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那句話,許梨竟然非常幼稚且真誠的問他,「您要做什麼,打我嗎?」
陸嘉行的情緒在她單純的目光中變得柔軟,輕輕吻她的額頭,「放心吧,捨不得的。」
他抓住她的兩隻手腕提到頭頂,壓著她吻了上去,唇間柔軟濕滑,許梨被吻得七暈八素,脊背酥酥麻麻的顫慄。
陸嘉行呼吸漸重,撈開床頭櫃往裡摸,裡面的書被他扔了出來,再往裡探,空空蕩蕩。
他倏地坐起來,兩人一隻手綁在一起,許梨也被帶了起來,暈暈乎乎的看到敞開的抽屜。
陸嘉行單手撐著頭,嘆口氣,「都扔了。」
他上次發現趙亭給他這裡備了安全套,氣得當場全都扔掉了,現在倒是很尷尬。
許梨見她這模樣,問:「什麼扔了?」
陸嘉行抱著她往下躺,「沒什麼,你老實點,讓我緩一下。」
他是真的煩躁,擰著眉自言自語,「你都是個孩子,總不能讓你現在有個孩子。」
「什麼孩子?」
陸嘉行單手環著她抱進懷裡,「閉嘴,別說話。」
許梨被束縛著不敢動,男人的氣息包裹著她,莫名讓她心安起來。
兩人本只是躺一下,誰知竟然就那樣睡著了,一覺到了天亮,許梨是被窗外的陽光照醒的,她抬頭,看到陸嘉行的下巴頦。
只是一夜之間,他長出一點點鬍渣,許梨伸手摸了摸,指腹痒痒的。
陸嘉行動了一下,她趕快縮在他懷裡,裝著閉上眼睛。
這個情節太像初夜那次,早上醒來,她就是這麼在他懷裡,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之後,驚慌失措和欣喜的心情都有。
可惜,那時陸嘉行自然不知道她早就醒了過來,而他醒來後的反應也並不美好。
許梨憶起這些,竟嗔怨的掐了他一下。
「醒了?」溫柔的聲音從頭頂落了過來。
許梨使勁閉了閉眼。
「還給我裝睡。」陸嘉行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下巴上,「來,想摸讓你摸個夠。」
許梨臉發燒,「您早就醒了呀。」
「嗯,看你睡得香,沒叫你。」陸嘉行聲音很啞,臉上帶著疲憊,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拍了一下,「起來,你男朋友胳膊麻了。」
許梨捂著頭,小聲抱怨,「又不是小孩子,您怎麼老打我頭。」
陸嘉行笑,聲音也懶了幾分,「好,你是小大人。」之前她就是這樣,生怕陸嘉行叫把她當小輩,足足八歲的年齡差距,她卻非要和他平起平坐。
陸嘉行找到剪刀把綁著兩人的領帶剪開,許梨看到有些心疼,「就這麼壞了,好可惜。」
滿地的狼藉,陸嘉行手舉著伸了個懶腰,人往浴室走,「那你把它縫好,我還繼續戴。」
……
他出來的時候許梨找了線,真的在縫。
窗外陽光明媚,高樓林立間,那座摩天輪還是慢悠悠的轉著。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了屋子,女孩跪坐在木地板上,認真的擺弄著手裡的線,她的輪廓像鍍了暖金的一層,長長的睫毛輕顫,比蝴蝶的翅膀還美。
陸嘉行一身的疲憊忽然都沒了,他倚在牆上看她,生出一個念頭——
要是每天早上醒來之後能看到這個小丫頭也不錯。
她讓他覺得心口甜,那種甜帶著種讓人心安的靜。可惜發現的太晚,任她再乖巧,只是像昨晚那樣極少數的鬧一次,陸嘉行就知道,小姑娘心裡有太多的傷。
也許已經傷得千瘡百孔,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許梨低頭咬斷了線,在上面挽了個結收進領帶的縫隙里,舉著給陸嘉行看,「您看,都好了呢。」
她手巧,又用的是同色系的線,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陸嘉行蹲下來,捏著她的臉頰,「嗯,賢惠。」
許梨鼓著嘴,有些害羞,昨天的事浮上心頭,偶爾的一次發瘋讓她覺得赧然。
「我領帶多得是,再跑還把你綁起來,然後剪壞了你還得縫。」陸嘉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湊到她耳邊,「洗漱一下出來吃早餐。」
……
許梨從來不知道陸嘉行竟然會做飯,雖說只是煮了份清粥,小菜也是王姐提前備在冰箱裡的,但他穿著西裝布菜擺羹勺的樣子,還是讓許梨有些不適應。
「第一次給人做飯,就這麼吃吧。」陸嘉行把勺子給她,眼裡溺著溫柔,「到底什麼世道,我還得伺候個小丫頭。」
許梨揉了揉鼻子坐下去,低頭挖了一勺放進嘴裡,粥得味道很淡,觸感卻融融的。
吃飯的時候誰都沒說話,許梨感受到什麼抬頭,陸嘉行正看著她,他輕笑一下,又繼續吃起來。
十月終於結束,迎來了嶄新的十一月。
這是一個很普通又平靜的早晨。
時光要是能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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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飯兩人一起去集團,許梨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好學生,就算腦子有些糊塗,本職的工作她照樣完成的好好的。
陸嘉行把車子提前了一條街停下來,「真不跟我一起進去?」
坐車一輛車來已經是奢侈了,要是被集團的人看見她一個小實習生坐著老總的車來上班終歸不好。許梨搖頭,「很近了,我走著過去就可以。」
陸嘉行在她手上捏了捏,「別瞎想,有什麼就來找我,找不到了可以打給秦昭,不許再鬧著走,知道了嗎?」
許梨不吭聲。
陸嘉行嚇唬她,「你實習表送到我這了,要是敢走,我就在上面全打零分,然後送到你們輔導員那,我們許學霸是不是還沒不及格過?」
「您、您這樣……不對!」許梨嘟著嘴抗議,陸嘉行把她捉過來親了一下,「那就聽話,聽話了在我這什麼都好說。」
許梨擋開他,「您好過分!」
陸嘉行抿唇笑了笑,有點衣冠禽獸的點點頭,「嗯。」
******
周一上午,集團里忙忙碌碌的,許梨幫同事複印材料,就這一點空出的時間,她拿了書在看。
也就這個時候,她能覺得舒服又愜意。
陸嘉行暈倒是在上午十點左右,當時正在召開高層會議,陸嘉行前一秒還侃侃而談,毫無異樣,然後就那麼突然倒了下去。
消息捂著沒往外傳,秦昭來告訴許梨的時候陸嘉行已經被送到了醫院,陸振東請來了好幾個專家做檢查會診。
「情況可能不太樂觀。」接著許梨去的路上,秦昭試探著講了一些,「陸總暈倒是因為過勞,集團的事情多,他幾乎是連軸轉,還有就是胳膊上的燙傷也很嚴重。」
許梨攥緊了安全帶,「我……我不知道,不,我知道他燙傷,但是我……我沒注意。」
她昨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秦昭安慰她,「沒事,陸總已經醒了,就是他讓我來接你的。」
他倆到的時候陸嘉行的病房外全是為了看著他、讓他不許亂跑的保鏢。陸振東親眼看著兒子在自己面前倒下,送到醫院才知道他傷得這麼重,身體狀況也不好,他後怕得厲害,說什麼也要把陸嘉行按在醫院裡。
許梨進去的時候陸嘉行正在換藥,他手臂上的肉都露了出來,上面起了泡,為了讓裡面的膿流出來,醫生需要把它們一個一個的挑破。
「別看,轉過去。」陸嘉行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進來,拉著她的手讓她轉身。
許梨定在那裡不肯動,死死的咬著下唇。
陸嘉行沒辦法,只好分散她的注意力,「沒吃飯吧,家裡的阿姨做了,我讓吳朗去取,一會兒拿來你就在這吃吧。」
許梨不搭腔,只是眼眶紅紅的。
陸嘉行空出的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昨天你鬧脾氣,我都忘了,你怎麼沒給我禮物啊。」
許梨這才撇撇嘴,「什麼禮物?」
「嘖,生日禮物。」
當時陸嘉行讓她寫一首詩送給自己,許梨早就忘光了,她不善撒謊,一副心虛的樣子。
「什麼時候能對我用點心,算了,你現在作一首詩給我,大氣點的啊。」
許梨翻著眼想了想,心太亂,根本什麼都作不出來。
與此同時,醫生已經把所有的泡都挑破了,又敷上藥,說:「不要碰水,也不要碰它,傷口已經流膿,再嚴重就不好治了。」
許梨倒吸一口涼氣,這條不能碰的胳膊昨天她可是壓了一晚上,陸嘉行是感覺不到疼嗎,怎麼哼都沒哼一聲。
……
下午的時候,許梨請了假,陸嘉行打點滴,她就搬著凳子坐在床邊看書。
「看什麼?」
「詩詞。」
陸嘉行頭枕著靠背,「給我準備禮物這麼認真啊,那行,一會兒檢查你作業。」
許梨鼓鼓嘴,在本子上寫起來。
她的樣子書卷氣很濃,人也恬靜,陸嘉行忍不住揉揉她的頭,「許梨?」
「嗯?」她咬著筆抬頭。
陸嘉行:「你到底想起來多少?」
許梨:「……」
「那你能想起咱倆結婚證放在哪嗎?」
許梨頓時警惕起來,「您要這個幹什麼?」她把頭低下去,手指搓著頁腳,「……要離婚嗎?」
陸嘉行都愣了,「你腦子裡都想得什麼?」
整日挨打的狗,主人抬抬手它就以為自己是要挨揍;被丟下過的真心,就算那個人靠近,也不那麼敢輕易的相信。
「沒有離婚的打算,你要願意現在公開我們的關係也可以。」陸嘉行看著她,「嗯?陸太太。」
這下,許梨把頭埋得更低了。
……
陸嘉行受傷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一波來看望的人里還有顧欣和喬星歡。
許梨嫌憋悶,抱著東西溜出了病房,坐在長椅上繼續寫自己的詩。
視線暗了一下,喬星歡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
「放手吧。」她說。
許梨側過頭,「什麼?」
「顧欣說你很厲害,能攏住嘉行的心,我原本只是好奇想來看看你是何等仙女。」喬星歡和她對視,「現在見了,不過如此,而且我還有了別的收穫。」
走廊光線明亮,許梨的眼眸卻一點點暗下來。
「我和嘉行很早就在一起玩,關係很好的,我也追了他很多年。」喬星歡跟顧欣不一樣,她外柔內剛,從小被哥哥寵著,公主似得長大,不會顧及那麼多,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很直接。
她從錢夾里拿了照片舉到許梨面前。
照片上陸嘉行穿著賽車服,手裡舉著獎盃,旁邊是喬星歡,她手挽著陸嘉行的胳膊。照片上的氣氛很好,香檳揮灑,陸嘉行像是剛拿了獎,整個人張揚恣意。
二十歲出頭的他,在許梨的腦子裡有些模糊,或者說,那個時候,她只能從別人的口中或者零散的報導中聽到他的消息。
但那些,卻占據了她整個青澀時期的少女心。
她愛他,很愛,那種朦朧的心情隨著記憶的恢復一點點襲來。
許梨別開視線。
喬星歡收好照片,說:「我為了他去學開賽車,有次練習出了意外,還弄斷過一根肋骨,就這裡。」她指著。
許梨掃了一眼,只看到飽滿的胸部。
喬星歡接著說:「我也試過放棄,甚至嫁過人,我以為自己能忘記,可是聽到他的消息,看到他一眼,我就後悔了,想把他重新追回來。」
要是沒有看到聞澈手機的視頻,許梨可能會平靜的告訴她,「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可是那些複雜的曾經攪在腦子裡,她特別怕。
怕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她的沉默給了喬星歡更大的勇氣,「我調查過你,還在上學,家裡條件很一般,你要是願意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價格你開,只要你願意離開他。」她有理有據的講,「反正以你的條件,也不可能嫁進陸家,明知道沒有結果,何苦浪費力氣,用這些時間干點什麼不好。」
可是已經嫁進去了呀。
許梨說不出口這句打臉的話,視頻衝擊力還在,兩人怎麼結得婚,還不是一目了然。
不是沒有愛,只是那時,他對她沒有。
喬星歡以為自己捏住了這隻軟柿子,說:「留個手機號吧,想好數額給我打。」見她還是不說話,喬星辰笑了,「我能看出你很喜歡嘉行。」
許梨腦子裡亂糟糟的,她都還沒捋清自己的心,喬星歡是怎麼看出來的,她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很喜歡他?」
喬星歡仰起下巴,「你不用否認,那天我一出現,你就吃醋得要離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起身離開的時候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看他也沒多喜歡你。」
喬星歡說話的樣子跟喬星辰很像,不過喬星辰人更溫暖和煦,而她綿里藏針,直接坦然的扎著人。
許梨呆呆的在坐了一會兒,她的拳頭握緊又鬆開,末了撕下一片紙,用左手寫了一段話上去。
她把這張紙疊成心型,夾在本子的脊頁里,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