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雲卿出現時,蘇酒還以為自己是做了場夢。
「師兄?」她怔怔的坐在床上,看著那一抹一如記憶中那樣溫潤爾雅的身影,輕輕眨了眨眼。
慕雲卿聽到她的聲音,很快走了過來,手中端了一個碗,坐到床邊,溫和笑道:「醒啦?來,先喝碗粥。」
蘇酒有些迷茫,但還是接了碗。
下了好幾日的雪總算停了下來,今日放了晴。
慕雲卿同蘇酒一起收拾半山腰的院子。
「那小太子經過這一段日子的教誨,倒也成長了不少,想來再過三五年便能當大任了。剛巧,過幾日便是除夕,宮中也無甚大事,我便上山來看看你,看看師尊。」
慕雲卿聲音如三月裡頭春風拂面,說起話來不疾不徐,讓蘇酒一顆茫茫然的心,不知不覺便安定下來。
她拿著掃帚掃去慕雲卿院子裡的雪,也難得笑道:「那便好,想必再不用多長時間,師兄就能回來了,真好,到時候就不是我獨自一個人了。」
自從慕雲卿下山,祁朝夜回妖界,墨臨身死……哦不對,他沒有死,不過是回魔界當了他的魔界皇子。
從那之後,半山腰這本該住著親傳弟子的院落,便空了下來。
後來蘇酒又住去了不道殿,這裡便徹底沒了人。
慕雲卿也笑,眉眼舒朗地看她:「嗯,到時候師兄同你做伴,你前些日子同我說想去懷恩城轉轉,雖然如今懷恩城沒了講經,可明年總還有的,我到時候陪你去。你不是說,往後還想到處去轉轉嘛,師兄都陪你。」
蘇酒笑著應下。
她院子裡那棵樹因著冬日,也只剩一派枝幹嶙峋。
「咦?這樹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慕雲卿突然俯身,從那樹底撿起一個針腳粗糙的霧青色香囊來,仔細看了看,回身問蘇酒:「師妹,是你的麼?」
蘇酒微微一愣:「這個……」
她走過去,從慕雲卿手中接過。
哪怕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香囊雖外表髒了些,可有落葉護著,倒也沒有破舊。
握在手裡,裡面輕飄飄的。
她想起那時撿到它,心裡頭想的是,墨臨已死,她同他之間的一切,便如風般散去了。
他要了她一條命,
而他也因她丟了一條命。
扯平了。
可如今知道墨臨未死,她便有些猶豫了。
慕雲卿瞧著她沉默的眉眼,也猜出了個大概:「既是在你的院子裡,想來是誰要送給你,不慎丟失了,估計那人心中頗為焦急難過,不如收著吧。」
他輕聲道:「若是不想要,等回頭見了,再還給他。」
蘇酒握住香囊,輕應了一聲。
慕雲卿在山上待了三四日便要離開,蘇酒將他送至山門下。
「師兄,後會有期。」
慕雲卿笑著看她,抬起手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道:「會再見的。」
上一次是他目送蘇酒離開,如今換了蘇酒目送他離開。
原來不管是誰目送,離別總是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明媚了幾日的天,便又陰沉了下來,天際山巔烏雲席捲,狂風簌簌,鵝毛大的雪花落了下來。
蘇酒的衣擺衣袖飄動了一會兒,突然便停了下來。
清瘦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擋去了所有的狂風暴雪。
素白修長的手掌,在她面前張開:「為師帶你回家。」
蘇酒仰頭,看著眉眼平靜的沈忘塵,緩緩的抬起手,將掌心放在了上面。
「嗯。」
是夜,
蘇酒躺在床上,那股熟悉的,身體失去控制的感覺便又來了。
和之前發作三日紅顏之毒不同,那時她是因情/熱而完全失去意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抹魂魄占據卻不同,她是清醒的,只不過意識仿佛隔著一層水面,一切都那樣的扭曲而不真實。
這一段時間來,因著有乾元宗的靈氣鎮壓,再加上沈忘塵和蒼千雪皆在她身邊,那魔女很少會出來晃悠,仿佛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
卻不知,為何今夜,她突然間便又躁動了起來。
沈忘塵睡得淺,聽到她的動靜,很快便睜開了眼。
「怎麼了?」
黑暗中,他的嗓音平定而沉穩,讓蘇酒一下子就充滿了許多的安全感。
她運轉著靈力,努力保持清醒:「是她——」
沈忘塵頃刻間便反應了過來,滿殿燭光皆亮了起來,他坐起,掌心抵在蘇酒後背處,語氣沉靜:「別怕,閉眼。」
蘇酒連忙照做。
屬於沈忘塵的靈力隔著衣物肌膚,傳入蘇酒體內,叫她渾渾噩噩的大腦驟然清明下來。
體內那人,仿佛便安靜了下來。
「如何?」沈忘塵收了手,來看蘇酒面色,見她只是臉色微白,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他再次道:「別怕,有為師在。」
蘇酒垂著頭,輕輕吸了吸鼻子:「師尊,我還是回去睡吧,我怕——」
她怕那個魔女會占據她的身體,再次傷害別人。
沈忘塵長眉微蹙,打斷她的話:「為師不怕。」
「可是我怕。」蘇酒抬頭,嗓音微顫:「我害怕會再有人,因為我而……」
最後一個死字,她說不出口。
沈忘塵靜靜的看著她,突然抬手,將她下巴抬起,臉頰湊過來。
他吻住了她,嗓音低啞而纏綿:「倘若我真的死於你手,那也是我心甘情願。」
「小酒,你上次說後悔了的話,為師知道是醉了。我們如今重新開始,好不好?」
「你嫁我,我娶你,我們做夫妻,不再做師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