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旁觀他人渡飛升天劫。
曲輕歌站在群山之巔,眺望著遠處那烏雲密布的地方,烈風吹拂起她的衣裙,獵獵作響。
魚魚窩在她懷中,似乎知曉娘親心情不好,所以乖巧地沒有打擾她,只用肉呼呼的雙手緊緊地揪著娘親的衣襟,轉頭仰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天際。
她還小,尚且不懂得天劫的可怕,也領會不到其的威嚴,只是單純地知曉,這是令她娘親不高興的源頭。
握緊小拳頭,魚魚決定她以後也要討厭這個黑黑的東西!
其實曲輕歌倒也並非為師尊的渡劫而感到不高興,只是突然一下得知對自己愛護有佳的師尊即將飛升,為他們高興的同時也不免有些不舍,所以才顯得如此失落。
遠處,攜手立於雷劫之下的正是清歡與景晨,他們二人早在當初確認關係之後便舉行了雙修大典,只是因為飛升在即,所以並未大操大辦,而是低調地宴請宗內相熟的好友與徒兒一起歡慶了一番,再祭告完天地,便算是完成了。
如今他們夫妻二人雖雙修時日較短,但周身契機相連,也被天道視為一體,所降下的雷劫威力並未翻倍,可九九天劫也並非是那麼好過的。
天際烏雲罩頂,涌動著狂暴的天雷,沉重的威壓壓迫在清歡與景晨身上,兩人神情冷肅,皆手持本命法寶,等待著天劫落下的那一刻。
周圍遠遠地圍了許多凌雲宗之人,有宗門的宗主長老等人,也有弟子管事等,他們全都專注地看著這一場飛升天劫,心中既期待著渡劫者的成功,又蘊含著絲絲失敗的擔憂。
千萬年來,許許多多的修士修煉多年,前仆後繼地步入仙途,就為了今日的這一遭,只要跨過飛升雷劫這最後的一關,他們便能得嘗多年夙願,飛升仙界,成為仙人,可若跨不過去,那就只能碾作塵埃,煙消雲散。
九九天劫的威力,從未令人失望過。
在眾人等候的這一小段時間之內,天際的劫雲便已然凝聚好了第一波雷劫,瞬間,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天際便一下子降落了——九道雷劫!
「九道一起下!」曲輕歌雙眸睜大,臉上是尚未消去的驚愕之色。
她雖沒看過其他人渡飛升雷劫,可也基本知曉這天劫斷然沒有一下子便如此狂猛的道理,總得給人些準備世間吧!
「到底是雙人渡劫,終是不同。」凌珩一手抱著一個兒子,站在曲輕歌身後,聽聞她的驚愕之言,出言淡淡道,語氣中絲毫不顯意外。
「也是。」曲輕歌認同地點點頭,回想從前,她自己渡劫也是每每狀況百出,相比起來,如今人家一波九道天劫全下也不算什麼了,「突然覺得,今後輪到我們渡劫之時,肯定也沒那么正常。」
「做好準備即可。」凌珩淡然道,他心中堅信,只要實力足夠,心性堅定,不論遇到什麼劫難,終是能被渡過的。
第一波雷劫通常威力都是最小的,所以即便是九道全下,在清歡與景晨的分攤之下,也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兩人甚至還被激起了鬥志,躍躍欲試地想要再迎接一波天劫,直看得周圍之人嘆為觀止。
似乎天劫也想要速戰速決,第二波雷劫也落得極快,同樣是九道齊下,耀眼的雷光幾乎要閃瞎人眼,曲輕歌抬手擋在魚魚的面前,怕強光傷到孩子,轉頭一看,發覺凌珩也擋住了兒子們的眼睛,這才放心地繼續關注遠處的師尊們渡雷劫的情況。
清歡主修木倉,也是走得戰之道的路子,不過與曲輕歌不一樣的是,她的『戰』乃是與人對戰的戰,而非是曲輕歌那種戰爭之戰。
即便如此,清歡的戰力相比起來,也還是要比景晨高一些,哪怕景晨身上有許多威力巨大的丹藥也是如此。
在雷劫籠罩之中,清歡悍然舞起長木倉,帶起道道勁氣,劃出片片木倉影,將周圍的雷霆盡數打散,而被打散的那些細小的雷霆則是被景晨一一用丹藥盡數解決。
兩人默契的配合換來的是渡天劫的高效率,只花了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第二波雷劫就盡數被他們給解決完畢了。
此舉似乎惹怒了天劫,在接下來的幾波天劫之中,均是九道九道一起降下,根本不給人絲毫的喘息之機,一波比一波威力強悍,直直壓迫得底下的兩位渡劫者疲於應付。
又是一木倉悍然擊出,純白的雷龍被攔腰截斷,可狂涌的雷霆卻仍是將持木倉之人的手臂擊傷,將其上焦黑的皮肉再次劈開,涌流出淋漓血柱,在地上暈染出一片殷紅。
他們此時已然擋下了第七波天雷,從第六波開始,天雷就恢復了一道一道劈的頻率,不再是九道九道一齊而下的窒息壓迫,可即便如此,清歡也不覺得他們能輕鬆多少。
蓋因隨後的每一道雷劫,威力均是前頭所有雷劫的集合,甚至還要更為強大。
凝集為一體的雷劫,比之分散的,更為難以對付!
「歡兒!」景晨正好轉頭看到這一幕,頓時目呲欲裂,手中彈出金丹,化為一隻金色巨獸,擋在兩人頭上,他則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清歡重傷的右臂,捏碎了一顆高階療傷丹藥,灑在其上,眼見著那傷痕開始快速地癒合並長出新肉,他才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便讓我來攔住天雷吧。」緊緊地握住清歡的手,景晨肅然道。
「我無事。」清歡蹙眉,想要抽出自己持槍的手臂,卻被景晨握得死緊,竟是一時掙脫不開!
「聽話!」景晨蘊含著怒意地低喝一聲,成功讓清歡停下了動作,與此同時,擋在兩人頭頂之上的巨獸也在雷劫的狂攻之下,徹底支撐不住,慘叫一聲,轟然破碎,化為點點飛灰。
手中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了三顆漆黑的丹藥,散發著一股極為縹緲玄奧的氣息,令人忍不住地膽顫,景晨冷眼看著那雷霆遍布的劫雲,突然將三顆丹藥一齊塞入了自己口中,隨後不顧清歡的阻攔,突然飛身而起,向著那濃厚的烏雲直衝而去,瞬間沒入其中,徒留清歡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大吼。
「景晨!!!」尖利的聲音幾乎響徹雲霄。
「景晨師尊!」曲輕歌也隨之驚呼一聲,懷中的魚魚突然大哭起來,嚇得她趕忙低頭查看,卻是自己剛才一驚之下,沒控制好力道,將孩子弄疼了。
閉了閉眼,曲輕歌知道自己此時的心緒不適合再抱著孩子了,便轉身將其交給父母,自己則飛身而起,險險停在劫雲邊緣,試圖看清裡頭景晨師尊的情況。
想當然爾,若是九九天劫能如此輕易被人看透,那它也就不會在修真界內留下如此凶名了。
正當曲輕歌還呆呆地立在劫雲之外,不知該如何做之時,肩膀卻是突然搭上了一隻大手,無需轉頭,憑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曲輕歌也能知曉,是凌珩跟過來了。
「別衝動。」冷然的警告聲迴響在耳邊,曲輕歌抿了抿唇,「我自然懂得該如何做。」
順著凌珩拉扯的力道,兩人又往後退了一段距離,靜靜地關注著那劫雲之內的情形,無論如何,曲輕歌都堅信她的師尊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失敗!
此時的景晨,正身處於那濃厚的劫雲的包裹之中,先前被他所吞下的三顆丹藥已然融入了他的體內,狂暴的雷霆閃爍在他的周身,卻奇異地,無法傷他分毫。
緊閉的雙眸瞬間睜開,其內乃是一片虛無的漆黑之色,漸漸地,偏偏玄黑逐漸覆蓋在了景晨的身上,不過幾息之間,他周身就被這種奇怪的黑色物質給籠罩了。
這些黑色物質在景晨的表面結成了一層膜,使得周圍的雷霆無法侵入其中,但也同時限制了景晨的行動。
憑著強大的毅力,他艱難地舉起雙手,在胸前結成了一個奇異而玄奧的印結,無數道黑芒緩緩凝聚而來,漸漸地形成了一顆光球,不!那並非光球,而是一個通道!
小小的圓形通道之內傳來了一股強悍的吸力,突然開始瘋狂地吸收起了周圍的劫雲。
意識到危機,無數的雷霆被聚攏在景晨的周圍,瘋狂地劈打在他身上,卻是被他身軀之外的黑膜牢牢擋下。
良久,眼見劫雲被吸得越來越小,而景晨卻依舊沒受到絲毫損傷,天劫意識到光是對付這個人是沒用的,轉而就定準了底下還剩下的另一個人。
然後道道狂猛的雷龍再次凌空落下,狠狠地劈在清歡身上,可是經過景晨的消耗,再加上此道雷霆並未凝結多久,所以在清歡輕鬆將其擋下之時,就訝異地發覺這道雷劫的威力竟是不足前一道的一半。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雖然雷霆依舊在不斷地往下劈落,可是威力卻在不斷地減小。
漸漸地,大家都發覺了,不僅是落下的雷劫威力減小,連同遍布天際的劫雲也在不斷地縮小,而這種縮小並非是從前那種意圖凝結更為強大雷劫的濃縮,而是猶如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般的稀釋。
隨著劫雲的不斷減淡,裡頭的景象也能被他人看清。
「師兄快看!那是什麼?」一位弟子突然伸手指著劫雲,驚訝地向著身旁的師兄詢問道。
「那好像是……一個人!」那位師兄眯眼細看,這才隱隱地辨認出了那隱藏在雷劫之內的漆黑物體似乎長著人形,想起之前沖入其中的景晨尊上,他也驚喜地叫嚷起來:「是景晨尊上!」
那些站得如此遠的弟子們都能發覺的事,清歡如何會發現不了,可不待她飛身而上,就接到了來自於景晨的傳音:「別…過…來…相…信…我…」
一字一頓的傳音顯示出了景晨如今的狀態是何等的艱辛,可因為那句『相信我』,卻成功地讓清歡停下了前進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