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十萬,不敵長槍一擊。
妖祖高高舉起的長槍在最高點開始落下。
被氣機鎖定和籠罩的義軍軍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曹裕、呂鳳仙、花笑晨等人不願閉著眼睛死去,睜大雙眼,死死地看著那道攻擊,帶著滿心的不甘。
朝廷軍中,盧象白神色興奮,悄然握拳,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一槍出,強敵灰飛煙滅的美妙場景。
雙眼在笑容中眯起,但笑容旋即凝固,眼縫兒也一下被撐得老大。
因為,義軍的軍陣之上,直面長槍攻擊的地方,突兀地出現了......
一柄拂塵?!
懸在半空的拂塵輕輕一轉,千百條白絲如傘面,流光四散,散做一道光幕,將義軍的軍陣盡數籠罩。
這時兇悍剛猛的長槍,帶著一往無前捅破一切的氣勢,剛好抵達!
轟然撞擊在光罩上!
無聲、無息,亦無力!
看似霸道兇悍的長槍竟然無法突破這層薄薄的透明光罩!
「記吃不記打!」
一聲平靜地輕喝,一個紫衣道士笑著出現,一把抓過拂塵,朝著妖祖就揮出一記。
妖祖大驚,長槍一橫,被這一擊撞得倒飛出十餘丈!
「太初經!汝是道尊!」
妖祖感應到那股熟悉的氣機,神色猛地一變,驚呼出口。
紫衣道士隨意地拎著拂塵,那張棗紅色的臉寫滿了輕蔑的笑意,捋了捋面前的長髯,「知道是本座,還不離去,等著一會兒吃席嗎?」
形勢在瞬間逆轉!
義軍陣中,猛地爆發出一陣狂熱的歡呼!
他們不知道什麼道尊,但是他們認識這個道士。
這個紅臉紫衣的道士,是他們的將軍!他們的關將軍!
關將軍救了他們,關將軍能敵得過這個不可一世的妖祖!
關將軍,是他們這頭的!
和軍士們樸素的情感不一樣,劫後逢生的曹裕和呂鳳仙等人在欣喜之餘,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陳三更敢放心離去,原來是留了這個後手啊!
關太初居然是道尊,那豈不是八風和尚?
想到這兒,眾人原本那已經死寂的心,忍不住開始砰砰跳了起來。
「道......道尊!」
身為大端軍方的前三號人物,驃騎將軍盧象白自然是聽過道尊的大名,更是知道這位道門之祖,乃是比妖祖更強的存在。
他看著自己面前的朝廷軍士,想到那個可怕的後果,雙手登時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妖祖長槍撐地,目光如電,看著道尊淡然從容的身影,忽然冷冷一笑,「我還以為真的是全盛時候的你呢,可惜只是一具融合得還不圓滿的軀體,你的靈嬰用這樣的軀體,能發揮出幾成實力?」
道尊面色如常,「兩成也足以阻你。」
「那就試試吧!」
妖祖看破了道尊的虛實,那些被道尊支配的恐懼全數化作了昂然的戰意。
因為他打得過了!
一聲暴喝,他身形沖天而起,長槍爆發出熾烈的光芒,如流星般砸向地面的道尊。
道尊並不慌亂,甚至還扭頭看了一眼被他護在身後的軍陣。
「老關!乾死他啊!」
左軍中,花笑晨聲嘶力竭地喊著,但在這茫茫多軍士的沙場上,卻只有他左近的人聽得見。
道尊卻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微微點了點頭。
旋即右手一揮,道袍迎風暴漲,遮天蔽日。
乾坤挪移,天地轉換,斷山裂石的戰鬥已經出現在戰場東側的山林之中。
妖祖可以不在乎在場所有人的死活,道尊必須在乎。
兩軍陣前,重歸安靜。
但氣勢,已經截然不同。
對義軍而言,他們已經死過一次,還有什麼可怕!
而對於身屬朝廷的軍士,眼看著本該在妖祖槍下灰飛煙滅的對手,依舊活蹦亂跳地站在他們面前,心頭的落差不言自明。
一個人的出現,讓原本勢均力敵,勝負難料的場面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但又一個人的出現,阻止了先前的人,同時將勝負的天平生生扭轉了過來;
朝廷軍的統帥盧象白期望著,還能不能有另外一個人出現,拯救眼看必敗的朝廷兵馬。
「大帥!那兒有個女人!」
身邊的親兵忽然興奮地叫喚起來。
盧象白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女人!」
親兵連忙爬起,委屈地指著兩軍陣前,「大帥,小的是說那個女人有點奇怪。」
盧象白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望去,喜色瞬間爬上面龐。
一個悄然出現的白衣女子,赤著一雙潔白如玉的雙腳,緩緩走在氣氛肅殺的軍陣中間。
美目顧盼生輝,唇齒瑩潤動人,肩如刀削,腰似弱柳,上下兩處精巧又圓潤的凸起將身形勾勒出最誘人的曲線,舉手投足,牽動著雄性最原始的欲望。
義軍之中的不少軍漢雙目悄然赤紅,喉頭不住滾動。
女子在義軍陣前站定,轉過身,面朝著中軍,嫣然一笑,一笑百媚生!
砰!
砰!
砰!
直面其魅力的軍士們在這一笑之下,熱血沸騰到了極致,轟然炸裂。
血雨漫天,斷肢橫飛,白衣女子平靜邁步,就這麼走進了義軍的軍陣,片雨不沾身。
她的目光牢牢地盯住軍陣核心中的那個少年,那個年輕女子,輕輕開口道:「我不像妖祖那個蠢貨,分不清主次,我的目標就是你們兩個。」
「所以,你們還能有人來攔住我嗎?」
白衣女子輕聲一笑,這兼具著少女純澈、年輕婦人嬌羞和中年美婦熱情的完美笑聲,讓所有人心神恍惚,沉醉其中。
仿佛被她擒住也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阿彌陀佛!」
一聲高亢的佛號如古鐘梵音,在曹裕和呂鳳仙的面前響起,如漣漪般盪開,瀰漫整個軍陣。
所有人心神一肅,雙目陡然恢復了清明。
「你這個死光頭竟然真的在這兒!」
瞧見這個閃現在面前攔住去路的和尚,白衣女子從容的神色登時一變,咬牙切齒。
和尚微微一笑,「一別千年,魔神施主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賀你娘!」魔神冷冷開口。
和尚也不生氣,依舊微笑開口,「貧僧有娘,魔神亦有娘,娘生我等,我等念娘,有喜事為娘賀,也無不可!」
「去死吧!」
魔神冷哼一聲,就要出手。
「魔神施主且慢。」和尚開口道:「貧僧知你意欲何為,你我若在此動手,若是殃及他們,等貧僧那大哥回來,恐怕你們手上就沒有要挾之籌碼了,不如你我去那邊決出勝負,你若贏了貧僧,屆時你們再想拿他們做人質我們也無力阻攔。」
魔神冷眼一掃,如先前妖祖一般,看得出佛陀與眼下這具身軀的融合還未圓滿,發揮不出全部實力,眼神一轉,冷冷點頭。
和尚張開雙腿,屈膝,沉腰,收手成拳,一拳轟出。
整個架勢行雲流水,只消一瞬。
猝不及防的魔神如離弦之箭,被砸飛向西面的天空。
「臭和尚,你不要臉!」
「魔神施主請見諒,貧僧此刻實力稍弱,不得不除此下策。」
「我打死你!」
......
沒了吧?
不論是義軍還是朝廷軍,不論是曹裕還是盧象白,此刻的心頭都是同一個念頭。
他們甚至都想著,要不就真刀真槍幹上一場,別來這些么蛾子了。
「哈哈哈哈!這最關鍵之功勞,還得是本帝來啊!」
一縷黑霧如烏雲般飄來,分出無數縷,沒入義軍軍士的身體。
原本氣血充盈,精神抖擻的義軍軍士忽然面色一滯,神色呆板。
他們默默抽出刀來,刺向身旁毫無防備的袍澤。
刀尖染血,他們的神色卻無半點嗜血的興奮,只是麻木地抽出刀來,又刺了進去。
整齊的軍陣瞬間大亂,一個個正常的義軍驚恐地倒下,反應過來的又不得不拔出刀來,與袍澤相鬥。
在驟起的混亂中,黑霧飄向了曹裕和呂鳳仙的所在。
一聲獸吼,一頭通體雪白,頭生獨角的獅子現出原形,咆哮著一巴掌拍向黑霧。
「便是真的白澤亦不敢在本帝面前放肆,何況你這等薄血後裔!」
黑霧一盪,白長根直接被拍飛,砸落在地,陷進地面,雙目緊閉,面如金紫,已是生死不知。
黑霧捲起毫無抵抗之力的曹裕和呂鳳仙,旋即轉向左軍,將花笑晨一併捲起,飄然而去。
義軍之中,已再無旁人可以站出來相阻。
......
白鹿洞,五聖峰,山頂的儒聖雕像忽然猛烈震動。
一道恢弘的清光從雕像之中生出,急急墜入藏的所在。
劉昭明剛在《昭明文選》之上,寫下最後一個字符,宣告著這本巨製初成。
清光毫無徵兆地沒入他的身體,鬚髮皆亂,形容枯槁,憔悴至極的他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光彩耀人。
「吾兄有難,自當救之。」
說完一步跨出,消失在案牘累累的房間中,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
......
鬼帝捲動著這次的目標,心滿意足地飛向妖祖和道尊的戰場。
道尊和佛陀可能復甦早在他們三人的算計之中,畢竟關太初和八風和尚的事情,義軍並未保密,有細作打探到消息也很正常。
陳三更等人想不明白,他們身為和道尊佛陀同時代的人,卻是清楚這種手段的。
若是道尊和佛陀都是全盛之時,他們即使三人聯手也需要掂量掂量。
但根據三人的判斷,像道尊和佛陀這等復甦手段,本身實力就將大打折扣,況且如今還未甦醒那就意味著融合還未圓滿,不可能敵得過他們三人的。
所以,最神秘的鬼帝便被安排在了最後,等對方底牌出盡,再去擒拿早早選定的目標。
現在,他只需要先和妖祖聯手,逼退道尊,二人再前去魔神處,一起將佛陀打退,而後退往早早設好的大陣處,坐等被他們調去浩連城外的陳三更趕回來便是。
這一戰,他們必將成功!
陳三更,死!
義軍,滅!
而後他們便可以肆意地擴張自己的勢力,為這一番復甦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幸好儒聖那個死書呆子假清高,沒有復甦,否則這一次還真不好得手呢!」
鬼帝得意地哈哈一笑。
一個清朗洪亮的聲音高聲道:「君子不強人所難!」
鬼帝只覺得心神一顫,心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慚愧的念頭,將手中三個被他強行俘虜而來的人扔了出去。
只一瞬,他便猛地反應了過來,黑霧再度卷向三個昏迷過去的人。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把撈起三個身影,用後背硬抗了鬼帝一擊,飄向遠處的路邊,將三人放下護在身後,看著鬼帝,淡淡道:「千年不見,依舊行此蠅營狗苟見不得光之事,你也好意思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