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呵呵……蘇牧沒有戳破勒蘇罕蹩腳的託辭，接過水碗喝一口，放在一邊。
和深淵做交易的那一刻，就已經萬劫不復了啊……不管你換來的是一口吃的，還是未來君臨草原……
目的達成，蘇牧拋出自己的猜測：「我看出來了，你最在乎的其實還不是那些金銀和皮毛，對吧。」
對面，虛脫了的勒蘇罕像被人看穿一樣正襟危坐。
他條件反射一樣搖頭，又慢慢點頭。
不說話，像是固守某個最後的陣地，不肯動搖。
蘇牧也不在乎，許諾道：「金銀珠寶、皮草寶弓，來了就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不過小美人們我倒是可以做主，讓她們哪來的回哪去。」
理由他都想好了，要在大臣們裡面推行公卿風廉政建設。
他惡趣味的捂住嘴笑。
這時，勒蘇罕艱難擠出聲音：「送她們回去，比殺了他們還要讓她們難受……」
聞言，蘇牧眉毛一揚。
勒蘇罕定了定氣，一疊聲的說下去：
「她們加入南下使團的時候，一定對著鷹回峰的方向祭拜過……祭拜過，就是要上戰場的勇士了。
「勇士沒有打勝仗，而是又重新回到了部落里……就算回去，他們的阿爸和姆媽，也不會再接納她們了……」
臥槽這特麼的是什麼奇葩規矩……蘇牧撇了撇嘴，不遮掩鄙夷的情緒。
「那你說，怎麼處理他們？」
勒蘇罕突然被問到，張了張嘴，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隨行的都是草原上最美的花，十八九歲，最好的年紀，遠赴他鄉，委身給那些年老的官員……
他們的年紀夠做她們的父親還多。
而且那些人位高權重，一個草原上來的女子，被弄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們出頭的吧？
這時，蘇牧有若惡魔般的蠱惑再度響起：「你現在的身份截然不同了，想怎麼發落她們都可以。」
勒蘇罕胸口裡的心臟瘋狂跳動，他抬頭，眼中有火：
「你可以收留她們嗎？她們會做飯，會跳舞，會唱歌……還會……還會……
「她們不挑住哪裡，也不挑吃不吃得好……她們……她們就算不能像雄鷹一樣翱翔，做一隻金絲雀也是好的……」
蘇牧：「？？？」
我是那個意思嘛？！
你想讓我死是不是？我府上一個雌性都沒有，後花園的蟲子都全都是公的。
你小子讓我一攬子撈回來三十個蠻族女子？
蘇牧氣息一時激烈，身側的水碗無聲變成泥漿。
勒蘇罕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但一股子氣憋在喉嚨里，不吐不快。
他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可那些女孩還有自己的人生。
用這三十個人的人生換自己一個的，他覺得不值。
勒蘇罕激動的大聲喊：「求求你！我什麼都會做的！」
蘇牧冷冷看他一眼，半是嘆息半是無奈。
你可是未來要君臨草原的男人，這麼優柔寡斷像什麼樣子……你當主角是要被讀者噴聖母的好麼……
點點頭：「我答應你。」
三十個蠻族女子就當是人質了，雖然我也不擔心這小子出爾反爾……
看到勒蘇罕大喜過望的樣子，蘇牧淡淡壓了壓手。
對面的少年坐回熊皮墊子，滿室暴雪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地盛開的霜月花。
「回答我幾個問題。」鋪墊已經夠了，蘇牧道明來意。
勒蘇罕果斷的點頭：「別說是幾個，幾百個我也都回答你！」
蘇牧頷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個問題，你們轉場時，會經過查卡爾山口對吧。」
「嗯！」勒蘇罕沒有猶豫，迅速點頭。
「……那麼，兩年前，你們經過查卡爾山口時，可有見過有人押送上千名漢人經過？」
「有，我記得很深……」
勒蘇罕想也不想的回答，臉上的神色黯了黯，「明明入冬了，他們還穿著夏天的衣服，凍得瑟瑟發抖……
「我給了幾個人羊皮……偷偷給的，可是姆媽說沒用的，等我們遠去，他們還是保不住那些羊皮，只能被別人搶走……
「但是吃的應該不會！肯定不會的！有一個小孩兒，這麼高……」
勒蘇罕說著，坐直身子後在靠近頭頂的位置比劃一下，他如果站起來，這個高度大約到他腰邊。
「我給了他一小塊羊奶干，他吃得就像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一樣，吃完了還衝我笑，說謝謝大哥哥……」
講到這裡，勒蘇罕眼睛裡閃過久違的亮光，他也能幫到別人，他很開心。
他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注意到眼前那個男子眼中捲起的雷霆。
雷霆激烈到門口的李廣和朱太尉悚然轉身，卻發現那股炸裂性的氣機一閃而逝。
蘇牧吐出氣息，敲敲地面，提醒他問答還沒有結束。
「後來呢，他們去了哪？」
勒蘇罕「哦」了一聲，從情緒里走出來，臉色又迅速恢復了黯淡。
他回憶著一點一點說：「一路往北，聽說是去了北海。」
北海？
北海？！
不是金帳狼庭？！！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原本在蘇牧和烈安瀾的估計中，這些被喜親王拱手送給狼主的百姓，是要被送往金帳狼庭的。
之後或是經歷慘烈的祭祀，或是有其他的遭遇在等著他們。
但現在勒蘇罕說，他們被送往北海。
北海和金帳狼庭之間，相隔超過六百里……
楊遠也被關押在北海……嗯，日期差太大，不能保證這裡頭有必然的聯繫。
蘇牧疾聲追問：「送往北海然後呢？北海有什麼？」
勒蘇罕被他的態度嚇到了，縮縮肩膀，「據說狼主給了他們一片地，讓他們在那裡生活。」
蘇牧：「？？？」
這個信息有點爆炸，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等等，喜親王拐出來六個村子的百姓，途經千里、不惜累死凍死大量的人。
就為了送往北海讓他們重新開始生活？
這比渣男說以後只愛一個人還要不靠譜……
他頭皮發麻，無法想像狼主這個行為的目的。
沉默了一小會兒，勒蘇罕怯怯的說：「我以為狼主是發了善心，但是姆媽告訴我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狼主要等他們在北海邊住下來，然後才把他們全部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