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珀震驚了。
什麼叫後續內容一鍵替換?
所以說,就因為她搶走了秦如霜和男主獨處的戲份,角色定位就因此變更了?她就從十八線惡毒女配,一躍升級為男主的紅顏知己了?
這也能行??
【斬魂刀的封印漸弱,每到夜裡,宴月亭的右眼都會泛起尖銳的刺痛,今夜尤為難過,他的意識逐漸被刺痛拽入深淵,自制力在一點點瓦解。】
旁白刻意壓低的語氣,顯得十分不祥。褚珀指尖纏著一縷勾星刀氣,謹慎地打量宴月亭。
對方背對著她,單手支在避風亭木欄上,用手掌捂著眼睛,從後方看去,他整個背脊繃得極緊,肩頭在細細地顫抖,似在極力克制。
看上去就很疼的樣子。
【褚珀聞到了血的氣息,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走上前去,用自己溫柔的口口給予宴月亭安慰。】
褚珀:「????」
啊,不是,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用溫柔的什麼給予宴月亭安慰?你這個口口插在這裡面,很容易讓人多想欸!信不信羅不息分分鐘就能將這段話擴寫成一篇小黃文?
褚珀尷尬地快窒息了。
所以,這就是一鍵替換後的成果嗎?這本來是獨處時秦如霜的戲份,就這麼簡單粗暴地變成她的名字,不覺得離譜嗎?
褚珀整個人都被問號填滿,坐在原地沒有動。
她聽到宴月亭壓抑的喘息聲,血腥味隨風送到她鼻息間,褚珀揪緊披在肩上的外袍,有些坐立難安。
——真的有血味,他到底在做什麼?
「宴師弟?」褚珀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宴月亭身體微微一抖,沒有回應,只是更傾過身,將頭死死埋進手臂間,用身體姿態表明他的拒絕。
看吧,她就說一鍵替換不靠譜了。
算了,別管他了,斬魂刀是男主的刀,以後還要一起出生入死,稱霸天下的,人家床頭打架床尾和,總不至於把宴月亭搞死了。
【他看上去那樣弱小、可憐又無助,就算再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人,都不可能忍心見他獨自忍受煎熬。】
褚珀麻木地望著半空,別以為她聽不出來這個該死的旁白在拐彎抹角地內涵她。
【褚珀身為、刀修,內心柔軟,救死扶……】
旁白磕絆了好一會兒,可能終於發現單單一鍵替換名字,有多不靠譜了。
救死扶傷?刀修才不!刀修就是扛起大刀,一言不合就送你上路。
褚珀快笑死了,繼續朗誦啊!你不是挺能嗶嗶嗎!
【褚珀身為刀修,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本是天經地義,她絕不可能放任脆弱的宴師弟不管,她緊緊抱著他,將他冰涼的指尖攏進自己白皙柔軟的小手裡,阻止他繼續自傷。】
褚珀:「……」
她在心裡遊說自己不要多管閒事的時候,旁白就一直不停地在耳邊念叨。
那淡淡的血味也一直往她鼻子裡鑽,宴月亭就算極力克制,卻依然時不時泄露出的帶著鼻音的低低嗚咽也一聲不差地落入她耳中。
地靈悠遠的長鳴像天地之間敲響的鐘磬,從上方滾滾而來,卻依然壓不住耳邊細弱蚊蚋的喘息。
她的世界裡好像就只能感知到宴月亭,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褚珀被折磨得根本定不下心,泄氣般地一跺腳,起身往宴月亭走去。
宴月亭手指驀地收緊,抓得木欄發出一聲尖銳的裂響。
褚珀目光立即轉過去,只看到他慘白的手背,用力到筋骨突出,手指陷進年久脫漆的木欄里,斷裂的木刺扎進指腹,沁出一抹血色。
「你……別過來。」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渾身的抗拒幾乎帶上了殺意。
褚珀腳步一頓,飛快退回原位坐好,假裝自己從來就沒挪過屁股。
——狗旁白,你看見了,是你的男主拒絕我的,別再逼她了!
【宴月亭疼得意識混沌,只能用刀氣刺激靈台,逼迫自己清醒,這裡還有另一個人在。】
褚珀微微一抖,那怎麼辦,要不然她走?
【宴月亭不受控制地幻想,如果當時他沒有握住她的腰,任由她踏刀御空,她會像一隻毫無所覺的蝴蝶,落入靈潮,被折斷羽翼,撕裂口口,那一瞬間她的表情應該會很痛苦,斷肢和鮮血潑灑下來……】
褚珀睜大眼睛,覺得自己四肢都開始幻痛。這是在幹什麼?逼她安慰他不成,開始恐嚇她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開始腦補她的死?還腦補得這麼具體。
她望一眼亭外搖曳的虹光,此時才開始後怕,就像旁白說的那樣,要是當時宴月亭沒有攔她,她現在怕是已經涼了。
也、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唔……」身旁人發出一聲壓抑的鼻音,將身體蜷縮得更緊,像一隻可憐的小獸。
【那個畫面一定很美,只是這麼想想,似乎連疼痛都減輕了。】
褚珀:「……」可憐個鬼,狗東西,竟然用腦補她的死來止痛。
請問這就是紅顏知己的待遇嗎?剛升職的第一個時辰,她累了。
這一夜尤為漫長,那個身影一直沒有動彈,褚珀也不知自己何時睡過去的,等她再次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山間霧氣濃郁,將一切都裹在當中,一尺之外就看不分明。
褚珀一瞬清醒,立即站起身,「宴月亭?」
她在整個避風亭四周尋了一圈,還喊了好幾聲,回應她的只有草叢裡有氣無力的蟲鳴。
「混蛋,竟然丟下我自己跑了,」褚珀頗有些起床氣地嘟囔,「算了,走了也好,免得動不動就被恐嚇我。」
她甩手揮開眼前濃得化不開的白霧,走到昨夜宴月亭坐的地方。
木欄幾乎被撓出一段缺口,木頭上沾染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坐的橫欄上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刀痕,應該也是情理血痕留下的,褚珀輕輕摸了一下。
竟然流了這麼多血。
難怪作者給他配的第一個紅顏知己是醫修。
褚珀孤零零地被丟在這麼一處鳥不拉屎的地方,氣得使勁踹了一腳木欄,學宮放假三日,意味著地靈騰空捲起的靈潮會在巽風派上空持續三日,這三日都不能御空。
在這茂密的山林里,她連方向都分不清,徒步回屹峰顯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在這裡等靈潮過去。
「該死的宴月亭!」褚珀生了一會兒悶氣,默念好幾遍清淨訣,才將這個禍害拋諸腦後。
她掏出一個蒲團扔到地上,盤膝打坐,回顧昨夜從地靈體內感受到的觸動。
大師兄說過,開闢枯榮一道的老祖,幕天席地,在天地之間打坐了幾百年,坐到元神枯朽,進入天人五衰,從風華正茂到鶴髮雞皮,黃土都埋到鼻子了,忽有一日,與天地產生了一絲共感,從而悟出此道,立地成聖。
此道源遠流長,傳承至今。
「草木枯榮,生死盛衰,皆有定數,順其自然就好。」
之前褚珀聽聞蓮這麼說的時候,還在心裡腹誹,他們是刀修,一言不合就開乾的刀修!怎麼傳承的道統聽著這麼佛系。
昨夜她的神識在地靈身體裡滾一圈,才感受到那種順應天時,不可逆轉的枯榮生衰的力量。
死生都懸在他們的刀尖上,這哪裡佛,這簡直霸道極了。
褚珀骨子裡湧出一股熱血,連手指尖都在發燙。
她這一入定,也不知過去多久,再次醒來時,未睜眼,先聞到一股清新的茶香。
「小師妹,好好的流風崖你不呆,跑到這山野小亭里修煉,當真是別有一番野趣。」聞蓮捏著一柄摺扇,幽幽道。
褚珀跳起來,從他手裡搶過杯子,連灌好幾口茶水,才一抹嘴道:「大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聞蓮早就習慣了她們的粗魯,無奈地笑了一笑,說道:「說好要給你補課的,才上幾天人就不見了,我自然要來尋你。」
褚珀解釋道:「我是被地靈捲起的靈潮困在此處的。」
「無礙,我說再多,也比不上你自行開竅。」聞蓮笑意盈盈的視線落在地上的玄色衣袍上,「只不過,那位小師弟見我在這裡,好像不敢過來了。」
褚珀眨眨眼睛。
聞蓮道:「七日前,他來過一次,遠遠望了一眼,就走了。」
「七日?」褚珀有些分不清日子了,「我打坐了很久嗎?」
「不久,再有半日,布道塔就要正式開啟,小師妹若是再不醒,我本來打算直接將你扔進去的。」
褚珀:「……」要不要這麼兇殘?
「小師妹,不論是在何時何地,若要入定修心,除非有人在旁為你護法,否則最好布下穩妥的陣法,確保周遭安全無虞,方才妥當。」聞蓮揮袖收回自己的茶盤,「像這樣冒冒失失入定,就算有十條小命,都不夠你耗的。」
褚珀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大意了,她原本只想打坐耗過那兩日,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直接入了定。
入定之後,全副心神都在於勘悟內心的道,對於外界的危險便會有些遲鈍,這也是為何修士察覺自己有所悟後,都要尋得一處合適的洞府閉關修煉。
「大師兄說的是,是我太魯莽了。」
聞蓮從袖中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石,屈指掐一個訣,玉石里鏘然一聲金鳴,亭周霎時生出一座刀陣,刀陣一閃而沒,不留半點痕跡,一隻鳥向避風亭飛來,大約是想落在檐角。
尚未飛近,便被一縷和緩的氣流暈頭轉向地推走。
聞蓮在手中摺扇灌註上靈力,拋擲半空,那和緩的氣流倏而轉利,一個眨眼,摺扇已經粉身碎骨。
「這芥子是我閒來無事做的,你且拿著,下次若是再遇上這種情況,就布下這個刀陣,元嬰中階以下的攻擊,還是可以擋一擋的。」
對於這種防禦法器,自然是多多益善,褚珀高高興興地收下,「謝謝大師兄。」
聞蓮將法訣教給她,敲她腦袋一記,「好好準備一下進布道塔吧。」說完他目光在那布滿刀痕的橫欄上掃過,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褚珀望向群山之巔上露出的一抹白色塔尖。
白色的參天玉塔遺世獨立,矗立在巽風派的宮殿樓宇之外,不論身處在岱山的何處,都能看到經年不散的環狀祥雲圍繞下的布道塔,算是地標性的建築。
塔下是一圈一圈圍著它而建的平台,一共九層,中間一條寬闊的石階筆直地延伸至山腳,共九九之數。
布道塔嚴格來說,並不是一座塔,真要說的話,它只是給予年輕修士一個與往賢先聖對話的機會,承繼前輩流傳下來的道統。
不是所有入塔的弟子都能有幸尋得道心。道心是修行的基石,若無道心,就與無根浮萍無異,在修行一途中,極易迷失自我,不能長久。
元嬰是修心大成所化,修真界中,能夠結嬰者,都是有道心的。
像褚珀這種已經入道的親傳弟子,進布道塔可打磨道心。褚珀要在布道塔里開刃,覺醒刀魄,勾星的刀魄必須要與她的神魂契合,人刀合一,與道心無悖。
大師兄給她補課時,說完這些雲裡霧裡的話,最後通俗易懂地總結了一句,就是得讓你的刀聽話,認可你,亦認可你的道心。
褚珀當時面色如常,但內心憂慮地想撓牆,假裝好奇地問道:「要是它不認可怎麼辦?」
聞蓮道:「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這麼簡單粗暴的嗎?!刀修果然還是刀修,大師兄就算看著文雅,骨子裡還是帶著一股刀修的狂野不羈。
布道塔上禁止御空,所有人都必須落在山腳的廣場上,然後徒步登塔。
入選的,沒入選的,全都擠在這一座廣場內,許多不能入布道塔的弟子,也想在布道塔開啟時,蹭一下塔內三千大道的餘澤,哪怕只有開啟時那一瞬間。若是機緣到了,說不得就能就地入道。
褚珀一落地,幾個人影朝她走來。
羅不息跑得比誰都積極,中途還阻了一阻楚風和秦如霜,一個人神秘兮兮地靠上前,甚至掐了一個防竊聽的法訣。
秦如霜一臉莫名地站在原地,噘著嘴不太高興,「他什麼時候和小師姐關係那麼好了?」
楚風尷尬道:「興許是那日他們交流後,便一見如故了。」
褚珀一看羅不息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羅不息壓低聲音,滿臉都是欽佩,「我沒想到你為了撇乾淨秦如霜,寧願把自己搭進去,這種捨己為人的精神,簡直震撼我全家。」
褚珀苦澀道:「我也沒想到。」她哪裡知道還能有這種操作?!
她目光散散地掃過四周,果然在不遠處看到宴月亭的身影。他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頭上簪著火紅的離雀羽。
「總之,褚師姐,雖然你擺脫了炮灰命運,但成功晉升為男主白月光了。」
羅不息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褚珀難以置信道:「白月光……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只有死在男主心尖尖上的人,才有資格被稱作白月光。
羅不息沉重地點了下頭,
褚珀震驚:「你怎麼不早說?!」
「你那天也沒給我機會說呀,我……」羅不息頓了下,正色道,「老實說,當時,你從我院子裡衝出去的時候,我確實希望你能摘出秦如霜,但我不知道,你會用這種極限一換一的方式,換出她來。」
羅不息道:「就是不知道她的戲份是不是真落你頭上了。」
褚珀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等他們說話的秦如霜,對方見她望去,高興地朝她揮手,她回以微笑,認命道:「算了,就算落我頭上,我活下來的概率也比霜師妹大多了。」
畢竟一回生二回熟,她都能擺脫必死的炮灰命運,再擺脫一次白月光命運,應該也能行?
褚珀想起那一串糟心的旁白:「只要我不是男主心尖尖上的人,那不就成不了他『早死的白月光』了嗎?」
她也不可能成為他心尖上的人。
照他那夜的腦補法,褚珀覺得,要是她死了,宴月亭可能會高興地拿她的血泡澡。
褚珀打了一寒顫,她竟然也如此血腥暴力了,定是被他傳染的。
羅不息琢磨了一下她的說法,覺得當真有幾分道理,「不愧是從主角手下逃過一劫的人,褚師姐令人佩服。」
褚珀捏著羅不息的袖擺,搖了搖:「叔,只有你能幫我了。」
羅不息渾身一抖,一股涼意頓時從頭頂竄到腳皮,「不敢當,我穿書的時候其實也才二十七八歲,褚師姐,你還是叫我羅師弟吧。」
褚珀從善如流地改口,「羅師弟。」
「我穿入書中兩年,楚師兄照顧我頗多,就算是為了答謝他,我也一直在想辦法改變他們兩人的結局。」羅不息說著,鄭重地作揖行了一個禮,「褚師姐幫了秦如霜,便是幫了楚風,也就是幫了我,我自然沒有理由不幫助褚師姐。」
褚珀差點被他這一連串貫口說暈,但她並不傻,稍加一捋,就能猜到,羅不息的小冊子,想來就是想引她過去的。
至於之後,應該也是存了順水推舟的心理,希望她改變劇情線。
「實在抱歉,褚師姐。」羅不息從袖子掏出一本書,「這是我聽到旁白後,就連夜寫下來的秦如霜的故事線,我把我能記得的細節全都寫在裡面了,希望對褚師姐有所幫助。」
「褚師姐若是信不過我的話,也可以根據旁白,加以佐證。」
褚珀收下小本子,「好。」
鐘磬之音遙遙傳來,所有手持金蓮的弟子開始登布道塔。
褚珀定了定神,餘光不動聲色地偷瞄了宴月亭一眼,將關於他的諸多雜念拋諸腦後,抱著勾星刀,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說一千道一萬,實力提升才是硬道理,只要她實力夠強,站得夠高,就能苟得夠久。
男主的白月光算什麼,只要她出刀的速度夠快,甚至能把男主變成她心尖尖上的「早死白月光」!
跟在褚珀不遠處的宴月亭後背一涼,冥冥之中,似乎感受被人針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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