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中皇傳承,行道荊棘
「太晚了。」
碧光尚在,面對老法師的遞托,無蕊在痛苦裡面無暇他顧,而杜恩只是平靜地如此開口。
老法師動作立刻停頓住,眼裡似有重重情緒,但看著還在淨化自己的少女,到底選擇克制著壓下去,不能再給人增添痛苦,不能再錯下去,不能……
「他,果然,已經,被害了嗎?」
到底還是絕望地如此開口,渾身的支撐被乾脆抽掉,只剩下一種茫然無措,如同孤野里被遺棄的稚童。
「差不多。」
「哈哈,哈……」
「不過你不用擔心。」
「什,什麼?」
「這星辰的孽變我會解決的。」
他只是平白直敘。
「你?」
「對。」
「為什麼?」
「因為我來了。」
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天經地義。
像!
真是像!
和他那個徒弟說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之時真的很像很像,這,或許就是天驕的從容自信吧!
老法師這麼恍惚想著,於是輕輕開口:「那就,拜託,你了……」
身體石化,遞出小劍。
面容上帶有一抹釋然,但更多的是喟嘆,喟嘆世事的無常,喟嘆師徒終無再見,喟嘆其他的一系列種種。
杜恩只是平靜地接過小劍,裡面蘊藏的傳承映入心神。
《中皇稱極經概》
「這還真是……」
他的眼神不禁微動。
經概,如果不是什麼吹噓誇大,那麼很是顯然,這是一份介於寶典與完整仙經之間的傳承,價值很大,尤其適合天驕來參悟,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走出一條大道出來。
從名稱來看,應當是經由中皇稱極的法,延伸深進到名為中皇的大道,就與朱君澈世,妖皇不滅等情況一樣。
不過它出現得好像有點恰到好處。
「卻也不能直接斷論什麼……」
杜恩沒有妄下結論,現在更沒時間去參悟,因為大峽谷的崩塌已經蔓延到這邊,他收起傳承小劍,一手抓住一個,飛到崩塌熔涌之外,正在外圍徘徊的大黃面前。
「退到之前路過的地方,在那個能遮雨的山拱處等著。」
他對著大黃做出這樣的指示。
因為那涌熔對上陰雨之後,正在不斷地蒸發之,雖然其本身不斷地冷卻凝固,可山崩地陷不再繼續,但那涌熔卻跟源源不絕一樣。
就像是人體喪失了止血功能似的,會不斷從傷口流出鮮血。
緊隨而來的,就是兩邊內部蘊藏的東西開始釋放,一同攪和混在水蒸汽裡面,有種成霧化霾的架勢。
怨魔之氣!
所以,若是讓大黃再留在這邊附近,可能會讓它碰到染到,使得穩定的狀態崩塌,化作純粹的怨魔。
因此才讓它遠遠避開。
它很是聽話,叫了兩聲,表達著一定要回來找我啊之類的意思,然後乖乖地拉車離開這邊。
杜恩這才低頭看向邊上,此刻無蕊已經開始舒緩過來。
她望著被放置在另一邊,淋著雨的老法師遺像,雖然在淨化前就有所預料,但還是忍不住微微嘆息。
對於星辰孽變與原始怨魔的種種,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的。
不是她分不清事情輕重,而是這些屬於只要她看到就會想起來的情況,好似很早就知道見識過,甚至于思考衡量過一樣。
當然,杜恩真的詢問相關的其他情況,那就又是不知道,自己記不起來。
並非說謊,影響著她的思考重心,她才會更注重於人心種種,這些之前自己不知道的,或者說沒有實際體會到的方面。
何況人心人執,其實也是十分關鍵的一環!
於是在這時候,她顯得低沉地問道:「那位戰士,真的有被遮蔽認知,擋住靈台清明,以至於變得普通平庸嗎?」
種種諸事,經過這麼多,感慨雖然有,但也算是能夠「理解」,唯獨這一點,讓她忍不住感到十分介意在意。
「並沒有。」
杜恩吐出這種答案。
雖然老法師生前最後一次看到天驕戰士,只有片刻的畫面,但是這邊注意到,那天驕其實有發現到自己的老師,想要過來打招呼但又顧慮著什麼,更是在糾結著什麼。
那個翻湧種種深邃的目光,就是沒有遭受到惡毒手段的證明。
而且有什麼手段,能夠遮蔽住天驕的清明?
便是真君們來了,都不敢斷言自己能夠做到。
不過同樣的,那年青天驕的確也是開始困陷於種種疑惑,自身並非處於一開始明朗堅定的正常情況。
「沒有?可,他前後的表現,有些大?」
無蕊頗有些追根究底的。
「天才見天驕,只管中窺豹,或者說,天才只是勉強能看到天驕背影的門檻。」
「真的只是這樣,那,如果是這樣,豈不是說,他其實天驕得不全面,在人情世故上面比較弱項?否則不會做出那種種的選擇,讓情況變成現在的樣子……果然還是哪裡有些奇怪的,我用法力化變他的力量之時,就怎麼說呢?有種他不應該是那樣的感覺?」
無蕊實在搞不懂,很迷茫困惑,像是被感染了一樣。
杜恩目光看向已經幾乎消失的大峽谷,看著陰雨與炎熔不斷接觸,判斷著局面的同時,緩緩道出這一切的緣由。
「他的種種疑惑不解,只不過是在探尋自己的道路,是要踏入衝進更深層的領域而已。」
「並不是說,在人情世故上存在有缺點,倒不如說,他對於人心是十分敏銳的,只是視點的天然高遠,讓驕子下意識覺察到了星界存在的危機,所以本能地想看到更深層的東西,並從中獲得一種解法,而若是不涌動不綻放不以身入局,卻是無法看到人心之中的人執等等,所以他才會陷入那種囹圄。」
「所以,他想不明白的不是人們的作為,而是人心的反覆繁雜,以及其他種種矛盾彆扭之處,還有自己既敏銳又要藏鋒,壓低自己的視點卻還需要時常拔高,互相印證著,讓整體處於一種十分割裂糾纏懷疑的立場裡。」
「其實是不應該過分拘泥於此的,已經是有些心障心魔的情況,這或許是因為星界黃昏落幕的影響,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
「沒有時間了。」
說到底,還是大環境太差導致的扼腕悲劇。
在類似的大環境裡面,同樣面對著出現孽變的星辰,當初卻光星界的墨矩大修士也是差不多,都敏銳地注意到人執人心與孽變之間存在的糾葛牽連。
還有生源星界,在不移真君的實驗下,其實也有染病孽變的徵兆,只不過程度更輕,而且還有強天驕的聖神順帶將之打包解決掉。
不管是主觀還是順帶,其實都可說是沿循著同一點在切入。
表面的怨魔,深層的孽變。
出身怨魔界的天驕,可謂臨危受命,毅然而然選擇走在近似的道路上,只可惜這條路滿是荊棘坎坷,稍有不慎就要萬劫不復,哪怕是天驕們也是如此!
而且,他還太早地上路尋道了,在自身基礎力量不夠的情況下,很多事情便難以豁免,更容易遭受人心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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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也沒辦法,這邊的情況比起其他兩個星界,都要糟糕上許多許多,不只是缺乏足夠的前人底蘊支撐,而且也沒有什麼時間等他設法成長起來,再比較從容地去探尋解法。
所以在最後才會是那種遭遇。
「事實上,他真要繼續走下去也不是做不到,畢竟他其實已經有了一些基本的成果,剛剛我能去掉那種干涉就是模仿他的手段。」
「……你還是很可惜他沒有留下來當幫手對吧!」
無蕊聽著這邊的講解,心裡產生了釋然,所以此刻才會這麼說著,一副我對你很無奈的樣子,不過她眼底未有散去的陰霾,卻是沒有逃過杜恩的眼。
這少女似乎意識到自己糾結的源頭,只是不想說出來,有些小逃避。
巫祭青蘭……
杜恩一眼就知道她的糾結點。
雖然此前關於天驕戰士的一切,是他本身在荊棘求道,是老戰士盲目於榮耀、欠缺了思索,是老法師有所誤解且決意奮鬥,但在她的思索里,終於還是抓住那一點。
巫祭青蘭在幹嘛?
她跟研法會來往密切,可在此種種事情里就跟失蹤了一樣,明明是神樹教的核心,青國的支柱,說話十分有分量,可到頭來卻完全不作為,以至於最終釀造出這樣的悲劇厄運。
「等找到她之後,一定要好好問個明白!」
無蕊心裡暗自做下這種決定。
如果對方真是別有緣由,有心無力,那也就罷了,如果對方是故意袖手旁觀,就別怪她把那三人的力量輪流顯現,好好地教訓上一頓!
即便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巫祭青蘭或許也沒有倖免,而且,其實算是她的姐姐。
這些神明之類的存在,都喜歡同室操戈嗎?
杜恩在心裡泛動這種念頭,同時已經觀察完畢。
「閒話就說到這裡吧。」
「呃,好。」
無蕊心裡還在醞釀毆打姐姐的種種方案,聞言有些微愣。
然後她的關注點才放在前面。
雨落蒸發,熔涌翻怨,漸漸深重,根本無有止歇,更加無法抑制。
她注意到杜恩剛剛有嘗試施法遏制的跡象,可惜沒有成功,還是因為恢復得太慢太少,所以沒法力大磚飛。
「繞過去太費勁,直接穿過去吧。」
說著這種話,抬手一指,老法師留下的法器,那面盾牌飛過來。
老法師怨魔化也很寶貴它的理由很簡單,這法器是他加入研法會時發的,後續重振志氣時,他徒弟有幫忙進行精煉強化,可謂是其情感的兩度寄託。
如此一來,在墮變之後也就受到很嚴重的侵染。
杜恩以神火再煉,就把它煉成三階極品的法器。
這種品階其實並不奇怪,因為雖然靈氣沒了,但那相反的孽怨流露,就像是萬象有實有虛,兩面互相照應一樣,墮變侵染的法器或者兵器,也由此被改變材質,提升著階位。
「不過,這個法器顯得十分純粹直觀,恐怕是因為他生前御器飛著時,遭遇到星孽的捕捉……」
此前教殿守護戰士的鏈刃,還有天驕無頭屍體的長刀,其實都不算典型,前者是本身材質很好,是神樹教搜羅來各種器物材料重鑄而成,重煉後的品階也因此難以確定。
而後者,那天驕的無頭屍體,在本能之下已經把它煉製過幾次,摻雜進自己那純度極高的怨恨,覆蓋掉正常墮變的痕跡。
故而直到現在,杜恩才透過老法師的盾牌,完全清楚地確定這一點。
也讓他發生一個疑惑。
「靈氣,到底是什麼?」
乍一看是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靈氣就是靈氣,天地的靈性精氣,修仙的根基依託,道理的聯繫渠道,連接了實與虛,貫穿著萬象種種。
諸如此類的描述,在各類功法各種傳承,乃至於各個常識里都有,也沒有什麼錯誤。
可是,現在星辰孽變之下帶來的生靈墮變,居然也能替代靈氣完成對事物的品階改變,顯然是特異的,指代著靈氣其下潛藏的根源,或者說,靈氣的側面背面?
基礎之下,好像還有基礎,或者影子?
再者,靈氣能夠跟人心人執一樣,成為那怨氣魔氣之間的連接支點,本身其實就隱隱帶著一種暗有所指?
杜恩用著變大的盾牌當作船隻,載起二人,御使著進入炎熔漿泊裡面,在蒸發騰滾的間隙前行,同時思索起這些浮現明顯起來的不解之謎。
這些問題並不是現在無法求解,為了避免憑空打靶,需要擱置思索的情況,因為他已經來到可以思索探究的層級。
天驕,尋道。
不管是先天就有的才華,還是後天堆砌的努力,一樣的高度都會帶來一致的視點,進而敏銳注意到種種表面習以為常的事物之下,所蘊藏的種種不尋常。
進行思索,不斷探究。
得到答案,可以稱強。
踐行而出,便臨絕頂!
當然,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當這泊熔渡漿的片刻閒暇結束,就需要先把注意力放在當下的行動之中。
研法會,已經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