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小時,要滾的人還是來了,聞澈裡面還穿著戲服,外面裹了件防曬的長罩子外衣。
陸嘉行以為客房服務,開了門就要再關上,聞澈的一隻胳膊卡在門縫,使勁往裡伸著,「斷了!呀,呀!真斷了!小梨子救我!」
許梨跑過來抓著陸嘉行的腰,「陸先生。」
「你怎麼老摸我的腰。」陸嘉行把許梨推到一邊,才撤了手上的勁。聞澈慣性的摔進來,撲了陸嘉行滿懷。
「多少人想抱我抱不到,你怎麼一臉厭棄,會不會享受啊。」聞澈一身汗,外衣都濕透了,顧不上脫就衝過去,臉探到許梨面前,「快叫我看看,那色痞子欺負你了沒!」
陸嘉行拽著他後衣領往後拖,「離她遠點。」
許梨蹙眉,小幅度的往後面移,她不是怕,是聞澈的造型實在太奇葩。悶熱的天,他里外都裹著,臉上戴著大黑口罩,頭上還黏著頭套。
摘了口罩,他跟洗了個臉似的。
陸嘉行指著他的頭,「你這怎麼回事?」
「拍戲啊。」聞澈脫外衣,說話時視線一直落在許梨的身上,「她沒事吧?」
陸嘉行倚在沙發上,一手環在胸前,一首掐著眉心,聲音發沉,「沒事,看完了就趕緊走。」
聞澈就跟沒聽見似的,他想脫裡面的戲服,看到許梨,抿了抿唇,忍著熱沒動。
「我都聽說了,袁賤賤那個老色鬼難為你了吧,我當時是不在,在了削不死他!」昨晚上吃飯,在場的人不少,許梨還房卡時,旁邊有人瞧著。利益相交的老油條們,見怪不怪,當時沒人搭腔說話,一聽見風聲變,又恨不得澆上把火。
聞澈這部戲就是跟「盛世」合作的,聽到了八卦就給秦昭打電話,「東尚」在橫店入股的酒店就這麼一家,太子爺什麼房間規格,他動動腦子就能找來。
人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許梨見他汗如雨下,抽了紙給他,「先擦擦吧。」
聞澈終於安靜了,撐開雙臂,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什麼,臉紅著往前探了探,等在那裡。
陸嘉行大步走過去,直接把整合紙抽扔他懷裡,「要擦自己擦,慣得你了?」
聞澈撇著嘴,「小氣。」
陸嘉行甩了個眼刀子過去,「你就這麼來,不怕被人拍到?」
「不會,你這層一般人上不來。」人看著確實沒事,但是心口的義憤實在難平,他拿著紙巾給自己扇風,頭套都要歪了。
陸嘉行抬抬下巴,許梨乖乖的拿起桌上的粥繼續喝起來。
「嘖嘖嘖,你這養閨女呢,管得寬不寬啊!」聞澈撈著衣領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用話拿趣人。
一會兒又跑到許梨旁邊看她吃飯,問東問西的。
陸嘉行在失去耐心的邊緣,沒什麼好氣的說:「不是演車手,你帶什麼頭套?」
「啊?哦,我這是穿越劇,皇上穿越成賽車手,是不是挺狗血?」聞澈手托著下巴看他,「嘉行哥,這劇還有更狗血的呢,我演得男主啊穿越前是個渣男,有個親梅竹馬的小媳婦男主不喜歡,大婚後啊男主把她虐身虐心,貶為暖床丫鬟,冷在一旁不管,再後來啊這丫鬟撞到頭什麼都不記了,醒來問男主她是誰。男主玩心起了,說她是自己的寵妃,圈在宮裡好一通寵,寵得自己都以為是真的時候了,你猜後來怎麼了?」
陸嘉行的臉已然冷得嚇人,聞澈歪過頭,「他不猜,小梨子你猜。」
許梨昨天都沒睡,抗到現在腦子都是木的,根本就沒聽進去,咽下嘴裡的粥,茫然的抬起頭,「啊?」
她都沒看清怎麼回事,陸嘉行已經拎著聞澈往外走。
「好幾次了,是不是以為我是豆腐做的?挑釁什麼?」陸嘉行把他拽到外面的安全通道里,壓著聲發狠問。
聞澈後退了幾步,站在窗口的位置,風從敞開的窗戶里灌進來,讓他終於涼快了些。
沒了剛才的調侃,他聲音平平,卻毫不示弱,「嘉行哥,是你到底想幹什麼吧?」
「我怎麼了,少跟我不陰不陽的說話。」
「呵。」聞澈冷笑,「那小丫頭不記事,你就想玩她是不是?裝的真跟合法丈夫似的,她知道你倆之前是簽了合約結婚的嗎?知道你讓她這輩子都要把你當哥嗎?」
陸嘉行手垂在身體兩側,愣了片刻才說:「你怎麼知道的?」
倆人簽那份不具備法律效應的合約時,根本沒有旁人在場,他也沒對任何人提起過。
「就是碰巧看到了。」聞澈似在回憶那天的場景,他回老宅看奶奶,路上就發現被私生飯跟蹤了。老宅四周有圍牆,按的有警報系統,他進去後想看看私生飯走了沒,剛到牆邊就看到許梨來找陸嘉行,兩人在後院裡說話。
——「就跟你鄰居家哥哥一樣,許梨你記好,我從前是你哥,現在是,以後也是。」
——「好,嘉行哥哥。」
對話中,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兩句。
那天許梨穿了件白色的連衣裙,頭髮搭在肩上,挽起半層髮絲,在頭後扎了個小丸子,旁邊還戴著個嫩黃色的小卡子。
他從小就招女人,又是在娛樂圈混的,這點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小丫頭看著是來「談判」,其實是精心打扮來見心上人的。
明知是條死路,也抱著最後一絲掙扎的心。
可惜被陸嘉行傷得透透的。
聞澈在陸家待得時間不長,後來又去了韓國,他沒見過許梨,也從沒聽陸嘉行提起過,那一天是第一次見。
原本只是想藏著好好看場戲,但是聞澈低估了私生飯的瘋狂度,他們為了偷拍他,誤拍到了陸嘉行和許梨這段場景。
畢竟是家人,聞澈當時怕他們到網上亂發,才出去向她們要視頻,為了這個還被兩個私生飯各親了一口做交換。
視頻他留著,一直誰都沒提起過,最後自己都快忘了。
哪知道許梨後來失憶,才把這段翻了出來。
安全通道間,安靜的能聽見落針的聲音,兩個男人各懷心思,誰都沒說話。
末了還是聞澈先開口,「嘉行哥,你真不想知道戲裡女主恢復記憶之後會怎麼樣嗎?」
陸嘉行靠牆站,頭枕著牆,看著有些頹,他說:「我不想。」
「你是就不想讓女主恢復記憶吧。」聞澈笑了。
聲控燈滅了,只有外面的星光照進來。
半晌,陸嘉行跟著笑了,這一笑,笑出了無可奈何的意味。
他說:「你拍得什麼垃圾劇。」
「穿越劇唄。」聞澈低頭摳著自己手心,他的顏值再娛樂圈絕對是一線水準,可清秀,可色氣,這會兒只剩落寞,他說,「這都是我自己瞎編的,編劇不敢寫這麼虐,不賣座。」
聞澈扒拉自己的頭套,齜牙咧嘴的薅下來,他原本的頭髮濕透了,特別殺馬特的乍在頭頂。
他的聲音很淡,「嘉行哥,什麼時候你都是眾心捧月的焦點,所以你應該不知道被人拋下的滋味,我知道,所以心疼她。」
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聞澈把臉背過去。
風吹落滿身的汗,透心的涼。
不知過了多久,溫熱的手掌落在頭頂,陸嘉行揉了把他那煙花般紛飛的頭髮,「回去老實拍戲,少惹事。」
聞澈身子一僵,動動嘴發不出聲來。
陸嘉行已經收了手,「她失憶,是病人,對病人是不能刺激的,阿澈,扭過來看著哥哥。」
哥哥……
聞澈機械化的轉身,不可思議到瞳孔都放大了。
多少年了,陸嘉行都沒在他面前說過那兩個字。
⑥
陸嘉行單手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嗯?」
兩雙漆黑的眸子相對,陸嘉行挑了下眉,過了兩秒,聞澈跟著點了點頭。
「帶上口罩走吧,別被拍到了。」陸嘉行往回走,又被拉住。
「對了嘉行哥,你認識喬星辰嗎?」
陸嘉行身子一僵。
「不認識嗎,他說認識你的啊,還說是生死之交呢。」聞澈跟在後面,「跟製片關係挺好的,來探班,見我說認識你,好像是剛從英國回來的,你真不認識?」
橫店一年四季都很熱鬧,數不清的劇組和熙熙攘攘的遊客,多少故事在這裡上演。
陸嘉行揉著額頭往前走,沒什麼情緒的說:「嗯,認識。」
******
翌日起了大早,陸嘉行戴著許梨返程,他是拋下工作來的。
昨天早上還拍著桌子說自己絕對不會來杭州,中午就買了票過來,公司那邊聽說他這打臉行程,都覺得一言難盡。
既然來了,他決定順路去杭州處理下工作,秦昭開車,見著他倆也沒多問,只把新手機遞給許梨,「陸總吩咐給你買的。」
許梨皺著眉頭,接過去說:「謝謝,回去我把錢給您。」
陸嘉行沒吭聲,秦昭看氣氛尷尬,笑呵呵的說:「沒事,你這才壞了一支,陸總這月都摔壞兩支了。」
「啊?」
「哈哈,沒有,沒有。」秦昭感受到後排凌厲的視線,實相的沒再說下去。
昨晚上兩人是分開睡的,可畢竟是一個套間,從早上起床起,許梨臉上的紅就下不去。
陸嘉行沒睡好,做了一夜的噩夢,在車上又補了一覺,到了地方他下車,對許梨說:「你們同學住哪?」
許梨扒著車窗,露出顆小腦袋,「如家。」
「好,秦助送你去拿行李,然後你回來跟著我,今天下午我們就返程。」
「等等,等等!」許梨急了,「我跟您走啊?」
陸嘉行托住她下巴,「你說呢?」
「不是,我……我還沒去看西湖呢,還有雷峰塔,還沒見著法海呢。」
許梨一著急就亂動,下巴在他手心蹭著,癢到了心口,陸嘉行忍著笑,「法海你見不著。」
許梨微微嘟著嘴,陸嘉行看了眼天,嘆口氣,「乖一點,我忙完了帶你去,秦昭,你開車,別讓她瞎跑。」
……
送走了他們,陸嘉行跟著老曹檢查工廠,確實發現了許多問題。
他們的旗袍不是採用的普通的印花技術,還是用純色的絲綢先製成成衣,然後讓藝術家在上面繪製圖案,每一件成本很高,但是效果也很驚艷。
可是衣服與畫作不同,它需具備多次洗滌的能力,當前採用的繪畫顏料是丙烯,可是丙烯在熨燙的過程中會產生臭味。
雖然老曹的人通過複雜的處理可以避免這個味道,但買回去的顧客若自己熨燙,還是會產生臭味。
陸嘉行一直認為,再嬌貴的衣服,也應是以人的舒適為第一要務,如果買回去需要當祖宗伺候著,就有偽他的本心。
腳不離地的忙了半天,最核心的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決。
正說著,他手機響了,是顧欣打來的,說人就在外面。
顧欣見他出來,笑得嬌媚,她妝容精緻,美得毫無破綻,「旁邊有個咖啡廳,去那坐會兒。」
陸嘉行沒動的意思,「就這說吧,還有工作沒處理完。」
顧欣是聽「盛世」的人說了昨天的事才追過來的,她對陸嘉行的心思,自家公司的人誰不知道。
「看你眼下都黑了,是不是沒睡好。」顧欣要碰他,被陸嘉行擋了一下,他有點煩的說,「有事嗎?」
顧欣在來得路上告誡了自己無數次,千萬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許梨,男人就是圖個新鮮感,她總計較,顯得不大度,可是陸嘉行的態度,讓她心裡不是個滋味。
陸嘉行性子再冷,在英國時兩人也相處的很好,情分這東西,靠得是日積月累,那個小丫頭算什麼。
顧欣問:「你怎麼了?」
「太忙,一堆事。」陸嘉行根本沒往別處想。
男人說忙,有真有假,顧欣卻品出了敷衍的意味,情緒也上來了,「還為昨天的事生氣啊,事我也都聽說了,袁肆劍是喜歡找小姑娘,不過都是成年人,她出來,就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
陸嘉行正在煩,聽罷也懶得兜圈子,直接問:「那袁肆劍你們怎麼處理?」
「什麼怎麼處理,嘉行,你也二十八,不是毛頭小子,吃個飯你情我願的事要怎麼處理?她一個小姑娘敢跟著人去飯局,你真覺得她單純?這種女孩我見多了,趁著有些姿色就想做躺平了就能賺錢的事。」
陸嘉行垂著眼看她。
顧欣在他的眼神里怯了,軟著聲音勸,「嘉行,我為了你好才說的。」她試圖用利益去提醒、捆綁他,「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她這種小女孩,專吃定你們這種。我是不會騙你的,咱們兩家的公司正要合作,就從工作夥伴的角度,我也希望——」
「顧欣。」陸嘉行打斷了他,他的語氣很淡然,卻字字涼透了,「從現在起,東尚不會再跟盛世有任何的合作。」
他說完毫無留戀的轉身要走。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顧欣反應過來就上去抓住他,「嘉行,你瘋了。」
陸嘉行抽出自己的手。
顧欣踩著高跟鞋,第一次覺得站都站不穩,她甚至還沒說到正題,陸嘉行就翻了臉。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在英國的一幕幕像過電影一樣出現在腦海里。
離開前,顧欣給陸嘉行發了信息:【星辰哥回來了,他說想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許梨:要見法海。
前塵往事,一幕幕揭開。
陸總啊,她都記得法海了,離記得你還遠嗎?
話說,聞澈說的那個古代情節,大家覺得帶感嗎?
#許娘子和陸官人要去游西湖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