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集鎮繁榮富裕,整個跨院的上房陳設周到,華麗與否,要看客人的需求,在如今一房難求的時候,華麗與否不由客人挑撿,但是擺在諸位將軍面前的這間上房,陳設簡單並不奢華,坐著的雲展熠熠生輝。
他身份尊貴,母親大長公主是當今的嫡親姑母,父親這支是歷代皆有功勞的護國公,世襲罔替,不降爵不廢除。雲展自己從小是當今的伴讀,有傳言說當今得位的事情上,雲展居功甚偉。
說這話的人和相信的人有根據,今年二十有二的雲展,早兩年就是鎮國大將軍,本朝主管天下兵馬的大將軍有三位,位置不分上下,排名也不分先後。
分別是鎮國大將軍、威勇大將軍、四海大將軍。
在文書和聖旨上把雲展排在前面,在本朝不會引起過多的猜忌,護國公世子是長公主之子,是皇家的近親。
顧名思義上,威勇大將軍主管除水軍以外的一切兵馬,四海大將軍主管所有水軍,負責京城治安和攬總一應安全要務的雲展,自然而然的成為三位將軍第一人。
他管的雜,也管的多,在這點上有所閒話出來,遠在北方的威勇大將軍和遠在南邊的四海大將軍倒不爭論,總要有一個人把別人不管的嘈雜事務管起來。
除去繁花錦綴般的身份,第一眼見到雲展的人,不會認為他光華奪目。
大長公主年青時是有名的美人兒,護國公也身體魁梧,威風凜凜,雲展繼承的卻是母親嬌小身材,女人的嬌小,放到男人身上是矮小,又繼承父親天生臘黃的麵皮,細而長的眼睛,並非鳳眼,這就是雲展本人的真實相貌。
用一句話說,他生的不英俊。
再用一句話說,他不需要英俊來抬,他雙眸寒威,不怒自魁,抬眸時似放電,讓人不敢直視;不語時似帶嗔,讓人不敢分神。
幾位將軍里,除去雲家的家生子兒奴才牛文獻,其餘的人都是頭回見雲展,甫一拜倒,就訝異雲展外貌不偉,還沒等訝異過去呢,惴惴不安遍布四肢百骸,最後收緊他們的心頭,讓他們有窒息之感。
這感覺糟到極點,特別對於武將來說,好在雲展沒有難過他們的意思,隨即便道:「起來。」
又道:「坐。」
房間裡有兩排椅子,分列左右,每邊有六把,將軍們按著官職入座,挺胸拔背,雙手按膝,目光微垂不敢斜視,靜靜等候著雲展說話。
雲展的目光先在牛文獻的臉上掃過,仿佛有責備,牛文獻漲紅臉,暗罵小鬼誤事,而自己不應該見到小鬼就想親近,結果反被小鬼把爺爹老子全罵進去。
雲展沒有提,他道:「各位,可知我到此為什麼事情?」
汪滿山的官職最高,站起欠身:「是!雲南布政使馬大人赴任途經此地,其公子馬得昌調戲民女意欲用強,是末將等失職,沒有守好這地方的治安。」
雲展點頭:「我正為此事而來,馬大人提前結束任期,已經自雲南回京,馬得昌也早在刑部,這事情按說就此結束,可是皇上憂心不解,聖言有雲,星火小事,縱可遮天,這事情看著小,若是其它地方都有,積少成多,也就大了。」
「是。」汪滿山帶頭,將軍們應聲。
雲展虛按按手,讓汪滿山坐下,再道:「因此,特命我出京巡查,我想新集是這事情發生的地方,我應該前來詳細的了解當時情況,再往其它的地方時,也容易對比,從而更早的發現異常。你們可曾聽說,馬得昌在京里喊冤說以文會友,又說新集鎮家家姑娘讀書,而且不在自己家裡讀,和童生一樣的走讀,所以他不經意間遇到民女,蒙生請教之心,倘若新集的姑娘恪守閨訓不出門戶,他想偶遇也不可能。」
他說完,抬眸放到將軍們臉上,示意他們回話。
幾位將軍爭先恐後,粗聲大氣道:「姓馬的放屁!」
「放狗屁!」
「新集的姑娘走讀不假,但是馬得昌調戲民女是在鎮外十里舖,而新集鎮外走讀的學生都是小子,但凡是姑娘上學,都是鎮內有親戚,可以借住。這學裡文章第一的小子名叫舒澤,家住鎮外約二十里,姑娘哪有這力氣起早貪黑的早來晚歸,就算母夜叉上學,也不會選擇天黑後走道。」
「他調戲的民女大字不識,再說男女體力不同,馬得昌以文會友,就算是男人之間也有距離,民女能近身抓破他臉,可見馬得昌沒有躲避的可能,那民女當時就在他的懷裡,被他強摟住不松。」
雲展沒有阻止七嘴八舌的回話,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將軍們從他神情里看出來,都想在他面前多回幾句,說不好混個臉熟,在上官面前臉熟這事,總有好處,就搶話說的更加起勁。
牛文獻說的最斯文,出自護國公府的他犯不著搶風頭;汪滿山肚子裡惱怒,他官階最高,侃侃向雲展回話的人,不應該只有他嗎?
可他不敢侃侃而談,生怕還沒侃侃呢,話被其它人說乾淨,此情此景,唯有「匆匆」最為合適,晚一步能慢到爪哇國。
調戲民女案,這裡面沒有貪贓枉法,沒有官官相護,其實真不是大案件,可是將軍們嘈嘈雜雜的說足一刻鐘。
雲展藉此,向新集鎮駐守的九品官員尤認也有了解:「哦?尤認官職不高,居然敢當場拿下馬得昌。」
「是。」將軍們都承認尤認有膽量,第一時間控制住馬得昌,確實是尤認的功勞。
雲展皺起的眉頭有所舒緩:「那你們先回去吧,我微服來此的事情,不可泄漏,我還有話要問你們,三幾天裡再知會你們前來。」
一面打發將軍們出去,一面叫進另一個小小子:「十羅,你拿著帶出來的公文,悄悄的請這裡的官員尤認前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