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道:「諸位的疑問,也是我心裡的疑問。但淺秋姑娘的一席話,解了我的疑惑。」
「我聽完,真的是齒冷啊。當今陛下真真算無遺策,環環相扣,將自己想要殺的人,全部算計進去。」
「而他自己片葉不沾手,全是底下人給他辦理了。我們,都是他的棋子和『殺手』。」
楊北征雙目炯炯看著他,連聲道:「快說,快說!」
「陛下早就知道林大將軍有一個外室,生了兒子未入宗譜。」
「這個林寬不除,他不可能心安。」
「至於莫愷懷,不過是陛下三皇子時期的一個錢袋子。」
「莫一奎潛伏在鹽商莫家,當了莫愷懷十幾年的管家。」
「為他弄鹽引,疏通上級關係,靠的全都是三皇子。」
「陛下登基後,身份轉變,這個錢袋子,自然可有可無。」
「陛下也早就探知了康寧王有死士和宮殿。」
「所以,在利用完康寧王之後,便想要藉機除掉他。故而他設了這個連環計。」
「康寧王和寧親王是親兄弟,陛下根本容不下他。」
「原本是想借他的手,改製革新,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然後再徐徐圖之。」
「誰知中途,康寧王府的一個小管事到清溪樓喝酒召妓,酒後吹牛,胡言亂語,說他們家有個秘密基地,藏著很多銀子。」
「這才讓皇帝發現端倪,探尋到那個地下宮殿,他才想著,原來還可以用這件事將他處死。」
「他先是讓莫一奎慫恿莫愷懷刺殺陛下,嫁禍給康寧王,再讓我和唐姑爺去負責調查此案,將我們一步步引導到康寧王的地下宮殿,讓我們來當這個『殺手』。」
寧北侯眉心緊鎖:「果然是片葉不沾身哪,好謀略,好手段。」
「怪不得,連盧太師您這麼德高望重的鴻儒,也要急流勇退。」
盧僧固重重呼出了一口氣:「陛下青出於藍,勝於藍,是先帝教導得好。可先帝仁德呀,哎……」
他『嘆』到即止。
楊北征朗聲道:「他娘的夠狠,自己手底下的暗衛和禁衛軍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掉。」
「所以陛下兵圍我崔府,我也毫不意外。」崔然黯然道。
靖海侯吃驚不止:「我一介粗人,真是不知道這麼多的內情。」
「小女秦悅,至今受驚不已,還望侯爺,之後讓孫曉多多安慰。哎……」
允良朝他拱了拱手:「這是應當的。說來慚愧,小兒不懂事,讓你家閨女受委屈了。」
靖海侯哎了一聲,繼續喝茶。
謝丞相道:「如今陛下重用孫河,革新改制,勢必打擊我們世家。」
「而田將軍為陛下忌憚,昨日子期和孫曉夫婦也算是暴露了。時局弄成這樣,我們再不聯合,那就只能引頸就戮。」
廳堂里一下變得鴉雀無聲,各人心裡都在想著,要推舉一個領導者。
這九人里,以盧太師和謝丞相威望最高,田瀚國兵力最為雄厚。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田瀚國缺乏領導者的城府和謀略,而且,田家於士族中的威望,遠遠不及謝丞相和盧太師。
田瀚國打破沉默,直接道:「剛才聽了子期說的這些事,行軍打仗,讓我制定戰勝方案,攻城掠寨,我還行,這朝政的彎彎繞繞,我不行,非被人算計了去。」
「我今日就把話撂這兒了,謝丞相,盧太師,您倆德高望重,哪一個當我們的引領人,我都服。」
盧僧固看了眼允良,允良又看向寧北侯等人。
書房議事廳的氣氛一下變得微妙起來。
范陽盧氏,陳郡謝氏,都是傳承幾百年的望族世家。
但盧太師怎麼也致仕多年,雖有孫允良這個女婿任著參知政事,位同副相。但他自己的兒子,只是個節度使。
而謝丞相,如今正是位高權重,當紅得令。
兩人家世,難分伯仲,但本人現在在朝堂中的地位,盧僧固卻比不上謝如雅。
眾人私下紛亂了幾句,最後攛掇著崔然去做這個告知人。
畢竟,這兩家,他都是姻親。
盧僧固笑眯眯地看著崔然這個自己平時甚為喜歡的小後生:「子期說吧,我都支持。」
崔然為難地看著他,又轉向謝丞相,最後說道:「我們想,謝丞相為主,盧太師,您為副,田將軍負責調兵譴將,我們餘下幾個,負責執行。這樣可好?」
謝丞相連連推辭:「這怎麼行?盧太師是我長輩,又是大周冠族的族長,自該他為主,我為副。」
盧僧固撫須沉吟:「我畢竟不在朝堂久矣,謝丞相莫要謙虛推辭。」
「有句話叫時移世易,朝堂變幻莫測。你正居相位,時下,萬事都能看得更深更透。」
「有你領導我們,我們都安心。」
謝丞相朝盧太師拱手行禮道:「盧太師高義,謝某佩服。你們這般盛情,謝某暫代首領,盧太師,還望您不吝指導。」
「謝丞相,你言重了。」盧僧固捻著花白的鬍鬚,笑著道。
謝如雅扶盧太師坐回上首,一如剛才的位置。
盧僧固要讓,謝丞相道:「太師,您是我們這兒最為尊長的,還是您坐在上首,否則,謝某惶恐不安哪。」
眾人都道:「太師,您還是坐下吧。」
盧僧固這才笑著落座,謝丞相也坐回原位。
田瀚國將殘茶一飲而盡,笑著道:「謝丞相,如今我們要自保,此事最迫在眉睫。你可有什麼指示?」
謝丞相想了想,撫須沉吟道:「你們既推舉了我,我少不得要多說些,你們莫嫌煩。」
眾人都笑著道:「但憑謝丞相吩咐。」
謝如雅說道:「我們既成聯盟,就該守望相助,彼此之間,要坦誠,不要存了太多的私心,因為時勢不允許。我說的可對?」
眾人都應道:「極對。」
「陛下如今還不敢明目張胆地對付田將軍,那就說明他手上的籌碼還不夠,子期有件事處理得極好,接下來,我們第一件事,就是,讓秦悅裝病。」
「我們要和陛下這樣的高手博弈,細節往往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