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行運動員的體格,又長期健身,袁總被他那下子呼得眼冒金星,半邊臉火辣辣的。紙薄又銳,像把刀子,他額頭被刮傷一道,滲出了血。
袁總的第一反應是往後退,躲在椅子後面貓著腰嚎叫:「誰啊?你、你誰啊!」
「陸嘉行。」
很熟悉的三個字,袁總被打懵了,沒來由的心裡抽了一下,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對方氣勢太強,樣子絕不像等閒之輩,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能認識什麼人,他抱著僥倖心態,抄了個硬殼文件夾虛張聲勢的要砸過來。
陸嘉行把懷裡的人護在身後,單手接住砸下來的手腕,捏著一扭,袁總跟被踩著尾巴一樣尖叫著。陸嘉行擒著他的手往上猛地一抬,硬夾反磕在袁總的鼻樑上,殷紅的血液順著鼻子流了出來。
陸嘉行扯著他的頭髮慢慢把人拎起來,說:「要給她介紹什麼工作,啊?」
「要給她介紹什麼對象,啊?」
「剛才罵得爽不爽,啊?」
他又陰又冷的發問,袁總鼻血橫流,絲毫招架不住,心虛的曲著腿求饒,「沒、沒啊……沒啊……不爽……一點都不爽……」
許梨反應過來就抱住他的腰往後扯,嚇得喊都沒喊出聲。
陸嘉行感覺到她在發抖,聲音軟了些,說:「乖,閉上眼。」
突如其來的慌亂狀況中,許梨被那聲音蠱惑得下意識順從,眼剛閉上——
咚!悶響一聲。
再睜眼,袁總已經倒在了地上。
秦昭帶著老曹這才從外面沖了進來,「陸總,您沒事吧?傷著沒?」
「我能傷著哪?」
他手上有血,但都不是他的。
「許小姐沒事吧?」秦昭要過來檢查,陸嘉行擋了一下,許梨臉煞白,腳軟著站不住,陸嘉行打橫抱起她往外走,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有力跳動著的心臟讓她清楚的意識到,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夢。
他是真的來了。
車就備在外面,陸嘉行打開車門,把人塞進副駕駛,剛扯了安全帶扣上,許梨拉住他的手,「老師,陳老師。」
天□□沉,不知不覺外面已經亮起了路燈,長途奔波又一直揪著一顆心,陸嘉行脾氣也上來了,手撐著車門,低怒道:「這時候還能記著老師呢?那怎麼不記著給我打個電話?了不起了,你幾歲,飯局都敢參加了,敢跟著人往橫店跑了?說話啊!」
許梨瞪大了眼,愣在那裡。
「敢動一下試試!」陸嘉行甩上車門,繞到駕駛位,他剛要發動汽車,手緊緊捏著方向盤,低頭閉了閉眼。
許梨還是剛才的姿勢,梗著脖子,眼圈紅紅的。
秦昭敲車窗,遞進一張卡,「陸總,地址在這。」他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的低氣壓,說,「許小姐受驚嚇了,您先帶她走吧,這有我。」
陸嘉行努力平穩著情緒,微微側頭,「你跟『盛世』的人說,想跟『東尚』合作,找我談。」
說罷,他踩下油門,車子駛了出去。
陸嘉行今天給劉校長打了電話講明情況,這通電話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鐘,文學院的院長親自把電話回了過來。學術考察是正常列入研究生學分的課程,導師的出行費用,院裡是要報銷的,所以提前也都會做申請報備。
文學院暑假去杭州考察的只有一個叫陳西北的老師,可惜他們也聯繫不上。
陳老師學術態度嚴謹,在國內外重要期刊上發表了許多很有價值的論文,從沒出過什麼岔子。再說搞文字研究的,絕對繞不開西湖邊的西冷印社,去一趟杭州,也沒什麼不妥。
校長吩咐的事情,院長也不敢怠慢,加上許澤也是學校里的老師,院長聯繫了平時跟陳西北關係好的老師,了解到他剛接了一個電影顧問的工作,好像就在杭州那邊。
陸嘉行當即讓秦昭訂了去往杭州的高鐵,一邊往那兒趕,一邊聯繫人。
娛樂圈就那麼大,電影備案的名字有,秦昭打了個電話就查出是「盛世娛樂」投資的,幾通電話下來,項目大體情況,和負責人辦公地址就搞到了。
秦昭冷靜,拿捏著分寸跟對方談:「我們這有個小姑娘叫許梨,跟著導師參加的項目,昨晚上一夜沒回來,你們給找找。」
對方問了一圈,回話說:「好像是有個女學生跟著來,叫什麼不確定,但人肯定是沒事兒。」
秦昭懸著的心放了一半,「那就麻煩聯繫到她,給我們回個話。」
電話打完,那邊就遲遲不回了,其實「盛世」的人確實有聯繫過,不過聯繫到的就是總負責人袁總,他昨晚就喝大,暈暈乎乎的應承,根本沒當一回事。
這時,在杭州的同學們也做不住了,康景明急的團團轉,可是根本搞不清狀況。
那個學姐倒是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通過康景明把電話打給了陸嘉行,把袁總打電話騷擾許梨的事都講了,還發了見面時的照片過去。
袁總全名袁肆劍,在圈內出了名的愛搞女人,尤其好找合作的實習生,掐著對方求職的心,不知道玩了多少個,去年有個女孩為他自殺,差點命就搭上了。
陸嘉行了解到情況,心像被寒冰戳著,一路上繃著臉,什麼都沒說。
四個多小時的高鐵,下了車老曹已經在那等著,接上人就往橫店趕。
老曹路熟,在安全時速內,把車開到了最快。都勸陸嘉行,說對方既然說了,那就肯定沒事,但他還是冷著一張臉。
到了地方,秦昭接了個電話,陸嘉行就先進去了。
袁肆劍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斷,還夾著許梨的名字,陸嘉行聽著就火大,後來就是衝進去那一幕。
車子行駛沒多久,就來到一家酒店,這是東尚在橫店有入股的一家,秦昭提前都辦妥了,陸嘉行拉著許梨進去,全程都一言不發。
頂樓的套房,進了門,他往裡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把門上了鎖,徑直往裡走。
許梨站在那沒動。
陸嘉行從冰箱裡撈了瓶水擰開灌下去,帶著冰的水讓他疼炸的頭舒服了一些,他的手有輕微的發抖,心有餘悸,後怕是什麼感覺,終於是知道了。
兩個人都沉默著,過了片刻,陸嘉行大步走到她面前。
「怎麼,還不知道哪錯了?」
許梨動動唇,把頭低下去。
「你那麼聰明看不出那王八對你什麼心思?不知道給我打電話?不想給我打,不知道給家裡人打?再不濟你會不會跑?」
提心弔膽這麼久,好不容易鬆口氣,陸嘉行沒控制自己的情緒,話說得很沖。
一連串的發問下,許梨瞪紅了眼,仰起頭,「我手機壞了。」
「不會借個電話打?」
「我記不得號碼啊,平時爸爸媽媽也沒什麼每日給我打電話的習慣,妹妹也沒,我似乎也沒什麼很知近的朋友,我、我……」
她是想說以為沒用,根本沒背這些電話,話說了一半噤了聲。
陸嘉行覺得自己要瘋了,掰著她的肩膀,「你出來考察,就是為了陪人吃飯?」
許梨咬紅了唇,「我沒有。」
應酬交際,陸嘉行比她知道裡面的路數,想訓她的話很多,全都說不出口了。
他手勾著她的下巴往上抬,算了,認了,人好好的就行。
他嗓音暗啞,「過來,讓我看看有事沒?」
那一刻,憋了幾天的情緒再也克制不住了,許梨咬著牙哭,淚水斷了線,喉嚨里有輕輕的嗚咽,嘴上卻拼命忍著不出聲。
她看似柔軟,其實倔強又不服輸,不願意求助,也沒人可求。
總是安安靜靜的呆在一邊,其實跟誰都保持著距離。
兩人之間,是陸嘉行親手在她身上裹了層繭,作繭縛了她。
而現在,他又該用什麼剪開它。
一個女孩,在他面前硬忍著自己的心酸和委屈。陸嘉行只覺得五雷轟頂,把她抱進懷裡,拍拍她的背,「別哭了,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
月亮攀爬上天空,照亮沉寂的夜。
秦昭回來的時候,許梨的情緒已經穩定住了,剛洗了澡出來,頭髮半濕著。
「我、我一會兒再來吧。」
陸嘉行叫著他,「進來吧。」
折騰了一通都累了,秦昭簡單說了情況,全程嚇傻的陳西北被老曹的人先送了回去,杭州那邊還有一群學生等著,怕大家急。
「陸總。」秦昭看了眼許梨,沒直接把袁肆劍給她塞房卡的事說出來,只道,「『盛世』那邊負責人到了,事情肯定辦妥。」
陸嘉行明白他的意思,像袁肆劍這種人,家裡有老婆孩子,外面還勾搭、誘騙無數,早就該被收拾了。
「沒事你也先休息吧,都累了。」陸嘉行情緒還沒整理好,只想先睡一覺。
「陸總……」秦昭有些為難。
「你說。」
「聞澈正在橫店拍戲,不知道怎麼聽說了,現在鬧著罷工不拍了,人正來酒店的路上呢。」
陸嘉行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橫店拍戲,頭暈了一下,陰惻惻的說:「讓他滾!」
作者有話要說:聞澈:我不!
下一章,請放著《千年等一回》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