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上走去,心中的雜念便越輕,心思也越來越沉靜,及至登臨布道塔下,整個人都清靜空靈,像一張被清洗乾淨的白紙。
身處布道塔下,更能感覺到這一座龐然白塔的恢弘氣勢,它看上去像是由一整塊白玉打造而成,鬼斧神工,奪天地之造化。
布道塔外,十二堂的長老都在,眾弟子面朝布道塔,執弟子禮。
長老堂並沒有多餘的廢話,時辰一到,便合力開啟塔門。眾弟子依序步入塔中。
一入塔門,身邊的同門忽然都消失了,大殿內只剩下褚珀一人的腳步聲。布道塔內十分空曠,頭頂茫茫一片,四壁沒有多餘的雕琢,透出一股原始的古樸,大殿正中擺放著一個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二物。
褚珀走上前,提起裙擺,盤膝坐下。
隨著她盤膝入定,頭頂的迷霧散開,露出流轉的星雲。褚珀沒有睜眼,無需放出神識,就能感應到周圍,她仿佛身處在宇宙虛空中,能聽到星辰之間那種令人顫慄的鳴響。
這想來就是師父說的天地之音。
勾星刀從她懷中飛出,懸於一尺之外,刀身不斷嗡鳴,充滿桀驁不馴的挑釁。
褚珀睜眼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冰原上,這是她的靈台識海。
勾星刀懸在她前方,褚珀屈指凝出一把冰刃。
凜冽的颶風席捲過冰原,在漫天寒霜中,寒刃相撞,褚珀手中的冰刃頃刻間碎成粉末。褚珀毫不猶豫,再次凝出一柄。
一連百場對決後,褚珀被寒霜再一次逼退,她若有所思地垂頭看向自己手中碎裂的冰晶,又抬頭掃過整片生靈滅絕的識海冰原。
「你未免也太霸道了。」褚珀對勾星抱怨,她修的是枯榮道,又不是死道,識海里怎麼可能這樣死氣沉沉,「我不喜歡。」
冰原裂開,裂縫裡湧出生氣。
與褚珀相比,宴月亭與斬魂刀的契合就要殘暴許多,宴月亭的識海幾乎快被斬魂刀魄捅穿,他的識海內才是真真正正的一片死寂,永無天日的黑夜籠罩在四周,被破開的裂痕中,涌動著暗紅的血腥氣,透出無邊的暴戾和壓抑。
這簡直和他外在所表現出來的,是兩個極端。
要麼死,要麼契合刀魄,宴月亭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斬魂刀上有一絲前任主人的殘魂,這才支撐著它不至於毀滅。
宴月亭想要契合它,就要吞掉那縷殘魂,取而代之。
但是斬魂刀顯然並不願意,它自他眼中甦醒開始,就一直在抗拒他,一人一刀簡直是「以死相拼」。
刀魄在識海里橫衝直撞,識海被撕扯得殘破不堪,宴月亭七竅都在往外滲血。
宴月亭擦了下嘴角的血,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被封進我眼睛裡時,你就只能是我的刀了。」與他的笑意相反,識海里洶湧的血腥戾氣卻在寸步不讓地侵蝕斬魂刀魄。
「你就算想自毀,也必須得經過我的同意。」
即使被它的刀光割破神魂,宴月亭也沒有絲毫停頓,一步一步朝它靠近。
斬魂刀劇烈地顫抖起來,刀魄所倚的殘魂正在被一點點吞噬,宴月亭眼前出現了一些破碎的畫面,是殘魂里殘留的一點神識。
斬魂刀從鑄刀爐里出來,被一雙握住,再到它刀魄覺醒,心甘情願地與人結契。
畫面閃得很快,惡鬼的哭嚎自它刀尖湧出,宴月亭只匆匆瞥到一眼那傳說中的幽冥黃泉,之後,那人偷龍轉鳳,以自己的一魄代替斬魂刀魄被滅。
拖著破敗的肉.體和魂魄淪落入極惡之地。為了給他的刀找一個寄生之所,才有了半人半魔的他。
後面的畫面,宴月亭看得簡直想吐。
「原來我有一半他的血脈呢。」宴月亭笑了下,「難怪你一邊抗拒我,一邊又挺容忍我。」
宴月亭一把握住斬魂刀,威脅道:「要麼聽話,要麼絞碎我的魂魄。」
斬魂刀發出悲憤的嗡鳴,良久之後,在他手中安靜下來。
宴月亭睜開眼睛,抬手伸向右眼,一縷刀光從深藍的瞳仁中溢出,他屈指勾住,用力一拔。
唰的一聲,一柄通體純白雪亮的長刀自他手中成型,宴月亭抬起手來看了看,刀身上映出他愉悅的雙眸,他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呵,還以為你要跟我同歸於盡。」
斬魂刀嗚一聲。
那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填補了宴月亭這麼多年來的疑惑,他是怎麼來到這個世間的,眼睛裡無緣無故封印的刀來自何處,冥冥之中為何要指引他來到巽風派。
這把刀曾經被仙盟那樣隆重對待,再次出世,必定會再起波瀾,而他現在的實力,還太弱了。
宴月亭重新坐回去,將刀橫在膝上,陷入沉思。
斬魂刀出世,應該已經驚動塬清了吧?他會怎麼處理這把伏安之遺留下來的邪刀,又會怎麼處理他?
塬清是個什麼樣的人?沾小師姐的光,那日進入試煉前,他曾經順便也提點了一下他這個內門弟子。這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一次交流。
宴月亭翻來覆去地回想剛剛那些一閃而逝的碎片記憶,想從伏安之的過往裡挖掘出一點信息。
終於,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嘴唇輕輕動了動,喃喃道:「刀無善惡嗎……」
刀無善惡,全在於承載它的人魂。
可他知道他就算偽裝得再純良無害,骨子裡依然流淌著殘忍暴戾的魔性,他清楚自己的心裡積攢著多少惡念膿瘡,他的識海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塬清發現斬魂刀結契的是他這樣的人,想來會像清理他師弟那樣,清理了他。
宴月亭一動不動地坐著,頭頂旋轉的星雲投下明暗不定的光,他思考了許久,最後伸手撫上丹田,催動體內魔丹。
內丹一點點抽走他識海里的血腥戾氣,封住他那些埋藏的邪念,抽走他半數的血脈精氣,也生生抽走他半條命。
宴月亭整個人抖得厲害,汗水洇淡了他臉上的血,順著尖俏的下巴往下淌,他暈過去幾回,又醒過來,在死生邊緣來來回回。
最終他還是熬過來了。
他並指嘗試好幾次,才聚攏一縷刀氣,剖開丹田,摳出了自己血淋淋的魔丹,只留了些許不傷大雅的魔氣在經脈里循環。
他的血浸在刀刃上,就連斬魂刀似乎也怕了他似的,刀身輕輕戰慄。
宴月亭識海里混沌一片,昏睡了很久,才在布道塔的鐘聲中醒過來。他睜開眼坐起來,那雙眼瞳前所未有地澄澈,像是脫胎換骨。
鐘聲響起時,褚珀靜靜睜開眼,她的神識尚未歸位,枯榮一道自生死大道衍生而來,她在布道塔中,簡直是不斷地在盛衰枯榮裡面打滾,小到一株草的發芽到枯萎,大到一顆星辰的誕生到死亡,差一點就迷失在其中,走不出來。
鐘聲穿透了靈台,將她從那種星辰熄滅後的死寂中拽出來,她倒抽一口,按住心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褚珀心有餘悸,她就是一個普通人,道心還沒強到見證這種龐然大物的生死,還能無動於衷,她差一點就修心把自己修死了。
修真界真的處處是坑。
褚珀定了定神,伸出手,勾星刀乖乖落進她手心裡,指腹輕輕蹭過刀刃,只有微薄的涼意,不再是要將人凍死的寒氣。
勾星刀隨著她心念而動,再也不需要費勁地掐訣召喚,灌注靈力,只要她想,就能要它輕靈如風,也可要它沉如鈍鐵,簡直如臂指使。
唯一不好的一點,她身為刀鞘,勾星刀選哪裡不好,非要存於她的脊椎骨里,每次抽刀都有一種要把自己抽癱瘓的錯覺。
褚珀腳步虛浮地走出布道塔,然後撞見了要死不活的宴月亭。
他臉色慘白得嚇人,嘴唇上都不見絲毫血色,整個人孱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暈倒,只有那雙眼睛明亮透徹,能見到一點蘊含的精氣神。
饒是從布道塔中走出來的弟子都是一臉衰相,宴月亭也是當中最慘最衰的那個。
褚珀委實被他嚇到了,腳步稍微遲疑了片刻,宴月亭轉眸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神色,像一隻顛顛的小奶狗,快步走過來,俯身行禮:「小師姐。」
他這一彎腰,和扶風弱柳沒什麼差,褚珀都想伸手扶他了,又硬生生忍住,「宴師弟,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真不愧是被整個修仙界監督行刑的邪刀,結契斬魂刀竟然這麼兇險嗎?宴月亭整個人都好似被掏空了一樣。
這麼一對比,勾星刀對她真的很溫柔。
「我沒事,謝小師姐關心。」他溫和地笑了笑,「看來小師姐和勾星刀應該契合得很好。」
「還好啦。」褚珀高興地彎起眉眼,恨不得把自己的寶貝刀繞著屹峰轉一圈,讓所有人都看看。
她抬手探向自己頸後,用力一拔,狹長的斬丨馬刀在她手中成型,玄玉一般的刀刃在陽光下劃開一線白痕。
她手腕翻轉,頗有些炫技似的挽出一片絢麗的刀光,雙手捧著橫到他面前,「它現在沒有那麼寒氣外露了,你摸摸它,應該也不會勾動你身上的傷。」
這是勾星刀第一次這麼「秋毫無犯」地靠近他,寒芒內斂,堪稱溫和。
宴月亭抬起手,指腹在刀刃上輕輕撫過,勾星刀嗡一聲,刀氣不情不願地在他指尖蟄一口,不疼,反倒有些癢。
「和你差不多。」宴月亭笑道。
褚珀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捻了捻手指,身上的傷口沒有被觸動,「不會疼。」
「那就好,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褚珀喜滋滋地收回刀。
宴月亭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木匣子,「我之前一直沒機會給小師姐。」
「什麼東西?」褚珀接過來,捏著木匣上的小繩抽開隔板,盒內靜靜躺著一塊鴿子蛋大小的赤石,「火隕石?」
宴月亭點頭,「我暫時只找到這麼大一塊,小師姐先拿給溫師兄,若是不夠的話,再想辦法繼續幫小師姐找。」
褚珀完全沒料到,一臉懵逼:「你怎麼知道我要幫溫師兄找這個?」她答應溫竹影后,事趕事到現在,還沒空閒去找這石頭,沒想到宴月亭先幫她找來了。
宴月亭:「秦師姐告訴我的。」那日,兩人在避風亭時,秦如霜確實跟他提起過這事。
她就猜到是秦如霜那個嘴巴沒把門的。
「小師姐為了離雀羽才錯失火靈芝,我幫小師姐尋找替代物,也是應該的。」宴月亭很懂事地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她純粹就是想還債,照這麼送來送去,她這債不就扯不清了?不過他都這麼說了,又幫她找到,實在不好推辭,「那我就謝謝宴師弟了。」
宴月亭眼中的歡喜肉眼可見,討好道:「能幫到小師姐就好。」
褚珀疑惑地看他一眼,她覺得宴月亭似乎有哪裡變了,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正在此時,兩道通訊符破空而來,一道落在褚珀手裡,一道落在宴月亭手裡。
兩道通訊符中,塬清冷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速來驚風樓。」
兩人互相一對視,褚珀心知肚明,應是塬清察覺到了勾魂刀的存在,所以才急召他過去。
宴月亭滿臉茫然,有一種忽然被年級主任親自召見的手足無措:「塬清長老怎麼會突然找我?」
他的樣子無辜極了,不論怎麼看,都找不出半點偽裝的痕跡,好像真的一星半點都不知情,搞得褚珀想提點他幾句,都無從下嘴。
不錯啊,男主不愧是男主,難怪可以騙到她師父。
宴月亭頓了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驀地抬手撫上右眼,那張臉更白了,忐忑不安道:「小師姐,我、我好像契合了一把不太好的刀。」
褚珀眨眨眼,默默腹誹,我不信你現在才知道。
她拿人手軟,只好斟酌了下,寬慰他道:「刀無善惡,全在於承載他的人魂,只要持刀人一身正氣,那刀就能成為正義之刀。」
褚珀拍拍他的手臂,意味深長道:「宴師弟,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不好的刀,只有不善良的人。」
宴月亭鄭重點頭:「小師姐說的我記住了。」
「等會見到師尊他老人家,你……就這樣就很好。」裝,你繼續裝就成了。
宴月亭侷促地點點頭,跟在褚珀身後,兩人一同朝著驚風樓御空而去。
還是那一間四面敞闊的中堂,塬清和聞蓮各坐一邊,兩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只對褚珀點點頭,喚來旁邊坐下後,重點就轉移到宴月亭身上。
他獨自一個人站在堂中,垂著頭,顯而易見有些侷促難安。
塬清口氣和藹道:「無需緊張,本座召你前來,是想詢問些關於你所契刀魄的事,你要如實道來。」
宴月亭恭敬道:「是,弟子遵命。」
聞蓮上下打量他,「宴師弟臉色不好,莫非是強制結契的刀魄?」
宴月亭猶豫片刻,點了下頭。
塬清:「召出你的刀。」
宴月亭聽話地從右瞳中抽出斬魂刀,刀身通透雪亮,褚珀完全沒想到,傳說中兇殘的斬魂刀,模樣竟然如此好看,跟它的主人還真是挺般配。
如今刀魄與她神魂相連,她的心念被勾星刀感知到,勾星刀頓時就不高興地蠢蠢欲動。
褚珀只好安撫它,「你也好看,你比它更好看!斬魂刀是兇殘小白臉,你是鐵漢柔情,你們倆走的不是同一個路線。」
另一邊,塬清真人已經接過斬魂刀細細打量,他似嘆息似感慨地說道:「刀形變了。」但刀魄確實是斬魂刀的刀魄。
「你可知這把刀的來歷?」塬清問道。
宴月亭捏緊袖擺,點了下頭,如實道:「我在布道塔中契合它時,曾看到過一些零碎的畫面,此刀名斬魂刀,曾被仙盟定義為邪刀粉碎。」
塬清頷首,「的確如此,一百年前,巽風派十二堂長老聯手布下滅靈陣,絞碎刀身湮滅刀魄,它如今又怎麼會在你手裡?」
「從我記事起開始,它就在我眼睛裡。」他說到這裡,停了片刻,「在碎片畫面中,是斬魂刀的主人將它封進我眼睛裡的。」
「你還看到了什麼?」
宴月亭便一五一十將自己看到的說了,沒有任何隱瞞,包括伏安之如何在那極惡之地苟活著,就為了在死前為他的刀找下一任寄主,他耗費幾十年,嘗試無數次,不管是不是歪門邪道,他都去試。
最終算是被他找到一種以血脈為引,過渡刀魄的邪術。伏安之又花了許多年找合適的母體,最終有了宴月亭。
褚珀整個人都聽傻了,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宴月亭轉眸觸到她直愣愣的目光,眼裡泛出清晰的痛苦,沉沉一壓眼睫,避開了她的視線。
【那些覺得他下賤噁心的人是對的,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
旁白音灌入耳中,褚珀倏地揪緊披帛,她不知道自己剛剛是用著什麼眼神看他,但好像無意間傷害到他了。
她其實沒覺得他噁心。
褚珀眼前一花,被一雙手按進懷中,只聽轟隆一聲,四周垂掛的竹簾被絞得粉碎,紅木宮柱上留下無數觸目驚心的刀痕,整座驚風樓都發出一陣咿呀的慘嚎。
肅殺的刀光在塬清袍袖劍舞動,他臉色陰沉得能掐出水來,快被氣炸了,「荒唐,伏安之,你到底是個什麼缺德玩意兒,簡直荒唐!」
聞蓮像一隻張開翅膀的老母雞,左右手各護著一個,沒有勸阻塬清,任由他師父發泄痛快。
褚珀和宴月亭被他死死按在懷裡,動彈不得,兩個人幾乎鼻尖挨著鼻尖,呼吸之間,氣息都糾纏在一起。
褚珀眼珠子東飄西盪,實在找不到落腳點,只能抬眸看向他,小聲道:「宴師弟,伏安之做的那些事,那是伏安之噁心,跟你沒關係,你又沒辦法決定自己的父母是誰。」
宴月亭呆怔了片刻,緊繃的表情舒緩了一點,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謝謝小師姐。」
他的鼻尖撞上褚珀,褚珀下意識往後一仰,又被聞蓮用力按回去,斥責道:「別亂動,小心師尊削掉你的腦袋。」
褚珀被按得整個人更向宴月亭傾去,她慌忙抬手抓住宴月亭衣襟,抵在他胸口,倉促地轉過頭,把臉埋進大師兄胸前。
耳朵撞到他臉上,宴月亭的一口吐息全呼在她耳廓里,褚珀禁不住一顫,耳根燙得像要燒起來似的。
宴月亭一低眸就能看到她通紅的耳垂,定了片刻,轉開頭去。
她師父這口氣發泄了老長時間,周圍噼里啪啦的巨響不斷,褚珀腿都跪麻了,甚至有點想抱著大師兄的腰,埋在他結實的胸大肌上睡一覺。
然而不等她付諸行動,聞蓮又放開他們了。
褚珀立即鬆開宴月亭的衣襟。
驚風樓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驚風樓,遍地都是刀痕,它遭人千刀萬剮,獨自承擔了太多,咿咿呀呀的聲響不斷,已經可以被列入危樓範疇。只有聞蓮身周的坐席,勉強還保持著完整。
塬清緩步過來坐下,眼神中給人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看著宴月亭說道:「你既知這是一把被仙盟定義為不祥的邪刀,你又要靠什麼來掌控它?」
宴月亭目光堅定地回視他,道:「一身正氣。」
褚珀:「……」啊,這幾個字好耳熟。
怎麼肥事,宴月亭!這就沒了?你再多講講啊,她師父就算再傻白甜,也不至於這麼好忽悠!
塬清大笑一聲,「好。」
褚珀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她師父,「……」她明白了,這一定是傳說中的男主光環。
下一刻,塬清一揮袖擺,殿中虛空淌過水波紋路,一面巨大的水鏡慢慢凝聚成型,鏡子四面雕刻著繁複的銘文,頂上刻著兩個小篆字體。
「問心鏡能照出人心底一切善惡,你上前去,讓本座看看你的一身正氣幾斤幾兩。」
褚珀腳趾都扣緊了。
她雖然不知道宴月亭的一身正氣有幾斤幾兩,但他心裡那一堆的口口口口,起碼兩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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