盡收眼底。
「還能是哪個呀……」暖兒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竟都能混成個地頭蛇,可想那胡家有多猖狂。
哎……倒是可憐了太孫殿下,在自家屋檐下還要受窩囊氣。」
「咳咳咳!」南風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了起來。
他家主子那叫韜光養晦,以不變應萬變,小丫頭片子懂什麼!
程昱掃了他一眼,南風忙收斂了神色。
葉清染睫羽微顫,琥珀色的瞳孔中有一道冰封般的寒芒一閃而過,出口的話卻是輕輕柔柔的,「你與那芬兒關係很好?」
「還可以吧,芬兒人不錯,她在大廚房做事,平時有些吃食倒也想著奴婢。」雖然暖兒出手更為闊綽,但暖兒覺得懂得有來有往便是好的。
葉清染聞後輕輕點頭,彎唇道:「既是如此,便先讓寧安去幫忙瞧瞧。」
「小姐真好!」暖兒喜笑顏開。
南風抿抿唇,低聲自言自語道:「好管閒事的臭丫頭。」
「你說什麼?」暖兒有預感南風在說她壞話。
「沒什麼啊。」
「你騙人!」
一炷香燃盡,葉辰收腿,站直身子,一邊敲著酸疼的腿一邊淡淡的道:「他沒騙人。」
南風咧嘴笑起,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你瞧,有人為我作證……」
「他只說你是沒眼力的臭丫頭,好管閒事的臭丫頭而已。」
南風:「……」
「在我的地盤你竟還敢罵我!」暖兒抓起掃把便追。
南風一邊躲閃,一邊指著葉辰道:「欺師滅祖的臭小子,看我明日怎麼收拾你!」
葉清染彎著嘴角含笑看著,眉目溫婉舒緩,只眸光似被一層霧氣所籠,讓人望不真切……
兩人自盛安堂門前辭別,程昱頷首淺笑,葉清染微一屈膝,兩人言笑皆如春陽。
車簾落下,葉清染突然開口問道:「芬兒家中還有何人?」
「只有她兄嫂了,她家嫂子還是個極厲害的,進了兜里的錢便別想往出拿。
芬兒說若是他兄長再不好起來去賺錢,她家嫂子定又要鬧起來。」
葉清染點點頭,略一思忖道:「既是如此,回府後你便去告知芬兒吧,免得她憂思鬱結。」
「嗯,好!」
頓了頓葉清染又道:「既是受了外傷自需滋養,明日你去買上一些排骨與芬兒一同送去她兄長家中。」
暖兒怔了怔,撓頭道:「有這個必要嗎?若要如此,那奴婢給她些錢不是更好嗎?」
葉清染笑了笑,「那如何一樣。你照做便是,若是遇到她家嫂子便這般來說……」
……
「趙府的花園修繕得如何了?」蘇御突然開口問道。
南風回稟道:「那趙小姐受了驚嚇,趙尚書怕園中再有蛇蟲,便將所有地面皆鋪以白玉石。」
蘇御聞後輕輕一笑,如明月似清風,「白玉石瑩潤晶瑩,宛若白玉,趙尚書倒是甚有品味。」
「不過……」蘇御話鋒一轉,眉目更彎,語氣溫和得讓人昏昏欲睡,「不過白玉石終究只是石頭而已,如何襯得上趙尚書的品味。」
南風腦中掀起一片頭腦風暴,也未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主子有何高見?」
蘇御輕彎唇角,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一國尚書,便是白玉鋪路也無不可……」
南風聽得後背泛涼,這若不是他家主子,他真是忍不住要說上一句「陰險」。
可南風有一件事未懂,「可主子之前不是說牛羊要養肥了,刀要磨快了才宰的嗎?」
蘇御笑了笑,語氣幽幽,「那是因為以前只有一把刀,如今不是了。」
「啊?」
南風聽得一頭霧水,只覺心累。
怪不得東風是他們幾個裡頭發最少的,定是每日揣摩主子的心意造成的。
蘇御笑笑未語,斂眸養神。
既是她想動,他配合一二也無不可。
葉清染剛回到芷蘭院,錦繡呈上了一封請帖,「小姐,這是靈蕊縣主給您下得帖子,約您三日後去游湖。」
葉清染挑眉接過,「只有我?」
錦繡搖搖頭,「大小姐與二小姐皆在受邀之列。」
葉清染勾了勾唇,隨手將請帖扔在案上,「既是人家相邀,豈有不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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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你們兩口子呀,小心眼簡直不要太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