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安靜。」
老一調的『眼鏡陳』仿佛只會老一調的說安靜。
「讓我們先用掌聲鼓勵一下郁小夏同學的喜人成績!」
雷鳴般地震動。
場面搞得太大了。
「好,請問郁小夏同學,有沒有什麼良好的學習方法和心得,可以分享給大家的?」
……
郁小夏硬著頭皮站起來,聲音全卡在喉嚨口一樣,張張嘴盡覺得乾澀。
「我的心得就是……就是……」
「聽老師的話。」
額,沒臉了。
「還有呢?」老師在善良地引導。
可是……要辜負您了。
郁小夏望著『眼鏡陳』滿懷企盼的真摯眼神,頭腦愈發空白:「還有就是……認真地聽老師說的每一句話。」
擴充句練習,完成?
「嗯,好……」
陳老師很艱難啊。
當班主任需要隨機應變,隨時應對像郁小夏這種『太聽老師話』的突發狀況。
絞盡腦汁了……
「好,鼓掌!同學們,掌聲鼓勵!」
總算過了這一劫。
「老師,也請我們狀元發表下感言啊!」
一片起鬨聲,比菜市場還熱鬧。
『眼鏡陳』推了下眼鏡,頓了頓,咳嗽一聲:「請問我們傅同學,願意分享下心路歷程嗎?」
……
這個語氣……看來陳老師這一個學期進步也很大啊。
在班裡,想聽到傅盛的聲音,一般就是:你惹到他了。
所以,大家其實並不抱希望。
傅盛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旁邊小姑娘紅如滴血般的耳朵上,唇角微勾,緩緩起身。重心還不是全靠自己支撐,他半倚著桌子,身材卻是筆挺高大。
在一眾花花綠綠的羽絨服里,他簡單的黑色夾克格外注目。夾克的單薄,柔和貼身質地,恰如其分地體現出男性的骨骼感,順著他的脊骨,到勁瘦的窄腰。
無一處不在刺激著每一個姑娘青春荷爾蒙。
除了姑娘郁小夏。
只有她一個人,埋著頭,紅撲撲的臉頰,像小鼴鼠。
「好,難得傅同學願意分享啊,說吧。」
全班幾十雙眼睛,翹首以盼。
「老師給了個好同桌,考不好,對不起老師。」
陳老師,你感動吧。
來自本屆狀元和榜眼的表揚。
這話的表面是:感謝老師,才能讓我們彼此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屁啊。
潛台詞呢?
感謝老師,讓我們從相愛相殺到相親相愛一家人,千里姻緣,全靠您一線牽。
無論如何,郁小夏的成績是汗水換來的果實。
傅盛的成績,也一定是真材實料。
十校聯考,絕對的公平。
「那,你們兩位來領試卷吧。」
陳老師其實是個普通的老師,很少受到萬眾矚目的殊榮。此刻的他,很想恢復……低調!
「同桌,幫我帶拿下。」傅盛長身收回座位,慵懶地下著命令。
「這麼快就秀恩愛。」
「也不怕死得快。」
班裡面就是不差那些嘴碎的!!
郁小夏一陣風似的衝上講台,拿到試捲逃命似的飛回座位,氣都沒喘勻稱。
好在老師,估計也是一樣的心思。
開始繼續下一項了:講解試卷。
無聊透頂,班裡面氣氛瞬間低迷。
不過好在可以安安靜靜地聽試卷講解了。
郁小夏暗暗調整好呼吸,目光重新落回試卷上。只看了一眼,心臟不禁撲通跳得厲害。
試卷板書太美,全卷沒有一處塗改的地方,答題一氣呵成。
再看幾道大題的解題步驟,思路清晰,推導步驟只寫關鍵,簡潔明了。
一張普通的試卷,被答得像藝術品一樣。
再看名字,飛揚的兩個字:傅盛。
字間距拉得很開,字體較大,筆峰蒼勁。
像他的人,自由孤傲。
「你的卷面真漂亮……」
郁小夏還回試卷,目光卻仍然忍不住在上面流連。
「喜歡就留著唄。」
傅盛將他的卷子漫不經心向郁小夏推過去,又嗖地一下抽走郁小夏的卷子。
「換著看。」
傅盛轉著黑色水筆,時不時還煞有其事地在卷子上抄黑板的筆記。
算了,不管他,這個人想一出是一出的。
郁小夏安安靜靜地聽課,傅盛也出奇地安靜。
卷子上娟秀的小楷字好像有魔力一般地勾人魂魄,耳熟能詳的字,越盯著看越覺得突然不認識了。那些蠅頭小楷一個個好像都穿著百褶花裙,從試卷上飛出來,在傅盛的眼前旋轉舞蹈。
跳著跳著,百褶裙下的小腿如蓮藕般雪白,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像剝了殼的雞蛋。
又滑又軟。
這種感覺,為什麼這麼真實呢?
「傅盛!老師喊你回答問題呢!」
耳朵邊忽然有一團毛絨小球撓人一樣,傅盛驚覺回神。
郁小夏戳著他的胳膊肘,急得面紅耳赤地:「想什麼呢?陳老師喊你回答問題。快站起來。」
想什麼呢?
傅盛莫名居然有點發怵。
站起來。
靠,心率不正常。
「傅同學,我們數學最後一道大題,全市只有你一個人給出兩種解法,你當時是怎麼想起來的呢?」
題?
這時候還跟他談題?
命都快被憋出好壞了。
壓抑住一陣陣上竄的燥火,傅盛不耐煩地回答:「她教過我。」
……
「郁小夏同學啊!」『眼鏡陳』滿臉驚喜:「那你怎麼沒在試卷上寫兩種解答呢?」
「我……當時在草稿紙上推了兩種,發現答案不對,以為是我自己算錯了。」
學霸的世界不能理解。
學霸談戀愛談得世界都要旋轉。
高一上,終於圓滿結束了。
大家背著書包,互相道別,祝福,為了下一次美好的再見。
「小夏,牛逼啊你,傅盛都能搞得定。」方燕燕壓著嗓子,一臉八卦。
「什麼啊,你寒假去海南度假,才叫人羨慕。」
「羨慕什麼,你把傅盛給我,我請你去海南,信不信。」
「陳瀾,你不要了?」
「哎……戳人心窩。小心寒假寄刀片給你,小夏。」
方燕燕看著郁小夏,邊看邊搖頭:「不過真厲害,你跟傅盛都是什麼腦子,解題的能看出出題的錯誤。最後一道函數單調性證明多難啊。我考試時候,題目都看了三遍,還是無從下手。」
「碰巧在輔導書上做過類似的題目。」
「碰巧就考了年紀第二,老公年紀第一,你們夫婦勢必要稱霸三中。」
方燕燕這個人八卦起來絕對全身心沉浸在自己世界,永遠看不見身邊有沒有別人。
比如現在站在她旁邊剛從教室外面回來的,傅盛。
禍從口出的人立刻逃之夭夭。
傅盛拽出書包,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郁小夏身上。
「走。」
「哦。」
傅盛帶著郁小夏繞了兩條路,不是平常找李師傅停車地點的方向。
「我們去哪?」
「去拿車,陳瀾給我停到前面路口的。」
說著,又過了一個紅綠燈,郁小夏看見了上次警察局門口,陳瀾載她回傅家的那輛機車。
傅盛去掉郁小夏滿噹噹的書包,和著自己的空包一起塞進車肚子裡。
他長腿單跨,一躍而上,背脊微弓,已經是蓄勢待發的氣勢。
郁小夏巍巍顫顫地上了車。
明明是一樣的車,坐在陳瀾後面跟坐在傅盛後面的感覺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同。
「抱著我。」
「啊?」
「我開車快,不抱著你要摔成豬頭。」
真是的,天天喊她豬頭,真的好嗎?
「我扶著車了。」
「不聽話沒辦法了,走了。」
傅盛腳踩油門,機車嗖地開出去。郁小夏冷不丁地向後仰,下意思地雙手亂抓,穩住身體。
這輛摩托車開得比飛機都快。
車速稍稍平穩,郁小夏按在傅盛腹肌上的小爪子慢慢退縮,很快又被重新抓了回來。
傅盛單手控制方向,不經意地箍住兩隻白玉小手,放在肚臍上輕輕環住。
「我開快了。」
「別!」
小鳥般的驚呼聲立刻被淹沒在如風灌耳的呼呼聲中。
他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地玩弄著車速。郁小夏跟著慣性前仰後合,臉蛋便時不時地不受控制撞在傅盛寬厚的背脊上。
「傅盛!你穩住車速!」
後面的人狂呼。
前面的人輕笑。
「你們女孩子,平時喜歡隨便這麼喊的嗎」
「你說什麼!聽不見!你控制車速!」
郁小夏膽都快破了。
「老公不是隨便叫的,小丫頭。」
明明是一樣的車速,兩耳邊呼嘯著同樣強勁的風。
可是這句話,郁小夏聽得卻出奇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