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雙眼，若不是那滴透明的液體滴落在地磚上。
都沒有人發現。
鍾立立在一邊，不知道說什麼好。
裴應淮從來都是強勢、高傲、不可一世地立在巔峰。
誰會想到，他會為愛流淚。
「裴總，這是好事，音音的身體狀況比我們想的要好，等她恢復後，我們就可以談下一步的事了。」
謝詠沁微紅著眼上前安慰他。
她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找了一個這麼優秀的男友，更沒想到，這個男友居然是謝家失散已久的養女，自己曾經姐妹的孩子。
這一下，陸致弘死了，整個謝家都鬆了口氣。
就等著葉蘭音出手術室了。
……
葉蘭音還在做那個夢。
她穿著潔白紗裙走上舞台，在數千人的注目下彈奏，目光無意識地飄過坐在前排的席位。
有校長、榮譽校友、她的老師、葉家夫妻倆、裴硯舟、江夢心。
還有……
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葉蘭音怔怔地停下了手。
那是年輕一些的裴應淮，穿著一套質感上乘的黑色禮服，正目不轉睛地望向她。
這個時候，他不是已經去國外了嗎？
葉蘭音不顧台下譁然，拎著裙擺從琴凳上站起來。
整座音樂大廳都被演奏者的半途停止驚呆了。
少女卻像一隻翩然的蝴蝶，從舞台上輕盈地飄到了男人的身前。
原來這就是裴應淮年輕的樣子啊。
她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整個世界的喧囂都被隔離出一層罩子，只有面前的男人越發清晰可見。
「音音。」
裴應淮的眼神變得明亮，微笑著看向她時，眼底流露出炙熱的愛意。
「我來接你了。」
葉蘭音無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低下頭掩飾嘴角不斷擴大的微笑，卻怎麼努力也不能冷靜下來。
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後，她微微張開唇瓣，小聲說。
「帶我回家。」
男人向前一步，在所有人面前將她掩入懷抱。
溫和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
「走，我們回家。」
……
「患者要醒了。」
耳邊一陣縹緲的喧譁聲，葉蘭音睜開眼睛，隨即被一雙大手用力攥緊。
「我……」
她暈乎乎地看著面前的幾張面孔，感覺大腦一陣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音音！」
謝詠沁站在裴應淮身後，殷切地看著她，滿眼淚水。
陸致弘死了，她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地看自己的女兒。
葉蘭音沉默地眨著眼，蒼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她看向眼前緊緊握住自己的男人。
他的視線滾燙到快要把她灼傷了。
「我……」
「嘴唇裂了，先喝口水。」
裴應淮端起床邊的水杯，將病床調成半躺的模樣，給她唇上潤了一口。
他似乎很緊張。
「音音……」謝詠沁看著葉蘭音的樣子，似乎有點不對勁。
她扭頭看向何源。
「何院長，音音怎麼像不認識我們一樣？」
聽到她的話，裴應淮的背影微微僵硬，雙眼靜靜地盯著病床上的女人，眼中泛起無數波瀾。
「不會吧。」何源挑了挑眉，上前湊到葉蘭音面前，「嗨，葉小姐，還認識我們嗎？」
他伸手一一指過去。
「這是你的未婚夫，這是你的母親……」
葉蘭音有些怔忡地隨著何源的手指一一看去。
她隱約有點印象，但……
「我不太記得了。」
話音未落，何源一張臉頓時變得如喪考妣。
「完了，頭部受到海里的碎片撞擊，損傷性失憶。」
葉蘭音手上倏然一痛。
她抿著嘴抬眼，發現一直握著自己的男人下頜緊繃，雙眼變得通紅，鼻翼也微微嗡動著。
「我只是有點懵，能讓我歇一歇嗎？」
她有些害怕地縮回手。
裴應淮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
手心裡還殘留著她剛才的溫度。
他的心好像也跟著空了一塊。
「怎麼會這樣。」
謝詠沁幾欲暈過去。
謝瑞淼趕緊扶住她：「何院長，我姐姐這樣還能治嗎？她受傷很嚴重？」
她以前愛看小說和電視劇，經常有這種失憶情節，但現實怎麼會有小說那麼離譜？
何源看了眼裴應淮。
雖然他還是直挺挺地坐在那，但依舊能看出整個人都繃在一根弦上，快要斷了。
「這個，本來做檢測時沒有查出問題，我還得約腦科和神經內科的專家會診。」
他想了想。
「既然檢查都沒看出問題，說明損傷不大，可能是暫時性的，你們不要慌。」
「都出去吧。」
話音剛落，裴應淮從病床邊起身，目不斜視地大步往外走。
「她想一個人待著。」
他走得很快，何源追出去時，裴應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安全通道的門口。
「糟了。」
何源小聲嘀咕了一句，向謝家人點頭示意後，趕緊追了上去。
昏暗的樓道里，男人站在陰影中屹立不動。
「喂，你別多想，葉蘭音這種不嚴重的，可能就是剛醒來，麻藥勁還沒過。」
看著裴應淮垂在身側攥緊的拳頭，何源苦口婆心地安慰道。
「你別這樣把自己憋著啊，到時候她好了你又憋出毛病了。」
他看著裴應淮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你先給她檢查吧。」
裴應淮看不清神情地靠在牆上，只淡淡說了一句。
何源沒辦法，只好拜託了謝家人幫忙看著他。
這裡是香島，考慮到陸致弘不知滲透到了何種地步，謝睿軒沒有用謝家的醫院，而是找了公立醫院，特意打了招呼，將療養樓劃了一層給謝家。
葉蘭音被拉著做了檢測，聽到專家們激烈的爭辯時，不安地攥緊了袖口。
她開始慢慢記起來了一些事，但起碼是五年以前的。
明明是裴硯舟的未婚妻，怎麼會變成他哥哥的戀人？
她甚至已經生了孩子……
被推回病房後，她靜靜躺在床上，覺得大腦一片混亂，只想趕緊睡過去，趕緊恢復記憶。
剛閉上眼，外面的走廊突然傳來一點動靜。
緊接著，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葉蘭音睜開眼睛一看，一個長捲髮的紅唇女人推著兩個奶呼呼的孩子朝她小跑過來。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