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回家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暈暈乎乎的。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離奇,完全都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溫晚躺在床上捧著手機,心裡一直漾著一種莫名的漣漪。
滿腦子都是葉川的那個吻。
她的手指緩緩撫上了自己的嘴唇。
沒有那種被別人意外奪取的不甘。
居然感覺有一點——意猶未盡。
溫晚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手裡捧著個手機,對著葉川的聊天對話框。
她很想找葉川聊點什麼,但又不確定葉川的想法。
怕自己太主動,給葉川一種壓力。
她也知道,葉川是個海王,是個情場高手。
或許這一個吻對葉川來說,不過是一時興起,不過是一種手段。
沉淪的只有她自己。
溫晚就這麼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了一晚上,卻都沒有等到葉川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溫晚還是有點失落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夜/情,完事兒後大家回到自己的軌道。
誰都不要再提昨天發生的事情。
雖然溫晚也不是想要什麼名分——畢竟名分葉川在一開始就給她了。
她只是想知道葉川那個吻的意義,和他心裡的想法。
平時中午葉川都會發消息問她起床沒有,吃飯沒有。
但今天手機毫無動靜。
溫晚到客廳的時候看到葉川的外套掛在椅子上。
突然響起昨天葉川送自己回來後沒有把外套拿走。
她突然想到了話題,拿出手機給葉川發消息:【外套需要幫你洗嗎?】
葉川像是也一直在盯著手機那樣,很快就回了消息:【不用洗。】
溫晚:【那你下次來拿。】
葉川:【好】
話題似乎就此中斷,溫晚還想發點什麼,葉川又回了一條消息:【衣服口袋裡有一張卡,是給你的,密碼9993。】
溫晚愣了一下,然後跑過去拿起大衣摸了摸口袋。
裡面有一張黑色的卡。
背面沒有簽名。
溫晚緊緊地捏著這張卡,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張卡裡面有多少錢,但既然是給她的,那說明葉川早就準備好了。
不管是什麼關係,添加了金錢,就必然不純粹。
昨天晚上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瞬間消失。
溫晚現在感覺狼狽和難堪。
她突然想起之前葉川問過她,親一次多少錢。
難道說,昨天那個吻是明碼標價的?
又還是,這算給她的零花錢?
溫晚把卡放回衣服口袋,心情很糟糕。
本想可能過幾天就不再惦記這件事了,只是溫晚沒想到自己也是個戀愛腦。
從那天開始滿腦子都是葉川。
簡直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程度。
某天上班接近午休的時候,大家都準備去吃飯了,溫晚卻支著腦袋在那裡想心事。
顧晨遙走過去敲了敲她的桌子:「不吃飯?」
溫晚這才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啊,不好意思,剛在想事情。」
顧晨遙看了看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溫晚點頭。
和顧晨遙工作了這麼久,溫晚大部分時間並沒有把他當上司來看,而是覺得他就是個平易近人的朋友。
顧晨遙這幾天也沒聯繫葉川,不知道他和溫晚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溫晚最近一直走神,想關心她一下。
溫晚當然不會和顧晨遙聊什麼感情方面的心路歷程,她筷子扎了幾下菜問道:「顧教授,你剛開始出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艱難?」
顧晨遙回憶道:「有啊,剛過去語言不通,什麼都要自己來,我還記得一開始也不會燒飯,連吃了好幾天的泡麵,吃得我都快吐了,到現在我看到泡麵還有心理陰影。」
溫晚點點頭表示贊同:「那經濟方面呢?」
顧晨遙看了她一眼:「經濟方面我倒還行,一開始你也知道我朋友贊助的,第二年開始拿的是全額獎學金,加上平時還會做別人家教教英語,四年下來還存了一筆錢呢,回來就直接把我朋友那兒的錢給還上了。」
溫晚聲音減弱:「這樣啊。」
「怎麼了?」
「那個……」溫晚說,「其實我拿到了墨爾本大學的OFFER。」
「哦,那很好啊。」顧晨遙剛想恭喜。
「不過,可能去不了。」溫晚打斷道。
顧晨遙從葉川那裡也聽到一些溫晚的情況。
所以也不好直接給她太多建議,只能說:「這種事情,也只有你自己去決定,但這麼好的機會,你確定放棄了不會後悔嗎?」
「我一定會後悔,」溫晚直截了當地說,「但是……也確實去不了。」
顧晨遙張了張嘴:「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
溫晚笑著搖了搖頭:「不,不麻煩你了,我只是好奇問一下。」
和顧晨遙吃完飯,溫晚一個人在學校散了散步。
回到辦公室樓下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傅歡,她正嚼著口香糖,一隻腳在花壇上吊兒郎當地等人的樣子。
這是溫晚回辦公室的必經之路,她是逃不掉的。
溫晚頓了一下,走過去心平氣和地說:「你怎麼來了?」
傅歡看到她,表情自然:「哦,想起來你現在在A大,來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溫晚知道一定沒好事,但她不想讓同學同事看到,所以說:「找個地方聊聊?」
傅歡點頭:「好啊。」
兩個人來到教學樓後面一個小花園裡,這裡平時很少有人經過,算得上安靜和安全。
溫晚深吸一口氣:「找我有什麼事?」
傅歡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給你看一樣東西。」
手機里播放著一條視頻,看上去視角像是家裡攝像頭。
視頻里吳菲正從要給包里拿出了兩大疊現金然後離開。
傅歡也把視頻及時按了暫停。
溫晚呼吸急促:「這是什麼?」
「哦,就跟你說一下,我家突然少了兩萬塊錢。」傅歡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裡,不經意地說。
溫晚:「然後呢?」
「如果我報了案,給警察看了這個視頻……」傅歡伸出手指數了數,「我沒學過法律,但盜竊3000以上好像就能判刑,兩萬也不知道能判多久。」
「所以你現在實來跟我訛這兩萬塊?」
傅歡翻了個白眼:「兩萬塊對我來說算什麼?我就是要你媽坐牢。」
「這……這一定是你讓我媽去拿的,故意拍下的視頻。」溫晚冷靜分析道。
傅歡慢吞吞地拍了拍手:「可真是聰明,但你覺得警察和法官會相信嗎?你覺得一個欠了幾百萬的人去偷錢可信,還是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去誣陷一個保姆可信?」
「你……」溫晚氣極,「你想要什麼?」
傅歡蹙眉,趾高氣昂地說:「溫晚,我之前以為你只是傍了個大款,沒想到你傍上了葉川這樣的人,你知道他在我們圈子裡,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嗎?」
溫晚冷呵:「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為仗著和葉川的關係,就能出頭了?」傅歡惡狠狠地瞪著她,「你做夢!」
「我沒想這麼多,如果不是那天在宴會上遇到了你,我也沒想告訴任何人我和葉川的關係。」
「是啊,因為你自己也知道,你根本配不上他!」傅歡的語言犀利,帶著挖苦。
「我配不配得上他,還輪不到你來說。」溫晚氣焰不減。
「是啊,」傅歡贊同地點點頭,「不過如果你媽有了案底要坐牢,你有沒有想過葉川會因為你跟著掉價?」
溫晚緊緊捏著拳頭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媽沒有偷,是你栽贓的!」
「噓……」傅歡的食指低著自己的嘴唇,「別說那麼大聲,大家可都聽著呢。」
溫晚實在是覺得很累,嘆了一口長氣:「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離開葉川。」傅歡一個字一個字乾淨利落地說。
「我是不是和葉川在一起,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溫晚不解地問。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過得好!」傅歡走到她面前,眼睛掃過她的臉,「你難道不知道女人都是最會嫉妒的物種嗎?你什麼都好,漂亮聰明,高中的時候我暗戀的人喜歡你,連我爸媽都說如果我有你一半優秀都好,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落魄了你掉下神壇了,可真是大快人性,果然高考結束你爸出事欠了我們家這麼多錢,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開心嗎?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那麼開心過,以後你將一輩子被我踩在腳下抬不起頭。是!我是心裡陰暗,我就是見不得你好,所以現在你別想著靠葉川翻身,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即使我配不上他,但在他身邊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你!」
溫晚聽完這一串話之後,倒是心平氣和了。
至少剛才傅歡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溫晚側頭看了她一眼:「那讓我離開葉川,總要開個條件吧,畢竟像葉川這種人,錯過了對我的損失是巨大的。」
傅歡似乎猜到她會這麼說,從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如果你同意離開葉川,那我就同意無限期延長你那些欠款,你媽也不用再在我家當保姆,怎麼樣,很誘人吧?」
溫晚心想,那些電視劇里要女主角離開男主角的時候都是男主角的媽媽來給女主角開這種條件。
沒想到還能遇到別人開條件的。
溫晚看著接過合同:「好,我考慮一下。」
傅歡晃了晃手裡的手機:「好,我過幾天再來找你,希望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傅歡說完轉身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溫晚說:「對了,你學校里的老師同學應該都還不知道你的家裡條件吧,學校啊,是個最八卦的地方,有些事情傳了幾個版本,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了呢,你小心喲。」
說完,傅歡打了個相指就走了。
溫晚捏著手上的合同,感覺整個人頭皮發麻。
有一點虛脫快要站不住的感覺。
也不知道怎麼熬過的下午的工作,溫晚回到家後就坐在沙發上開始發呆。
現在在她面前的有兩條路。
1:答應傅歡開的條件,現在她那點存款加上之後能賺到的一些錢至少夠她付機票學費和最開始的那些學雜費,到那裡再去找機會打工,四年後回來再繼續還債,這樣的話她媽媽至少不用吃官司,也可以不用再在傅歡家受罪。
2:拒絕傅歡開的條件,繼續過過著這樣永無出頭之日的生活,時刻擔心傅歡會不會再整什麼么蛾子。
怎麼想,都應該選擇第一個條件。
然而這兩個條件之間她需要做的,就是離開葉川。
其實離開葉川本來並沒有那麼艱難。
本來兩個人就是某種特殊的利益關係,不存在什麼綁定,誰都可以提前抽身。
就算不是溫晚先抽身,哪天葉川真的有女朋友,或者不再需要溫晚了。
那也可能分分鐘就再也不聯繫對方了。
到那時候,溫晚處於被動的那方,情況才更糟糕。
本來應該是毫不猶豫做的一個決定,但溫晚不知道為什麼,特別不舍。
傅歡說的都沒錯,她確實配不上葉川,她本來就不該做那種夢。
在那個吻之前,溫晚確實從來沒有做過那樣的夢。
但現在……
那麼真實的一個吻,叫她如何說忘就忘。
如何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說離開就離開這個人。
溫晚又不是沒有心。
她騙了全世界也騙不了自己。
她對葉川的感情已經不一樣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葉川,甚至只要葉川說一句跟他走,她就會飛蛾撲火不計一切代價抱住他。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但她就是難以控制自己。
溫晚很糾結,她拿出手機。
那個吻之後和葉川還是會有一些聯繫,但說話的內容和方視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曖昧,也沒有任何區別。
溫晚覺得有些決定在走之前,至少要了解真相。
她約了葉川還衣服,葉川說下班後會開車來她樓下。
這是吻過以後的第一次見面,溫晚感覺見葉川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她的左眼皮一直在跳。
看到葉川,他穿著一身很商務的西裝,看上去有些疲憊的樣子。
「對不起,這幾天工作上的事情太忙了,」葉川不咸不淡地說,「沒太聯繫你。」
「嗯,沒事。」溫晚把裝衣服的袋子給葉川,然後把那張卡也遞給了葉川。
葉川收了衣服,沒有收那張卡:「你拿著吧。」
「這裡面有多少錢?」溫晚平淡地問。
「一……兩百萬吧,」葉川抓了抓腦袋,「不是特別記得了。」
「為什麼給我這麼多錢?」溫晚抿了抿唇,眉頭微皺。
「這……」葉川答不上話,「你把欠的錢還上,然後就當是欠我的好了,我不催著你還,還多下來的一點,可以付你的學費。」
溫晚的手還舉著,頭卻低了下去:「不需要,我欠錢的事情,不需要你來幫忙,我自己能解決。」
「你怎麼解決啊,」葉川有些著急,「澳洲那裡離報導還有沒幾個月了,這幾個月你想還完兩百萬?還是說就決定放棄不去了,如果一開始就沒準備去,那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努力?」
葉川的話帶著點質問的語氣,溫晚一下子覺得很心酸。
是啊,她一開始就沒有退路,為什麼要去努力。
現在只會讓自己更絕望。
她吸了吸鼻子:「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我是管不著,我要管得著早幫你把債給付清了,還用得著……」葉川本想說還用得著想這麼多奇奇怪怪的辦法嗎。
溫晚把卡一把塞到他手裡:「謝謝你的好意,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葉川想把卡還回去,但溫晚已經轉身離開了。
葉川叫住她:「溫晚,能不能別這麼倔強,依靠我一次,就這一次。」
溫晚停住腳步,不敢回頭,怕自己的慌張和心虛被他收入眼中。
溫晚扯了扯嘴角:「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是靠得住的,我不想相信任何人。」
溫晚說完以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川死死地捏住手上那張卡,沒有追上去。
他猜到溫晚不會接受,他也很痛恨自己為什麼找不到辦法去解決這件事。
溫晚從頭至尾就沒有相信過他,和他保持著陌生又疏離的距離。
他努力了這麼多,始終沒辦法走進溫晚的心。
溫晚回屋以後,整個情緒有些崩潰。
她難過的地方在於,她很想依靠葉川。
但她和他畢竟處遇一個不平衡的位置。
她只會成為他的麻煩。
她覺得葉川是可憐她,是可憐,而不是愛。
是啊,葉川憑什麼愛她。
本來以為今天的見面,會多少有些殘留的旖旎。
然而沒有,葉川對她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感情。
陷進去的只有她一個人。
就像是她在凝望著深淵,明明知道踏進去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但還是墜落下去。
明明知道是一個不能愛的人,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把整個心交了出去。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生活的艱難,物質的貧窮,而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心沒有歸屬,才是最狼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