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差點忘了,跟葉川比臉皮是一定會輸的。
多數情況是自己敗下陣來。
溫晚裹在兩條被子裡都覺得冷,弱弱試探葉川:「你真的不冷嗎?」
葉川當然冷。
家裡空調的熱度一點一點消退下去,他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但也不能在溫晚面前表現出來,他左手的食指抵著下巴道:「怎麼?我如果說冷的話你打算邀請我來你的被窩?」
「你怎麼還是這麼油膩。」
「這就油膩了?我還沒說我在輸想你的夜呢。」葉川不服道。
「幼稚!」
葉川一笑:「成熟等於變得無趣,說我幼稚就說明我有趣。」
「就你道理多。」
「我說的是事實。」葉川不服氣道。
「好好一個人,可惜張了張嘴。」溫晚搖頭嘆息。
「我嘴怎麼了?」葉川聲音抬高了八度,「這麼甜一張嘴。」
「哪裡甜……」
「你又不是沒嘗過。」
這句話說完,空氣中突然有了一點旖旎的氣氛。
燭火在黑夜中搖曳。
像是心在一動一動。
兩個人的思緒很有默契地被拉到了那一晚。
溫晚拉著被子躺下,在葉川不注意的時候用嘴唇蹭了蹭被子。
那觸感。
似乎和接吻有點像。
不過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早就忘記那時候的感覺了。
只依稀記得當時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葉川對她蹙眉叫道:「別睡,頭髮還沒幹呢。」
「你這女人怎麼就不聽話呢?」葉川走過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起來。
「啊,你幹嘛啊!」溫晚被她拽得尖叫起來。
「跟你說了頭髮沒幹不能睡!」葉川說話的聲音加重,帶著點命令。
「啊,可是我困了!」溫晚有點委屈地嘟嘴。
「那要讓你保持清新很簡單,」葉川突然用挑逗的語氣說,「做點成年人做的事情,一晚上都可以不用睡。」
「葉川!」溫晚用枕頭砸向他,「你怎麼越來越不要臉了?」
葉川接住了她的枕頭,笑道:「我說的是可以喝點小酒,你想什麼呢?」
這下輪到溫晚臉紅了。
葉川湊近:「怎麼樣,來不來一點,蠟燭美酒,還有這麼美的月色,不考慮一下嗎?」
「不了,我很久沒喝酒了,估計酒量不行了。」
「怎麼,不相信我人品?」葉川抬眉。
溫晚沒回答。
葉川有些不悅:「切,如果我真的人品不行,早把你給……」
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其實並沒有想話題進行得這麼深入,葉川說:「那來玩一個其他的遊戲吧,就是我心裡象一個東西,你來提問,我只回答是和不是,你來才我心裡想的是什麼。」
溫晚想著反正現在也沒事做,不如就玩玩。
葉川眼珠轉了一圈,然後說:「我想好了,你來猜吧。」
溫晚問:「是人嗎?」
葉川搖頭。
溫晚:「可以吃嗎?」
葉川搖頭。
溫晚:「大嗎?」
葉川點頭。
溫晚:「隨處可見嗎?」
葉川搖頭。
溫晚:「是一個地方嗎?」
葉川點頭。
溫晚想了想問:「我們去過嗎?」
葉川點頭。
溫晚:「酒吧?」
葉川搖頭。
溫晚:「學校?」
葉川搖頭。
溫晚:「我們一起去的?」
葉川點頭。
溫晚仔細想了想,好像和葉川一起去過的地方也不多。
她有點害羞地說:「不會是酒店吧?」
葉川翻了個白眼,搖頭。
溫晚扯了扯嘴:「我們還去過哪裡啊?」
葉川:「你就沒點印象深刻的?」
溫晚又想了想,然後不確定地說:「圖書館?」
葉川笑了出來,點頭。
溫晚:「你為什麼突然想到圖書館啊?」
「反正就是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東西,」葉川說,「好了,該你了。」
溫晚也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說:「好了。」
葉川一臉自信:「你喜歡嗎?」
溫晚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點頭。
「是我嗎?」
溫晚:「欸,你好好的好不好。」
「我好好的啊,」葉川義正言辭,「是不是我?」
「不……不是你。」
葉川心想:你喜歡的還不是我,有什麼好猜下去的。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一臉不相信:「不會是顧晨遙吧?!」
「喂!」溫晚忍不住了,「不是人!」
葉川也笑了:「好了,不開玩笑了,不是人……有生命嗎?」
溫晚搖頭。
「和我有關嗎?」
溫晚點頭。
「你喜歡的……還和我有關?」葉川覺得有意思起來,「在這個家嗎?」
溫晚搖頭。
「在你自己家嗎?」
溫晚搖頭。
「在澳洲嗎?」
溫晚點頭。
「你有什麼東西是跟我有關還帶到澳洲去的?」
溫晚一臉「你猜啊」的得意表情。
葉川絞盡腦汁都猜不到,最後討饒:「猜不出,告訴我答案吧。」
「就是之前,你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去買過一個兔子的八音盒。」
葉川印象不是很深了,但仔細想想好像有這麼回事。
「怎麼突然想其那個了?」葉川問。
「沒什麼,就是看到你想起來,一直沒還給你而已。」
葉川瞥了她一眼:「你喜歡就自己留著好了。」反正這東西本來也是為了你買的。
一個短暫的沉默後葉川摸了摸溫晚的頭髮說:「好了,頭皮差不多幹了,你如果實在困就睡吧。」
「哦,好。」溫晚變得突然聽話。
葉川留了一句「有什麼事隨時來找我」後就回房了。
空調關掉後屋子內確實越來越冷,葉川沒有被子,實在是冷得沒辦法入睡。
他拿了一件大衣披上勉強睡著。
第二天一早電就來了,空調也開始運作了。
溫晚睡得還不錯,葉川一早起來稍微有些打噴嚏。
溫晚擔心道:「你沒事吧?是不是感冒了?」
「不是,」葉川吸了吸鼻子,「我哪有這麼弱?」
不過溫晚看他鼻子發紅,確實看上去精神不佳的樣子。
有點小自責。
其實昨天最好的解決辦法可能可能是兩個人蓋兩床被子一起睡——雖然有點奇怪。
葉川一早就去公司了,有一個很重要的會,一整天都處遇高度緊張的階段。
下午他覺得整個人有些不舒服,感覺頭沉沉的渾身酸痛。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好像身體有些不舒服。
葉川去醫院接溫晚,開口的時候帶著濃重的鼻音,聲音也略帶沙啞。
溫晚:「你……真的感冒了嗎?」
葉川點點頭:「似乎是的,所以你離我遠點。」葉川說著伸出手做了個推溫晚的動作。
到小區溫晚把葉川拽進了附近的藥店,買了各種藥還有邦迪酒精棉花等日用品。
溫晚說道:「你這家雖然不住,但也需要買點這種急救藥物以防萬一。」
葉川咳嗽一聲點頭。
溫晚看了他一眼,葉川的臉看上去很紅,她下意識用手背貼上去測了測。
然後再跟自己的額頭對比了一下。
溫度明先比自己的高。
然後又買了個體溫計,經過超市的時候還順便買了點水果和熱水袋。
回家之後她給葉川測了一□□溫,結近38度。
溫晚調侃道:「還說身體好呢,凍一晚上就發燒了。」
「我那是……」葉川的嗓子沙啞,「我那是被公司的人傳染的。」
溫晚把他推到房間門口:「你快進去洗個澡躺床上去。」
葉川被半推半就著:「不行啊,還有工作沒做完。」
「你是想燒到40度才滿意是吧?」
「不用,」葉川說,「39.5就行了,和你一樣。」
溫晚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
葉川洗澡的時候溫晚再煮了一點粥,然後沖了個熱水袋,把自己的被子也運到葉川床上。
葉川洗完澡穿著一件短袖,雙頰發紅看著正在鋪床的溫晚:「你被子給我了,自己怎麼辦?」
「現在電修好了有空調,冷不著我。」溫晚指了指被子:「你快睡進去。」
葉川掀開被子躺進去,沒注意一屁股坐在了熱水袋上,燙得跳了起來:「這什麼東西啊?!」
溫晚把熱水袋拿起來說:「這別貼身抱著,會燙出泡的,你就放在被子裡別碰到它,會帶給你溫暖的。」
「我不覺得冷,」葉川皺眉,「我感覺已經快出汗了。」
「出汗好啊,出汗就退燒了。」
葉川躺到床上靠著靠墊,突然意識到生病似乎可以得到不一般的照顧,裝模作樣撒嬌起來:「哎呀,好渴,有點想喝水。」
「你等我一下。」
溫晚小跑出去倒了一杯溫水。
葉川伸手想接,但又軟綿綿地說:「手沒力氣。」
溫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支著葉川的腦袋為他喝了水還吃了藥。
「好了,你現在就捂著被子睡一覺,起來應該就能退燒了。」
葉川躺下,聞了聞被子,昨天被溫晚睡過,有一她的味道。
甜甜的花香氣,沁人心脾。
葉川吸了一口,臉上揚起笑意。
溫晚打算把燈關了,葉川突然叫住她:「欸,我睡不著。」
溫晚一臉茫然:「所以呢?」
葉川下巴戳了戳床頭櫃一本書:「來給我讀點書唄。」
溫晚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也沒有很排斥。
拉了個椅子走過去。
葉川的床邊放著一本黑色封面的書,書上沒有名字,摸上去很硬,跟新華字典似的。
也很厚。
葉川說:「這本書是我定製的,很多名著名句的摘抄,你隨便翻一頁讀讀吧。」
溫晚也沒多想,大概翻到一半的地方,隨便讀了起來。
速度緩慢,聲音低沉。
「我這輩子只想和你在一起,聆聽你動人的聲音,欣賞你的美貌,與你爭吵,與你歡笑,與你分享生命的點滴,去探索你無邊浩瀚的思緒,去探索你無與倫比的身體,去幫助你,去保護你,服務你,在我覺得你錯了時,敲敲你的腦袋。坦白地講,我覺得我是神話之外,唯一的那個在彩虹盡頭找到一罐寶藏金子的人。——英國作家達雷爾寫給未婚妻的情書。」
溫晚讀得很走心,讀完後,空氣稍微凝固了幾秒鐘。
「嘶……」葉川用手把腦袋支起來,眼神曖昧,「這麼巧,該不會讀的是你的心聲吧。」
溫晚的似乎被拉回:「隨便選的好不好?」
「那說不定是上天的旨意。」葉川慢條斯理道。
「什麼旨意不旨意?」溫晚沒好氣,「下面還有一句是寫給死去的愛人的呢!」
葉川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
「你幹嘛?!」溫晚吃痛地捂著自己。
「不是說了嗎,在我覺得你做錯了時,敲敲你的腦袋。」葉川溫柔道,「你咒我死呢?」
「……」這話真接不了。
葉川眯著眼說:「再往下看看,沒有其他比較好的句子?」
溫晚又翻了兩頁,繼續讀:「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的心已經炸成了煙花,需要用一生來打掃灰燼——錢鍾書《圍城》。」
「文人可真會表白啊,」葉川把雙手支在腦後看著溫晚,「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表白?」
溫晚滿臉的不情願:「你到底時發燒還是發騷?」
「怎麼就發騷了?」葉川不悅,「探討一下怎麼了?這些可都是知名作家寫的句子。」
「你沒事看這些,是不是平時跟小姐姐表白的時候隨便抄一句?」
葉川「切」了一聲:「我不整這種花里胡哨的,我如果喜歡一個人,就直接……」
葉川拉了個長音,故意賣關子。
溫晚看著他,也並沒有表現出期待。
葉川本來是故弄玄虛,哪知道溫晚卻毫不感興趣地合上書,關上燈。
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
走出房門,溫晚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聲嘀咕:「這傢伙真是比以前還做作了!」
溫晚去廚房煮粥,本來想給葉川送進去的,但發現葉川已經睡著了。
他也很聽話地蓋著被子捂著熱水袋,額頭上的頭髮都被浸濕了。
溫晚就這麼看著他的睡顏,居然有些失神。
她又看了一眼旁邊那本黑色的書。
不受控制地拿過去翻了一頁。
心中用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拋硬幣。
心裡決定不了的事,就要靠其他的東西去幫忙決定。
她隨便翻了一頁,看到這樣一段文字。
「愛情就像是兩條河,一條河是你,一條河是我,兩條河匯聚在了一起,從此以後,分不清哪條河是你,哪條河是我——勞倫斯。」
溫晚讀完這句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對葉川說的話。
她說她和葉川就像是兩個不同的地方出發的線,會在某一個地方有交集,然後漸行漸遠。
而這一瞬間,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是啊,如果,是兩條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