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這裡的先生白堂,他有妻子住在後面,種一畦菜,養幾隻雞,怕雞亂跑,又有一架半人高的竹子籬笆,四月里天氣爬滿豆角花,元秀三個姑娘喜歡,不時的會來逛逛。
在綠竹和燕燕的堅持之下,三個姑娘就去逛了逛,回來後,先生繼續講課,元財姑這心思只在舒澤身上的人,也看出三個人不對,讓她不斷的張望過來。
祁燕燕柳眉倒豎,還是雪白的肌膚,卻莫明的蒙著黑。
元財姑小聲嘀咕:「娘啊,她這是要颳風還是下暴雨?」財姑說不好風暴中心這話,她是無形中看得見祁燕燕的周圍電閃雷鳴,眨眨眼睛再看呢,還是那個漂亮的才女。
她又看宋綠竹,宋綠竹不知為什麼憋的臉通紅,嫣紅的嘴唇動幾下,又動幾下,元財姑疑惑她可能罵自己,就伸長耳朵竭力的聽。
還真聽到幾個字:「殺千刀的.....不得好......」下面應該是個死字,元財姑就也氣憤滿面,在心底暗暗的回罵。
她為什麼認定綠竹罵的不是別人?
財姑家窮啊。
一個窮字,就足夠財姑認定自己得罪三山和五嶽,衝撞四海和九洲,宋綠竹罵的一定是自己,這錯不了。
先生上面講課,借鑑論語中的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綠竹在竹簾後面無聲動嘴唇:「打我們主意,不知怎麼死,該死的等我見到你,我打死你......」
元財姑憑感覺猜,悄悄回罵:「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我沒有金首飾,但我偏要嫁舒澤,你呢?穿的比我好,還有脂粉用,以後肯定嫁瘸腿的、折手的、耳背的、眼神不好的......」
看向元秀時,元財姑流露不安。
表姐鎖起愁眉,眼神恍惚的透過竹簾,注視著一眾的少年,元財姑大驚失色,她不會想想元秀的坐姿,只能是往前看,看前半間課堂的少年,財姑委屈莫名:莫不是表姐相中舒澤?不不,我可怎麼辦,我生得沒有表姐好,我家境也沒有表姐好啊......
她差點沒有哭出來,她也不會罵元秀,表姐算照顧她的人,有時候請她吃東西,也肯向她講功課,噙著眼淚,元財姑又去罵宋綠竹。
元秀在不自覺里,眉頭越擰越緊,綠竹和燕燕都力主赴約,暗中有壞人,不揪他出來怎麼行?打不過也得罵幾句,讓他以後不敢再惹咱們,而且,帕子總得想法找回。
但三個人都同意不告訴家裡人,姑娘名聲最為重要,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有事情奮勇當先,誰會認為自己不能解決?讓家裡人知道,一定告官拿賊的,姑娘們名聲最為重要。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有咱們三個過去找回我的帕子,再教訓到他不敢說話,這大太陽底下的,紅豆樹就在鎮上,只能咱們出氣,他不敢怎麼樣!」燕燕道。
元秀挑不出毛病,氣憤之下的她也有理論的衝動,就只有一件要考慮:「怎麼甩脫慧姐?」
綠竹道:「就說去我家吃飯,讓慧姐回家吃。」
燕燕也搖頭:「這恐怕不行,咱們平時喊秀姐到家裡吃飯,慧姐總是跟著。」
綠竹也想起來:「她愛吃你家的筍燒雞,愛吃我家的大蹄髈,說吃飯不帶上她,慧姐不會答應。」
帶上小鬼就不能辦事,這就是元秀此時憂愁的源頭。
三個姑娘三個形容,都是被欒景一封書信氣成不同模樣,元財姑就可憐之極,別人冤有頭債有主,她是摸黑尋氣生,一會兒含淚看元秀,一會兒憤憤罵綠竹,一會兒又害怕祁燕燕,總擔心燕燕額頭上驟然冒出火苗,越燒越旺,把這課堂燒了。
舒澤跑出去,來不來得及?
四個姑娘煎熬般的到下課,午時的日光強烈的照進來,先生在恭送之下緩步走出,所有人都鬆一口氣,隨即活潑歡快的氣氛充滿房間。
賀寧笑道:「我下戰書,今天先生布置的文章命題,我今晚寫得,你們還行嗎?」
他目視總是壓他一頭的常年學裡第二名,祁越,又看常年學裡第一名的舒澤,壞壞的笑容里挑釁八方。
祁越大笑:「放馬過來,怕你的不是男兒。」
兩個人一起看舒澤。
舒澤是他一貫的微笑:「成啊。」手下有條不紊的收拾著書包,他家在鎮外二十里左右,中午回不去,吃飯又費錢,他中午這一個時辰給飯館洗碗,換一餐飯吃,書包收拾整齊,寄放在白堂家裡。
他還有另外一個進項,賀寧、祁越不知道是想幫他,還是故意鬥氣,比文章定輸贏,賀寧和祁越各出一百文當彩頭,舒澤要是落第呢?他拿不出怎麼辦,舒澤至今沒落過第。
「一百文。」
「一百文。」
賀寧和祁越又嚷起來,竹帘子後面的叫聲,強悍的壓倒兩個少年。
元財姑大叫:「你想吃人嗎?看你眼睛瞪的!還有你,家裡肯給你金首飾有什麼了不起!......」號啕一聲,她奪路而出,碰的後門啪啪幾聲。
少年們愕然驚訝,都不知道怎麼了?關切的看著竹簾裡面。
燕燕氣的拔高嗓音:「你才吃人呢,怎麼反而說我!」
綠竹追到後門口:「你沒有金首飾,關我什麼事情!」
元秀柔和的勸解:「我代她賠不是,總是我的表妹,可是,她怎麼了?忽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舒澤含笑聽著這語聲,少年明朗英俊的神情里不自覺的有了痴意。
燕燕道:「誰知道,失心瘋忽然發作!」
綠竹想想:「一大早的舒澤沒理她吧?一定是舒澤得罪她。每早她都趴窗戶上看舒澤,今天她沒看,嗯,財姑差點來晚,可能她姨家活計多出來。這就是舒澤的錯,惹財姑生氣了。」
燕燕嘀咕:「那有氣跟舒澤發,跟我們犯不著。」
猝不及防的舒澤變成罪魁禍首,不由得他氣結,她早上沒看我,就是我的錯?虧你們還讀書,還講理不講。
張張嘴想理論,對著元秀的身影,硬是發不出聲,舒澤忍氣吞聲,向祁越、賀寧板起臉:「這次一百文不成,一百一十文,否則我不比試。」
祁越、賀寧又不聾,竹簾內的爭吵聽在耳中,祁越好笑:「她們說你,你說她去啊,別往我這裡撒氣。」
賀寧捲袖子,不過裝模作樣,論功夫這三個少年裡,只有祁越習練過。
賀寧黑著臉:「哎哎,你說漲價就漲價,你憑什麼?」
舒澤充耳不聞,抱著書包往後面白堂先生家裡去寄放。
------題外話------
謝謝支持哈,給仔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