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梨說完就把臉重新捂上了,「我不是說我是您太太,我意思是……剛才顧隊問我,我隨口說是長輩,您也確實比我大好多……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之前……所以、所以就不用再那樣稱呼……」她含糊其辭的解釋,邏輯不清、詞不達意,到最後竟然把自己急哭了。
許梨只覺得頭皮發緊,眼眶酸得難受,淚禁不住的往外涌。提心弔膽了一上午,在外人面前她都忍著不讓自己崩潰,情緒一旦有了一個豁口,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緊緊抿著,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喉嚨都在發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繃的頭皮感受到溫暖,一隻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
許梨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凜冽又危險,接著她的視線徹底暗了。
陸嘉行把她抱在懷裡,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想哭就哭吧,以後在我這兒,你不用忍著。」
許梨心裡防線在一點點崩塌,把頭埋在陸嘉行的頸窩。他拍拍她的背,「小時候你就這樣,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忍著,傻子一樣。」
陸嘉行抬手旋開車載廣播,裡面先是亂糟糟的電流聲,然後響起舒緩的音樂。他說:「這樣我就聽不到了,你可以放心哭了。」
許梨終於繃不住,嗚嗚的哭起來,「我就哭這一次,就一次……」她聲音哽咽,「我是剛才擔心安歌急的,我一會兒就好……」
豈是這一點,委屈的事多了。
陸嘉行捉著她的手腕,誘導著她環上自己的腰,許梨本能的牴觸,廝磨幾下,終是軟臂環了過去。
她手拽著陸嘉行早已凌亂的襯衣,嗚嗚的啜泣聲漸漸變成了嚎啕。
醫院是聚集了悲歡離合的地方,陸嘉行視線淡淡看著窗外,好在今天看到的都是好的。他們車斜前方,一個貼著退熱貼的小孩子,前一秒在哭,後一秒她爸爸把她舉起來,轉了兩圈,小朋友就咯咯笑了起來。
陸嘉行順著許梨的脊背,故自呢喃,「要不要我也把你舉起來轉兩圈。」
「什麼?」許梨在哭,沒聽清他說得話。
陸嘉行也沒回答。
兩人隔著檔位抱著,許梨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鑽進了陸嘉行的懷裡,直到那首悠長抒情的曲子完了,又陡然響起了歡快的音樂。
「快樂池塘栽種了夢想就變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樣唱的響亮/借我一雙小翅膀就能飛向太陽/我相信奇蹟就在身上/啦……」
可愛的童聲伴著輕快的旋律。
陸嘉行慌忙擺動按鈕,「吳朗搞什麼,這裝得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歌。」
許梨從他懷裡出來,低頭抹眼淚。陸嘉行好不容易把音樂關了,伸手想重新把人摟回去。許梨向後躲,低著頭吸了吸鼻子。
剛才的氣氛終是沒了,陸嘉行抽了紙巾給她,「想哭接著哭吧。」
他還能趁機再抱會兒。
許梨搖頭,「您、您也把衣服穿好吧。」
兩個人這副模樣在車裡整衣服,叫人看到了會怎麼想。
陸嘉行襯衣凌亂,肩膀還有許梨哭花的淚水,他也不在意,手拖著許梨的下巴往上抬,拇指刮過她的臉頰,為她逝去殘留的淚痕。
許梨拂開他的手,慢慢說:「我回來是想繼續上學,賣遊戲是為了能安心上學,所以並不想為了什麼事耽誤學業。」
陸嘉行意猶未盡的捻著指腹上的濕潤,看著面前的人絞盡腦汁的拒絕自己。這幾年他工作忙,身邊最常伴的也只有秦昭一個。外人都知道他沒有女人,日子過得也寡淡。於是各種場合里,往他身上撲得女人不少。陸嘉行一如既往,沒給過誰好臉色。
蒼天繞過誰,終於也有他無奈認栽的時候。
陸嘉行彎唇,「丫頭,你上學時是不是就拿這種學霸藉口拒絕追求者?」
「不是,我……」
「知道我是哪畢業的嗎?」陸嘉行問。
這個怎麼能不知道,陸嘉行英國名牌大學畢業,邊上學邊做賽車手,什麼都沒耽誤過。
「你好好上學念書,我工作忙完了也許還能輔導你。」陸嘉行氣笑,「活到三十幾歲,竟然被女人以耽誤學習拒絕了。」
許梨啞口無言。
陸嘉行壓了壓額角,「當年你找到我說結婚,我可是同意了的,現在換你,心就狠了?」
提到這許梨心口發悶,揚起下巴,「那是假結婚,再說了您當時讓我一輩子叫您哥哥的。」
「在這跟我彆扭呢?」陸嘉行舌頭抵了抵後齒槽,看了她一會兒,說,「這次也讓你提條件好不好,只要這三個月你在我身邊,別的都隨你。」
正午一過,太陽就往下開始斜,許梨走不了,又說服不了自己再次往陸嘉行這個坑裡跳。
過了會兒,陸嘉行手機響了,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手肘壓在車窗上撐著額頭,很官方的說:「嗯,知道了,我這邊有點事,來了趟醫院……不是我,是孩子。」
手機里的人突然提了聲:「陸總你有孩子了?」
陸嘉行淡笑道:「不是我的,我要是現在有那麼個兒子,讓我拿命換都行——」
他話音沒落,一隻手就堵在了他嘴上。
「你幹什麼?」陸嘉行電話還沒掛,莫名其妙看著突然過來捂他嘴的許梨。
「陸總身邊有人啊?」電話那邊應該是他朋友。
陸嘉行嗯了聲,「先掛了,回頭再聊。」他掛了電話,挑眉看著一邊的許梨,「我剛說什麼了,你這麼激動?」
許梨心說,那不是激動,那是不想讓你咒自己。
她別看視線,也不知道被陸嘉行方才哪一句觸動,輕聲說:「不要告訴別人。」
陸嘉行擰眉,剛想問,突然明白過來,「你答應了?」
許梨沒直接答,而是說:「十二月底研究生考試,不能耽誤。」
陸嘉行側過身,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好。」
「就三個月,不行就離婚。」
「好。」回答這句時,陸嘉行一臉自信的寫著「你離不了。」
「還有……」許梨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不住一起,也別讓人發現。」
「合著還是『假結婚』。」陸嘉行頓時就覺得是自己造得孽,現在都報了回來。早知道有今天,他當年結婚後就直接把她辦得服服帖帖了!
「可以,但是——咱們既然是重新試試,好歹私下沒人的時候,你別總防著我。」陸嘉行勾頭看她,「好不好?」
許梨想了想,「儘量。」
儘量?
陸嘉行被氣得好幾秒都說不出話,抬手使勁在許梨頭上揉了揉,「工作這麼久,剛才是我簽過得最艱難的一個合同,小丫頭你可以啊。」
許梨白他一眼,「不是小丫頭了。」
「好,長大了。」陸嘉行眸色發沉,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咱們現在做點長大後做的事。」
許梨使勁往後縮,「您別……不要啊!」
「不要什麼?」陸嘉行往她手裡塞了張面紙,聲音含笑,「你哭濕的衣服,你來擦乾,有問題嗎?」
許梨閉了閉眼,把紙巾扔到他身上,負氣的坐好。
陸嘉行整理衣服,故意拿話臊她,「陸太太,你以為我要跟你幹什麼?」
許梨把頭轉向一邊,臉紅著不再說話。
陸嘉行眉眼舒展,心情怎麼看都是好的,他發動汽車,也沒問許梨要去哪。兩人一路開到高架上,許梨瞧見路程不對,問:「不是送我回家嗎?」
「你剛抽了血,總要先帶你吃點東西補補,順便咱們把合同簽了,省得許老闆毀約。」
這時秦昭的電話打了過來,這車是集團的,裡面沒陸嘉行的私人藍牙耳機,他沒多想,接通了車載的。
秦昭的聲音立刻跟立體聲似的響在整個車內。
「陸總,您那邊沒事了吧?」
「沒了,下午的工作幫我推了,我有私事,去不了。」
「但是下午有個很重要的……」
「推了。」陸嘉行的聲音不容置疑。
秦昭馬上說好。
可能是許梨這個安靜的副駕角色扮演的太好,秦昭絲毫沒有覺察到旁邊有人在聽,接著匯報工作,「陸總,許小姐這邊還是查不出什麼,公司是新在本市註冊的,跟著她的唐松履歷應該有斷層,只查到家是北京,在北京做過編程……」
「秦昭!閉嘴!」其實在秦昭說第一句的時候陸嘉行就想制止的,但秦助理的語速太快了,陸嘉行開著車,慌亂按了好幾下按鈕,才把電話掛斷。
車裡氣氛瞬間逼仄起來。
許梨繃著臉,陸嘉行忽然感覺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第一次有了開除秦昭的念頭。
許梨不是撒潑的性子,靜靜坐著,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一路上沒人說話,陸嘉行把車開回了公寓,停好車,男人咽了口唾沫,「你聽我說。」
許梨解開安全帶,平靜的看著他。
這怎麼解釋?
剛艱難攏到手的人,抱都沒抱夠呢,這就出事了,他沉著臉,「我以後不查了好麼,你願意說什麼就說,不願意就算了。」
許梨暗暗鬆了口氣,天知道她剛才並不是在生氣,而是在怕陸嘉行知道了有關許安歌的事。
離婚與否都是未知數,她不敢憧憬愛情,更不敢把小傢伙牽扯進來。
「你說的,不查了。」許梨說。
陸嘉行嗯了一聲,人低著頭劃手機,也沒下車的意思。
許梨抿抿唇,安靜坐著。
時間一秒秒流逝,陸嘉行皺著眉,只顧劃手機,許梨估摸著可能是她總不聽話,讓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生氣了。
或者大少爺現在有事要忙,顧不上她了。
她心裡有點失落,呆了會兒,要下車,「我還是走吧。」
「等一下。」陸嘉行抬起眼皮,「等我搜一下太太生氣了應該怎麼哄。」
那麼倨傲矜貴的人,也有了想討誰歡心的時候。他願意為她放下身段,學著去對一個人好。
這一刻,許梨忽然對那份合同的實施有了些許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神特麼合約夫妻!
作者:陸總您搜到了什麼?(好奇)
小包子:吃小番茄都沒能引起爸爸的注意,生氣!今天不要背唐詩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