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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知不覺亂了心動了情

2024-09-01 22:37:49 作者: 摺紙螞蟻
  周末清晨,夏初懶懶的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任陽光灑滿整個臥室,她打開窗戶,伸著懶腰貪婪的呼吸新鮮空氣。新的一天,她決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梁牧澤在家住的這些天,一直沒有周末。夏初本以為,打開房門後,家裡已經一片寧靜,她可以獨霸天下。誰知道,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面出來的,梁牧澤居然坐在客廳看電視!

  特種軍人可以這麼悠閒嗎?可以自在的過周末嗎?他為什麼還不走?二十天怎麼還沒到?夏初的腦子裡瞬間蹦出了許許多多個大問號。

  問號過後就是適應,夏初像往常一樣當他不存在,自顧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收拾完畢,裝滿藥箱,點了點要帶的東西,確定沒有缺東少西之後,準備出門,卻看見梁牧澤穿著米色短袖和米色長褲,站在門外。

  夏初不知道梁牧澤到底長了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她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在他眼裡仿佛全部幻化成了文字,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牧澤一句話不說,接過她的藥箱,率先拉開大門走出去,夏初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兒,要不是二喵蹭她的腳脖子,自己不知道還要犯什麼迷糊呢。

  他們一起回到那個偏僻的村落,去看那位沒有兒女的老人。夏初帶足了常規用藥,但是她不敢保證能有多大的療效,心臟病和高血壓都不是藥到病就能除的病症。

  他們上次來的時候,老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知道有夏初這個人。後來病好了,黎兒才告訴她梁牧澤來過,而且帶了一位年輕漂亮的醫生,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做夏初。這次,終於見到夏初本人,老人特別高興,從夏初進門之後就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

  對於老人家所說的話,夏初始終有些理解不能。夏初決心,回去後要惡補一下客家話,總不能一直身邊帶著翻譯吧,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樂意做翻譯的人。

  夏初給老人做了常規的檢查,依舊是老問題,不怎麼容易解決的老問題。

  中午,夏初和梁牧澤留下來吃午飯。黎兒在廚房做飯,夏初本想進去幫忙,可是廚房所用的還是很原始的做飯工具,她根本插不上手,而且黎兒一直往外推她,嘰里呱啦的說話,夏初猜應該是不用她幫忙之類的。

  夏初爬上屋頂,和梁牧澤並排坐著。看著遠山,心情也變得開闊起來。天色有些陰沉,灰濛濛的,給遠處的山上蒙了一層朦朧,隱隱約約綿延至盡頭,都市裡那蒸騰的熱氣,在這裡一點也感覺不到,竟然還有讓人感到舒服的絲絲涼意。

  兩個人非常默契的都沒有說話,各自感受著這份沁人心脾。夏初閉著眼睛,靜靜感受微風拂面。

  忽然從下面傳來一陣噪雜,夏初睜開眼睛,看見院子裡站著幾個人,因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所以感覺分外刺耳。她詢問似地看了看身邊的人,梁牧澤也正低著頭看著下面。

  梁牧澤說:「下去吧,你有事情做了。」

  夏初茫然的問:「做什麼?」

  夏初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已經被梁牧澤從房頂上拉下來,卻因為沒有站穩差點點兒失足墜落,還好梁牧澤反應快,一把抓住她,手臂一個用力便把她拉進懷裡。夏初死死攢著梁牧澤的衣領,心有餘悸的看著腳下。雖然距離地面只有3、4米的距離,但是如果真摔下去的話,也會很疼的吧?

  「小心。」梁牧澤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夾著熱氣,拂過她敏感的耳朵。夏初瞬間紅了臉龐。


  「還不是因為你走的急,還好意思說我。」夏初小聲嘟囔。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此時他們之間的看起來,有多麼曖昧。

  來人是老人家的鄰居。家裡的孩子上吐下瀉,正想去找醫生,就被老人拉了回來,她說她家有個好姑娘,是醫生,善良又漂亮。

  夏初聽了個大概,趕緊背起藥箱跟著去鄰居家。一個5歲左右的孩子,在潮濕的床上,歪坐著,面色蒼白,沒有一點兒精神。還好並不嚴重,只是在這樣一個靠天吃飯的地方,一點小病也許就能奪走半條人命。

  村里來了醫生的消息一下子便在村里傳開了,她不僅年輕漂亮,醫術也比隔壁村的庸醫厲害多了。幾乎整個村子有病的人,都往夏初這兒涌,她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有些傻眼,也有些興奮。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有用,救治百人。

  忙起來的夏初連吃午飯的時間都沒有,可是她帶的藥品非常有限。還好,不遠的山上草藥種類多不勝數,她把有用的草藥名字寫下來。很多藥,當地人的叫法和中醫上專用名字是不一樣的,為了保險起見,她和幾個村民商量著一起到山上看看。據他們說,從這裡到山上,一個來回,不出意外的話要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她看向梁牧澤,眼神充滿期待。梁牧澤的表情,自她開始看診都沒有變過,站在她旁邊充當萬能傳聲翻譯筒。夏初想,他肯定早就不耐煩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牧澤說。

  「什麼?」夏初以為自己聽錯了,梁牧澤卻繞開夏初,用實際行動再度回答了她。

  夏初穿的鞋子不適合走山路,尤其是這種沒有開發過的荒山,隨時可能攀著岩石往上爬。這次,她終於見識到梁牧澤這個特種軍官的厲害,對她來簡直慘無人道的陡峭山壁,村民們都要好好斟酌怎麼上去,只見他的長胳膊長腿似是黏在岩石上一樣,三兩下就攀到頂端,摘下那一株長在山縫中的紅毛七。

  一路上,夏初幾乎是被梁牧澤連拖帶拽的拉著,同是當兵的出身,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夏初自己想想都覺得汗顏。

  下山時,夏初有點兒得意忘形,甩開梁牧澤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對沒有問題,可是下一刻,她的右腳便不小心踩進了狹窄的山逢中,對此毫無感知的她繼續往前走,腳卻卡在逢中拔不出來,最後,夏初以一個標準的前撲姿態摔在堅硬的石面上。

  梁牧澤立刻反應過來,伸手去拉她,可是她的重力加速度太大,他實在無能為力。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後,夏初被梁牧澤背著下山。

  雙手和膝蓋都已經破皮,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最嚴重的是腳腕脫臼,夏初趴在梁牧澤背上,可憐巴巴的吹著破皮的雙手。

  梁牧澤的後背寬厚,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覺到他背部結實的肌肉,他身上的膚色因為長時間風吹日曬的訓練而呈現古銅色。夏初的臉龐幾乎貼著他的頸窩,她的額頭和臉頰掛著晶亮的汗珠,耀眼異常,從這個角度看他的臉,英俊依然。夏初幾乎忘記疼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側臉。

  忽然聽到身後說話聲,夏初趕緊把臉別開,看向遠處。臉頰卻火辣辣的燒著,像是能把雞蛋煎熟。

  本來三個小時的行程,因為她受傷,嚴重拖緩了進度。下山後,在梁牧澤的協助下,夏初咬著牙給自己上了些草藥,那些專治跌打損傷的紅毛七看來是專為她準備的,她真是有「先見之明」。

  整個村子的人都來歡送夏初和梁牧澤,站在村口看著他們的車子消失在馬路上,久久沒有離去。


  這個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然而梁牧澤六點要回部隊報到。來的之前覺得時間充足,吃了午飯就回來,足夠把她先送回家,自己再回部隊。可是現在看來,只能直接回部隊了。

  梁牧澤瞟了一眼副駕駛的人,宣布道:「我六點要回部隊報到。」

  「啊?你要回去了?」夏初回應著,心裡油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明明很期待他回部隊的呀?

  「嗯,」梁牧澤點頭,跟著繼續說:「你先和我一起回部隊。」

  「哦,」夏初這才想起來,早上他們出門的時候,他手上是拎了一個軍綠色的大包。夏初抬腕看了看時間,有些愧疚的小聲說:「不好意思啊,耽誤你的時間,六點前能趕到嗎?」

  「嗯。」

  夏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沉默著,車裡的氣氛沒有來時那麼自然。因為他救了她,又背了她,在她覺得他們就要跨過「陌生人」這個名詞的時候,他卻要回部隊了。一直以為過得非常緩慢的二十天,這一刻再回想起來,原來時間竟過的這麼快。原來她可以很容易的適應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這樣的生活似乎沒有剛開始那樣設想的那樣難以忍受。

  「夏初。」

  「嗯?」夏初偏頭,看著梁牧澤。

  梁牧澤看著偏首看著的夏初,聲音不再是一貫的冷然:「請假吧,在特種大隊住下,直到你傷好為止。」

  夏初驚訝極了,長大嘴巴,卻半天發不出聲音。良久後,才勉強找回聲音問:「為、為什麼?」

  梁牧澤沉吟片刻:「你受傷了,一個人住我不放心。況且,我答應過蘭阿姨,好好照顧你。」

  夏初把近乎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收了回來,女人的虛榮心讓她覺得,他對她,或許會有那麼一丁點兒小意思。

  手上似是還留著他的溫度,夏初想起他的懷抱和有力的拉扯,想起他寬厚的脊背,臉頰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燙……夏初忙甩頭,調整了椅背角度,緊緊閉上眼睛。

  也許是太累了,原本只是裝睡的夏初腦子開始昏沉,睡著前,她還在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做夢來著。夢裡的冰山面癱梁營長是個話癆,一直在重複三句話:夏初,請假吧,在特種大隊住下。直到你傷好了為止。你受傷了,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夏初是被一聲震天的口號嚇醒的,睜開無辜的雙眼,好半天才回過神。她看看周圍,自己還在車上,旁邊的人一路安靜的開車。她伸出手摸摸嘴巴,為自己沒有睡到流口水而慶幸。

  車子在環山公路上走著,車速減緩了許多。就在前方不遠處,有大約二十個穿著迷彩、軍靴,背著大背囊負重跑步的兵哥哥。無疑,剛剛把她嚇醒的就是這些人了。

  車子慢慢越過人群,在中間位置和帶隊的中尉齊頭並進。

  小中尉看見車子,透過車玻璃就開始咧著嘴巴笑,牙齒在黝黑皮膚襯托下愈發白亮。這麼一比,夏初才發現梁牧澤的確還是挺白的。

  小中尉特開心的說:「營長,你回來了。」

  梁牧澤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胳膊肘搭在車窗上,淡淡的說:「又輸了吧。」

  小伙子很懊惱的抓抓頭髮:「姓何那小子耍賴,給我玩陰的。」

  梁牧澤呲笑:「是你自己太笨。」


  小伙子剛想反駁,卻看見了副駕駛上坐了一位美女,他愣是半天沒回過神。稀罕事兒,太稀罕了,營長身邊居然有女人。他賊兮兮擠眉弄眼的看著梁牧澤,狗腿的問:「營長,這位就是嫂子啊?」

  嫂子?大烏龍。夏初連忙擺著手反駁,可是那個小伙子根本不搭理她。

  梁牧澤一巴掌拍到他頭上,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而是踩了油門加快車速離開。

  夏初想哭,她預言,這次特種大隊之行,一定不能不能太平。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梁牧澤都不解釋?

  就在這時,夏初分明聽見後面傳來嘹亮的喊聲:「氣氛不錯,唱首歌歡送嫂子。」

  跟著有人糾正:「排長,錯了,是歡迎。」

  「對對,歡迎,咳咳,想死個人的兵哥哥,唱。」

  「想死個人的兵哥哥,去年他當兵到哨所,夜晚他是我枕上的夢,白天他是我嘴裡的歌,兵哥哥啊,兵哥哥……」

  幾乎是喊出來的「兵」歌,嘹亮又曖昧,伴著他們一路前行。夏初手扶著車門,咬牙忍著那股子立刻跳車的衝動。梁牧澤從不喜歡解釋,他甚至沒有對她說類似「不要在意、他們開玩笑」這樣的話。他臉皮厚不在意,可是,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臉皮可薄呢,經不住這些流言蜚語。

  車子到特種大隊的大門口停下,守門的小戰士們看見是梁牧澤回來了,趕緊打開大門,對著他敬禮。

  看著車子漸遠,一個雙拐小戰士賊兮兮的問旁邊的下士,「班長,你看見了嗎?梁營長帶了個女人回來了。」

  「你看見了?」下士挑著眉毛看他。

  小戰士跟小雞啄食一樣點頭。

  「看見了還不給大隊長報備。」

  「是。」小戰士被吼的一個激靈,趕緊跑回門哨室,撥了大隊長辦公室的電話。

  梁牧澤直接把夏初送到大隊醫務所,夏初打開車門,強撐著想自己下車,結果腳剛著地就是一股子的鑽心之痛,夏初緊咬著嘴唇,才忍住沒有喊出來,在這個流血流汗不流淚的地方,她不想被認為沒有資格做一名軍人。

  梁牧澤三步並作兩步繞過車頭到她身邊,不顧她的掙扎,打橫將她抱起來,走進醫務樓。夏初在梁牧澤懷裡不敢亂動,臉頰滾燙、心跳加速,從她的角度,可以近距離看他清的側臉。鬍子剃的很乾淨,他的皮膚也不像常年累月風吹日曬之後那麼粗糙,黑是有點兒,但是看起來手感還是挺好的。

  「看夠了嗎?」

  「啊?」

  「看夠了鬆手。」

  夏初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放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可是她還完全沉浸在「胡思亂想」中完全沒有意識,雙手還因為害怕他把自己扔了而死死抓著他的衣領。夏初趕緊鬆手,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縷縷頭髮。

  梁牧澤稍稍挪開,給醫生騰出了位置。醫生是個30歲左右的年輕人,軍銜也是少校,看起來不像她們醫院有些男醫生那麼「面」,一看就是長期被特種部隊薰陶出來的。

  軍醫輕輕揭開夏初「粗製濫造」包紮,一股子草藥味兒混著血腥飄的滿屋子都是,軍醫皺眉:「怎麼回事?」

  「絆、絆倒了。」夏初忍著疼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不長眼。」梁牧澤站在旁邊冷冷的說,本來就冷峻的面容,這下子更沉了。


  夏初狠狠瞪著梁牧澤,卻不小心被軍醫看見了她充滿殺氣的眼神。為了維持形象,她趕緊「變臉」,溫和的笑起來:「不小心摔了一下,呵呵,不小心,啊……」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一股劇痛毫無預兆的襲來,夏初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

  軍醫將她的腳放下,脫臼的腳腕已經在她驚叫聲中接好。夏初的眼淚飈了出來,視線一片模糊。怎麼特種部隊都沒有麻藥嗎?沒有麻藥好歹也打個招呼再動手啊,這樣會疼出人命的,又不是人人都跟特種兵一樣,皮糙肉厚的。

  軍醫說:「還好,傷口上了敷了草藥,要不然這麼濕熱的天氣,肯定要發炎的。」

  夏初眼裡蓄著淚,咬著牙,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軍醫一併清理了她的兩腿膝蓋和手上的小傷口,並抹上藥膏,不忘囑咐道:「傷口好之前不要碰水,腳骨長好前也不要走路。」

  「哦。」夏初聽話的點頭。

  接到門哨的報告,董大隊像是被金元寶砸到一樣,興奮極了,好像人家姑娘是來找他的一樣,放下電話邁開大步就往外沖。

  一路帶風似地走到梁牧澤的辦公室,文書卻說他們營長沒回來。董志剛納悶兒了,不在辦公室,那能去哪兒?

  董志剛自言自語道:「總不能拉著人家姑娘直接回家吧?」

  「大隊長?您說什麼?」梁牧澤的文書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麼姑娘回家的?營長回來了嗎?

  董志剛清清嗓子說:「你趕緊去問問,梁牧澤那兔崽子給老子躲哪兒了,讓他趕緊給老子滾出來。快去。」

  「是。」文書立正敬禮,腳底抹油似地「嗖」就從走廊里消失了。

  董志剛趕到醫務室的時候,正遇見梁牧澤扶著夏初從裡面出了,她瘸著腿,走的非常慢,右邊小腿上用繃帶固定了木板。

  「咳,」董志剛裝模作樣的清嗓子吸引他們的注意,果不其然兩個人同時抬頭看他,「讓你六點回來報導,現在已經過了20分鐘,簡直無組織無紀律!」

  梁牧澤沒有搭理他,扶著夏初慢慢走下台階。

  董志剛看著瘸腿兒的夏初,有些面熟,但是又忘記在哪兒見過,正想她是誰,夏初已經挪到他面前,敬禮道:「董大隊長,您好,我是夏初。」

  熟悉的清脆聲音,讓董志剛終於回憶起來,她就是田勇負傷當日,那個英勇的女軍醫。旋即笑開,特別高興朗聲道:「哈哈,原來是夏大夫啊。」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大隊長您別客氣,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好,夏初,」董志剛指了指她腿和手上包紮的傷口,「你這怎麼搞的?梁牧澤。」他提名帶姓叫梁牧澤的時候,聲音明顯高了一個八度。

  「逞能唄。」梁牧澤無所謂的回答,聲音卻冷的能凍死一隻北極熊。

  董志剛脾氣上來了,臉立刻晴轉陰:「怎麼說話呢,夏初是田勇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們大隊的恩人,再說了要是沒有她們醫院,你早就屍骨無存了!」

  董志剛的話,像一把錘子毫無預兆的捶在夏初的心上,一陣悶痛,有些難受。

  梁牧澤撇開臉不說話,拉著夏初把她塞進車裡,剛要關車門,又被董志剛攔著,「夏初啊,你怎麼和這個混小子在一起的?」

  夏初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想了想說:「路上恰好遇見的,他看我受傷,所以把我撿回來了。」夏初努力對梁牧澤做出很感恩的表情,結果被他犀利的眼神徹底扼殺。

  「你可是我們大隊的貴客,得好好招待你,那個,」正說著,董志剛抬起頭看了一圈,眼睛裡閃出一絲精光,「別他媽的躲了,給老子滾出來!」

  夏初愣了一下,也往那個方向望過去,看見剛剛在外面碰到的那個中尉,從不遠處的牆後走出來。他撓著腦袋說:「大隊長,嘿嘿,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老子上戰場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跟我斗!」

  「是是,」小排長咧著嘴笑,到夏初,立刻立正敬禮,並喊了一聲:「嫂子。」

  這一聲讓夏初汗顏極了,也差點讓董志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管她叫啥?嫂子?管誰叫嫂子呢?」董志剛馬上炸了毛,恨不得跳起來的樣子。

  小排長被吼迷糊了,傻傻的問:「不是嫂子嗎?她不是和我們營長一起回來的嗎?」說完,還看了看旁邊的梁牧澤,結果被那眼神嚇得冒了一身冷汗。

  董志剛狠狠地揪著他的耳朵,「你們營長能有那麼大的福分?他上輩子沒燒高香,這輩子輪不到他,告訴你,記住了,這位是軍區總院的夏大夫,田勇的救命恩人,我們大隊的貴客。」

  雷般的吼聲在小排長耳邊炸開,他整長臉都扭曲了,耳膜似是要被震破一般,顫顫巍巍的回答:「清、清楚了。」

  董志剛鬆開他的耳朵,語氣緩和了下來,「去,把田勇喊過來。」

  「是。」小排長趕緊飛奔跑開,一秒鐘都不敢多留。

  夏初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來的一切,她原本打算到了特種大隊之後,就讓梁牧澤安排人把她送回g市。可是到地方才發現,所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梁牧澤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又碰到了梁牧澤的大boss,一群人說著不著四六的話,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董志剛還想和夏初說什麼,可是沒來的及開口,梁牧澤就閃出來擋在他們兩個之間,面無表情的對董志剛說:「她還沒吃飯。」

  「沒吃飯?你怎麼不早說?你這不是耽誤事兒嗎。那個,」董志剛四周看看,「你,對對就是你,過來。」

  一個下士端著洗臉盆子,褲腳挽到膝蓋,頭髮上還閃著水珠,一看就是剛洗完澡的樣子,聽見大隊長喊他,立刻跑過來,生怕自己哪兒做的不好惹到這位閻王老爺,他可不想吃不了兜著走。

  「去食堂,讓他們準備晚飯。」

  「現在?」戰士聽得有些愣怔,不是剛吃過飯了嗎?

  董志剛不耐煩的嚷:「廢什麼話,趕緊的。」

  「是。」

  董志剛脾氣不好,面向也兇悍,整個大隊上下除了梁牧澤和李政委之外,都害怕他,可是面對夏初,他總是努力表現的和顏悅色,「小夏啊,我看你這腳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就在這裡安心住下,不要客氣,也不用拘謹,什麼時候傷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醫院那邊你放心,我去幫你請假。」

  「不用不用,」夏初立刻擺著手婉拒,「大隊長真的不用,你們有軍事機密,我一個外人在這裡不合適,您找人把我送下山就行了。」

  董志剛臉色一沉:「這怎麼行?」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梁牧澤終於再度開口,問人人敬重懼怕的大隊長道:「大隊有女廁所嗎?」

  董志剛眼睛一瞪:「胡鬧,特種大隊一群爺們,要他媽的女廁所做甚?」

  行了,梁牧澤想要的答案有了,點點頭轉身準備上車,並留下一句,「把飯送到我家,夏初住在那裡。」

  車子開出去好遠,董志剛還在原地犯愣。他覺得,剛剛一排長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兩個人,真的就沒什麼嗎?雖然他線條粗,但還是覺得不簡單。」

  車子順著大院的柏油馬路行駛著,路邊是兩排鬱鬱蔥蔥的梧桐樹,偶爾有列隊齊步經過。夏初看著前方,沉聲說:「我要回家,你找個人把我送回去吧。」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命令。

  「不行。」梁牧澤毫不猶豫的拒絕。

  命令怎麼了?首長不愛聽!

  夏初回過頭怒視他,看著他不受絲毫影響的發動引擎,咬牙切齒的說:「我死也不住這裡。」一個男人扎堆的地方,讓她一個女人怎麼能住嘛?

  「沒讓你住。」

  經過訓練場,車子緩緩駛出側門,有戰士把守,守衛依然森嚴。出了大門又行駛了一會兒,路的盡頭,就是特種大隊的家屬院。因為涉及到保密工作,每棟家屬樓只有三層,這樣就不能登高望遠,遙望特種大院裡的種種裝備和訓練情況。

  所謂不住特種大隊的營房,住的就是這裡——梁牧澤的家,坐落在部隊的家。車子停穩後,夏初卻依然坐在車上不願意下來,一改剛剛的強硬態度,糯軟著聲音和梁牧澤商量:「梁營長,您把我送回家吧,我請假在家裡養病,絕對不留下病根,絕對不會讓您不好向我媽交代,好不好?」

  梁牧澤扶著副駕駛的車門,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語速緩緩可是很堅定不容商量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除了「不行」還會不會說別的?他簡直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啊!夏初要惱火死了!夏初也不幹了,不再看他,目視前方,堅持道:「我不下車,送我回家。」

  梁牧澤微微嘆息:「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誰……」惱怒的夏初本想說「他媽的」,可是到嘴邊又被生生咽了回去,「胡鬧了,我回自己的家算胡鬧嗎?」

  梁牧澤挑著嘴角冷笑,「夏初,那是我的家,我說了算。」

  不再理會她的抗議,直接把她從車裡抱出來直奔家門,夏初也因為他的那句話徹底放棄抗拒。她所謂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在這裡沒有家,只是借宿。一瞬間她覺得好心酸,眼眶泛紅,眼淚蓄滿了眼眶,愛面子的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淚,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麼嚴重的傷,一點點的破皮都會讓蘭梓玉緊張不已,而現在,又是脫臼又是血肉模糊,身邊沒有了母親,夏初覺得自己分外可憐。在陌生的城市,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家,暫住在別人家的屋檐下,以一個悲憫的姿態面對房東,她發現自己居然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可憐又可悲,不是嗎?

  梁牧澤將她放在沙發上,而她始終用手背捂著眼睛,沒有出聲,但他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後悔,剛剛的話似乎說的有些重了。

  梁牧澤嘆氣,把抽紙盒遞過去,她不接。他把紙抽出來放在她手邊,她還是不要。就在這時,溢出的眼淚從她的手臂上滴落,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滾燙灼熱的觸覺讓他愣怔。


  梁牧澤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最終也只能說:「別哭了。」

  夏初不理,眼淚流的好似更加起勁,越想越覺得委屈,人在受傷的時候,心理越薄弱,情緒越容易激動,夏初此時就是這樣,她此時如何也收不住眼淚。人們總說,受傷的孩子會分外思念家鄉,她想家,想遠在n市的福窩,她後悔為什麼不聽父母的話,非要一個人出來。自以為是的認為離開父母也能過得很好,而且會自由自在,可是結果呢,真是不盡如人意。她至今還記得,蘭梓玉曾經告訴她,如果在外面生了病沒人照顧,到那時候想再回來就晚了。

  現在就是真實寫照,她真的想一衝動回n市,在父母身邊一輩子不離開,再怎麼樣自己也不會受欺負,不會受委屈,而且,那裡都是自己的家……

  梁牧澤留下夏初,轉身走入陽台。修長的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了一顆煙,右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沉聲說:「藥不起作用。」

  電話彼端軍醫不相信的說:「怎麼可能?」

  「她一直哭。」

  薛軍醫在電話那頭哭笑不得,接骨、用藥,根本不會痛的讓一個成年人哭的稀里嘩啦,想起梁牧澤送夏初來處理傷口時,他那語氣與神情,於是鄭重其事的說道:「梁營長,拜託你說話溫和一點,人家是女孩子,經不住你的冰山獅子吼。」

  梁牧澤摁滅菸蒂走回客廳,夏初的腳邊已經扔了一地的衛生紙團,白花花的一片。

  「對不起。」梁牧澤啞聲道。

  此時的夏初已經哭累了,眼淚不再不停往外涌,氣息依舊不順,不停的輕輕抽噎著。聽到梁牧澤說「對不起」,她伸到抽紙盒附近的手在空中停滯。夏初覺得不可思議,梁牧澤居然會道歉?她還以為全天下都欠著他的人情呢!

  梁牧澤遞了一杯水水過來,她看見透明杯子中那透明純淨的液體,舔舔自己乾澀的雙唇,也顧不得什麼面子問題,抓過杯子一飲而盡。

  梁牧澤凝視著夏初,語氣誠懇道:「在這裡住下,這是為你好。」

  夏初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漬,啞著嗓子勁兒勁兒的說:「反正都是你的地盤,我沒有發言權。」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梁牧澤過去打開門,是大隊長的警衛參謀帶著食堂的人來給夏初送飯。這一下午又是受傷又是傷感又是痛哭的,她早已忘記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說起來,特種部隊的伙食是很好的,因為平日的訓練、任務強度很大,據說要吃的好一點兒才能快速補充體力,夏初還有些擔心會給她端來油膩的大魚大肉,看到了白粥和清淡的小菜時,食慾一下子就被勾起來。

  她努力把對面的人忽略不計,端起一個小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著。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好吃好睡,這樣傷才會好的比較快,才可以早點兒離開這個地方。

  夏初完全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特種部隊居然是瘸著一條腿進來的,當初田勇極力邀請她來特種大隊做客的時候,她對這個神秘的地方充滿了嚮往,可是今天呢?心情不佳,她對這裡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梁牧澤住的房子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兩居室,雖然有些樸素但是很乾淨,夏初從這些天的相處就能看的出,梁牧澤其實是個非常講究並且愛乾淨的人。

  他這一天也沒怎麼進食,可是現在完全沒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坐在側邊的沙發上,盯著桌子的盤盤碗碗,一動不動,整個客廳里只有夏初咀嚼發出的輕微聲音。


  夏初將空碗放在茶几上,撫著肚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梁牧澤看著她咬著牙撐著沙發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伸手過去想扶她一把,可是落在她面前的大手被她華麗麗的忽視,她的胳膊擦著他的指尖過去,高傲的仰著頭顱挺著胸膛,一步一步,「蹦」到衛生間。

  「傷口不能碰水。」梁牧澤提醒道。

  「我放水。」夏初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衛生間大門使勁關上。

  梁牧澤站在沙發邊,眼睛盯著緊閉的衛生間門,表情有些複雜,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夏初最後還是請了假,在山上住了下來。梁牧澤還算有點兒眼力見,把家空出來給她住,自己窩在辦公室的小小摺疊床上。

  第二天,大隊李政委去g市開會,梁牧澤讓文書小劉跟著去g市,他事先讓鐘點工阿姨整理好的夏初的衣服,讓小劉把整好的行李帶給夏初,一起帶回來的還有二喵。

  夏初看見了二喵激動極了,把二喵緊緊抱在懷裡。她抱著二喵,「蹦躂」到沙發邊坐下,二喵盤坐在她的腿上,它的毛絨絨的掃著她的皮膚,痒痒的、暖暖的,這讓她這兩天盤旋在心頭的霧霾瞬間煙消雲散。

  夏初輕輕撫著二喵,輕聲同它說話:「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想我了嗎?」

  夏初抱起二喵聞了聞,香香的,於是心情不錯的誇讚:「還行,很乾淨,保持的不錯。」

  梁牧澤每天很忙,整天整天泡在訓練場上,但是晚飯的時候總會抽出一點時間回來看看夏初,並且任勞任怨的供她差遣。梁牧澤安排人給夏初送一日三餐,小劉每到飯點兒就會往家裡打電話問夏初想吃什麼,或者家裡缺了什麼。夏初一直沒給過人家好臉色,尤其是知道了小劉是梁牧澤的文書之後,更甚!她覺得他們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人,往好聽了說是照顧她三餐,其實就是變相的監視。

  小劉鬧不明白夏初和營長是什麼關係,說是情侶吧,但是看著夏大夫沒有給過營長好臉色,連帶著自己也被怒視,又覺得不像是情侶。特種部隊的兵找個女朋友不容易,可是但凡找到了女朋友,對待他們都是格外親切,絕不是現在這樣一副欠錢不還的樣子。

  小劉把帶來的晚飯放下說:「夏大夫,營長在開會,他說過一會兒會回來看您。」

  「嗯。」夏初悶悶的應了一聲。

  小劉揉揉板寸腦袋。他聽肖騰說,夏大夫是個好人,人好心善,長得也很漂亮。可是他覺得,夏大夫漂亮是挺漂亮,也的確救了田勇的命,善不善良他不知道,反正對自己挺不善的。

  應夏初的要求,飯菜都是以清淡為主,不過餐餐都會有一份大骨頭湯,細心之處讓夏初很感動。軍隊是個大家庭,不分你我,大家都是親人,他們把自己當自家人照顧。可是某些人呢,什麼什麼都是他的,是個沒有同情心的混蛋!

  因為臨近大軍區演習,大隊日常訓練的強度增加了不少,前一段時間梁牧澤不在部隊,一營的氣勢明顯比以前有所回落,現在他回來了,要好好整治營風,不能讓其他兩個營趁機趕上,他決不能允許別人爬到他頭上耀武揚威。一營連著幾天沒日沒夜的訓練,所有人累到極致,一沾著枕頭立馬能睡著,無一例外。

  連續多日的緊急訓練過去,這天的訓練按正常時間結束,一營的終於人可以稍稍鬆一口氣。田勇找大隊長請假外出,理由是他的恩人在部隊,之前太忙沒有時間前去看望,現在終於有了空閒,他要下山買水果去看望恩人。董志剛二話不說立馬批准,並派了大隊的司機跟著他一起。


  夏初的腳傷已經好了許多,膝蓋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只是還不能碰水讓她很難受,整個身體就像一管固體膠似,不管碰到什麼都能黏住,她已經開始嫌棄自己了。還好手上的傷口好的比較快,她可以用濕毛巾擦身體。

  梁牧澤回來的時候,夏初正在喝茶,二喵乖乖的伏在身邊。說起來,姓梁的傢伙表現也有好的地方,比如把二喵接過來,再比如把她的茶具一起搬過來。

  夏初沒有抬頭,輕聲說了一句:「二喵該洗澡了。」說完這句話,她分明看到旁邊的二喵搖著尾巴興奮的樣子。

  「田勇來看你了。」夏初聽到梁牧澤這樣說道,一口茶沒咽好,狠狠強了一下。

  梁牧澤嘆氣,徑直走過去幫她拍背順氣。

  田勇拎著果籃站在大門口,消化著夏初剛剛那句囑咐:二喵該洗澡了,還有眼前這幅……「和諧」的畫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犯什麼愣?」梁牧澤扭著頭說田勇,可是手上還一直保持輕拍的動作。

  田勇吞吞口水,提著水果走進客廳,有些磕巴的問:「那個,夏大夫,您的傷怎麼樣了?」

  夏初撐著梁牧澤的肩膀站起來,一手撫著自己的胸口,因為被嗆到整個臉被憋得通紅,可是還想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仍然有些咳嗽的說:「沒、沒有大礙了。」

  田勇嘴一咧笑起來:「夏大夫,實在不好意思,知道您來部隊很多天了,可是我們這些天訓練太忙了,每天結束太晚,怕影響您的休息一直沒來看您,這是給您的水果。」

  夏初看著水果,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瞅了一眼梁牧澤,說道:「田班長太客氣了,來就來還帶什麼水果。」

  田勇看著夏初和梁牧澤,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說:「那個,營長說您愛吃西瓜,車上還有好多西瓜,我這就去搬。」

  「唉不用了……」夏初想叫住他,可是田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他們兩個似乎都沒有發現,梁牧澤正扶著她的胳膊,而夏初也自然的接受,沒有絲毫感覺到不妥。

  夏初手受傷不方便,於是差遣梁牧澤給二喵洗澡,但是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梁營長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來摸索適應,別看二喵平時挺乖,遇水就開始亂撲騰,夏初是已經拿住了它的脾性所以還好,梁牧澤既沒有耐心,也不了解它的脾性,每次洗澡都不得直把它隔著窗戶扔出去。

  田勇兩手抱著四個大西瓜若有所思的爬著樓梯,思來想去覺得肯定有問題。營長不是個隨便的人,也從未見過他帶任何女人回部隊,這麼多年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所以不管他怎麼想,都覺得他們之間不止是戰友關係這麼簡單。

  進了門,田勇把西瓜放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夏大夫,您好好養傷,如果缺什麼就告訴我,我一定給您辦妥當。」

  「不用不用,我沒事。」夏初連忙說道,她覺得真的是受寵若驚了,自己只是做了最簡單最份內的事情,可是卻被整個大隊視為恩人,她真的擔當不起。

  「夏大夫您不用跟我客氣,」田勇看了看彎腰抱起二喵的梁牧澤,渾身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說:「那那什麼,我我就不不打擾了,不影響您休息,以後再再來看您。」說完,向夏初敬了個禮,打開門一溜煙的跑出去。

  田勇驚魂未定的走到樓下,抬頭又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簡直不可思議,被號稱他冰山的營長居然那麼溫柔的幫人拍背,居然會抱貓!難不成他真的給那隻貓洗澡?若不是親眼看到,他肯定不相信。


  夏初覺得,今天的田勇和以前不太一樣。住院的時候,他可以算是重病號,除了頭兩天昏迷,清醒之後他說話總有種氣勢如虹的感覺,可是今天他看起來很緊張,是不是露出驚訝地表情,難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驚訝於什麼呢?夏初皺著眉頭想。無意間掃見了梁牧澤抱著二喵進衛生間的樣子,腿一軟就癱坐在沙發上,期間還扯到了膝蓋上的傷口,她緊咬著下唇強忍著才沒有叫出聲來。

  女人的第六感覺告訴她,田勇一定是誤會她和梁牧澤了。一定是!可是,她敢向毛主席發誓,他們是清白的,比小蔥拌豆腐還清白。

  夏初拖著一條殘腿,吭吭哧哧的挪到衛生間,梁牧澤依舊是面無表情,修長有力的手指撩起一捧一捧的水灑在二喵身上,二喵眯著眼睛享受著美男馬薩基。這可是一雙神槍手啊!用於給貓洗澡,呃……夏初承認,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咳……」夏初輕咳一聲,舔了舔嘴唇說:「那個,還是我來吧。」

  梁牧澤沒出聲,衛生間裡只有嘩啦啦的水聲。

  「手上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以後就不用麻煩你幫二喵洗澡了,哈哈。」夏初乾笑著,可是笑著笑著又覺得真是好尷尬呢,人家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梁牧澤把二喵從水裡撈出來,聲音淡淡的問:「怎麼?傷好了就覺得我多餘了?」

  「怎麼會?這是你家,我才是多餘的。」夏初低著頭,聲音有些悶悶的。

  梁牧澤輕喚:「夏初。」

  「嗯。」

  梁牧澤偏首,墨色雙眸緊緊鎖住她,「我道過歉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你當我傻子啊?夏初低著頭撇撇嘴,沒有說出聲。

  梁牧澤用毛巾把二喵裹好塞進夏初的懷裡,因為衛生間空間很小,而夏初就站在門邊,梁牧澤如果出去的話,兩個人就會貼在一起擦「胸」而過。夏初低著頭擺弄著二喵的小耳朵,根本沒有意識到要給他讓路,他們之間只有一隻被擠壓的貓咪,當夏初猛然意識到什麼,為時已晚,她想退,可是雙腿不利索並且後退無路,只能眼睜睜看著梁牧澤的胸膛擦著她的手指而過。那一瞬間指尖滾燙,熱度迅速傳導到身體的每個細胞,一股子熱氣燒到她的耳朵和臉頰。她把頭埋得更低。

  「臉怎麼了?」梁牧澤問道,聲音低低,呼吸緩緩卻灼熱。

  他的聲音就在她頭頂,似是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聲帶的震動,夏初有些結巴的說:「沒、沒什麼。」

  夏初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腦,神經高度緊繃著,抱著二喵的雙手不自覺的用勁,捏的二喵「喵喵」叫個不停。忽然,她感覺什麼東西碰了她的臉。

  他他他居然摸她的臉!意識到這個之後,夏初猛的向後閃躲,卻忘記身後就是門框,她的後腦勺「咣當」一聲撞在門框上。這實實在在的一撞可把她疼壞了,眼淚都被撞了出來。

  梁牧澤眼裡閃著戲謔,一副得逞的模樣從門口挪出來,手裡捏著一根剛剛粘在夏初臉上的碎發。

  夏初捂著後腦勺,疼幾乎讓她眼冒金星,她什麼都顧不上,渾身上下只收到一個信號,就是腦袋疼,梁牧澤那狐狸般的表情,她也沒工夫注意。

  梁牧澤將碎發扔進垃圾桶,從冰箱裡取出些冰塊,用保鮮袋裝起來遞給夏初。她不接,也不動,還靠在門邊,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抱著二喵,表情很是糾結。梁牧澤知道,她心裡肯定已經把自己祖宗八代問候一遍了。於是不再執著於等著,軍人的快刀斬亂麻的作風讓他一不做二不休的一把打橫把夏初抱起來,結果毫無防備的夏初「嗷」一聲就叫了出來,還失手把二喵給扔了。


  情急的夏初不停的掙扎,並大聲喝道:「幹嗎呀你?」

  梁牧澤沒想怎麼樣,看在她是傷病號的份兒上,也不準備嚇唬她,只是把她放在沙發上,又拿出一條干毛巾包著冰塊敷在她的被撞倒的後腦勺上。

  夏初心中有氣,可是發不出來。碎頭髮?碎你婆婆啊碎頭髮,有頭髮管你屁事?

  梁牧澤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抿了抿唇說:「不要偷偷罵我,我聽的見。」

  夏初一不二不休的大吼道:「碎你婆婆啊碎頭髮,我頭髮多著呢你管的著嗎?」

  夏初大口喘著氣,果然說出來之後心裡好受多了,要不然這樣一天天的憋著,肯定會內傷。反正罵也罵了,隨便他生氣發火,大不了把她扔出去,她巴不得早點兒離開這呢。她有工資有宿舍,離開他梁牧澤的一畝三分地,照樣有她夏初的活路!

  而梁牧澤卻毫無要發貨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自己扶著,我回大隊了。」

  夏初有些不可思議望著梁牧澤,他居然不生氣?

  「消腫前別挪開。」

  夏初的眼睛望著他眨了又眨,梁牧澤沉沉的聲音似是夾著笑在她頭頂上炸開:「夏初,你該休息了。」

  夏初如夢初醒,忽然覺得彆扭。怎麼聽著像侍寢的妃子被皇上轟走的感覺?

  梅雨季節來臨,雨連綿不斷的下了三天,期間幾乎沒有停過,或者是瓢潑大雨,或者是綿延細雨。

  夏初腿上的傷口已經慢慢開始長出粉粉的新肉,有些痒痒的。脫臼的右腳踝固定板還沒有去掉,但是已經沒有很痛的感覺。每隔一日,薛軍醫會親自上門給夏初換藥,讓他這麼跑來跑去的,夏初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多次商量讓他把藥留下,她自己可以換藥。薛軍醫卻不停,纏著她腳踝上的繃帶,緩緩說:「受人所託。」

  受誰所託?夏初寧願是受董大隊長所託。

  因為都是醫生,共同話題自然不少,時間久了,兩個人慢慢熟絡了很多。可仿佛是故意的,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梁牧澤,讓夏初覺得很無奈,只能想盡辦法的扯開話題。

  「大隊長是不是心臟不好?」

  薛軍醫點頭:「嗯,看出來了?」

  夏初說:「是啊,那天說話的時候,看見他偶爾捂著胸口。」

  薛軍醫說:「老毛病了,不能激動,可是總不聽勸。」

  夏初撫著二喵,認真的說:「有病就要治啊,心臟的問題可不能掉以輕心。」

  薛軍醫包紮好夏初的腳踝,固定完畢,拍拍手坐回沙發,長嘆氣說:「大隊長的心臟是老毛病,梁營長的胃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夏初的手停頓了一下,嗓子裡似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聲音悶悶的,「怎麼又扯到他身上?」

  「我隨口說說而已,幹嗎這麼在意。」薛軍醫收拾著藥箱,說的一本正經。

  夏初真心覺得,特種大隊真是不一般,一個個人心叵測!

  「傷口恢復的很好,繼續保持,我先回去了。」軍醫從沙發上站起來,衣服嘩嘩作響,夏初這才意識到今天薛軍醫的白色大褂裡面,似乎穿著黑色特種背心和迷彩褲。

  夏初有些茫然的問:「你為什麼也穿著樣的衣服?」


  「戰備啊。」

  「戰什麼備?」夏初仰著腦袋追問。

  薛軍醫有些得意,居高臨下的看著夏初:「秘密,佛曰不可說。」

  「你一個看病的大夫,還跟著戰備,待在特種大隊真把自己當特種兵呢。」夏初嗆他,想給自己拽回來一點兒面子。

  「大夫怎麼了,大夫也是特種大隊的大夫,不要小看我們,」薛軍醫從藥箱裡拿住繃帶和藥膏,「這些我給你留下,如果真去執行任務了你就自己給自己換藥吧。」

  夏初點頭,把二喵放到地上,自己慢慢的站起來,「整個大隊都戰備嗎?」

  「是啊,」薛軍醫忽然湊過來,賊兮兮的說:「一營也戰備,包括梁營長。」

  夏初她發誓從現在起,不和這個性薛的說一句話,絕不!

  最近幾天,梁牧澤回來總是匆匆忙忙的,轉一圈就走,她沒想太多,反倒是覺得他不來才好呢,她樂的自在。可到今天才知道,他那麼忙原來是因為戰備。

  是演習戰備,還是別的?這個問題她比較關心。

  聽見外面嘩嘩的雨聲,雨下了多日,新聞上也有報導,不少地方發生洪澇災害。莫非……戰備是要抗洪?

  從知道他們戰備開始,每日看著梁牧澤神色匆匆的樣子,夏初開始有些擔心,自己也像上了發條一樣,緊張的等著,耳朵恨不能豎起來,想努力聽清從大隊傳來的動靜。

  一天、兩天,日子平靜依舊,沒有刺耳的警報聲,也沒有汽車呼嘯聲和螺旋槳的嗡嗡聲,她緊繃的那根弦慢慢放鬆下來。

  當天夜裡,雨依舊不停的拍打著玻璃,夏初以前很喜歡聽著雨聲睡覺,可如今卻總是睡不踏實。忽然,綿長而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山頭,夏初被警報聲驚醒。

  身上仿佛裝了彈簧一般,夏初「蹭」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完全忽略自己的殘腿。單腿跳到臥室的窗戶邊,剛打開窗戶,一陣雨就迎面拍過來。勉強迎著雨水睜開眼睛,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二樓的高度根本看不了多遠,既看不見大隊的高牆,也看不見出入的車輛。

  夏初整個心加速的「嘭嘭」跳著,仿佛隔著噼里啪啦的雨聲,能聽見士兵的口號聲和領導的擴音喇叭,還有梁牧澤那醇厚的聲音在高聲喊著什麼。雨水落在他的臉上,他眯著眼睛避免雨水落進眼裡,有力的手臂在雨中揮舞著,利落的攀上一輛軍用大卡,在午夜的雨中漸行漸遠,慢慢消失不見……

  不見?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扼住喉嚨,夏初覺得呼吸困難,心裡一陣陣的難受、緊張,手腳不自覺的發涼,不停冒著冷汗。

  忽然窗外一陣閃明,照亮夏初慘白的臉,接著是震耳的雷聲轟隆隆的滾過天空。夏初像受驚後的兔子,向窗後躲了躲。片刻後,她仿佛堅定了決心,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廳,隨手拿起茶几上的鑰匙和門邊的雨傘,不顧身上的睡衣和受傷的右腳,打開大門就往外蹦。

  她很著急,她不確定這個時候出去能不能見他一面,可是心底還是有個非常強烈的聲音一遍一遍的說:去吧去吧,形中仿佛有一雙手推著她一步一步奔到他身邊。她想送他一程,想囑咐他萬事小心。

  雨越下越大,夏初好不容易來到一樓門廊處,院子裡的梧桐樹似是被妖魔附身,在狂風暴雨中群魔亂舞,陰森嚇人。夏初撐開雨傘,顧不得大風隨時將要把她吹起來那種不確定,咬著牙沖入雨中。


  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急切的喊著自己的名字。夏初有些艱難的回頭,借著門廊處昏黃的燈,看見那裡站著的女子。雨幕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雨聲把她的聲音沖的很淡。

  夏初大聲說:「嫂子,我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

  門廊下的女子不再等著,沖入雨中泥鰍般迅速竄進夏初的雨傘下面,呵斥道:「你瘋了?雨這麼大,腳上還有上傷呢。」

  「他們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很快就回來,沒事兒的。」夏初抓著傘柄,在雨中扯著嗓子喊著。雨很大,就算有雨傘,兩個人瞬間被淋得透濕。

  吳倩勸說道:「就算你現在能跑到門口,他們也已經走了,夏初,你趕不上的,回去吧。」

  雷電交加,風雨有更甚的趨勢,夏初望著黑乎乎的遠方,喃喃道:「趕不上了嗎?是啊,我動作太慢了……」

  吳倩嘆氣:「回去吧,聽話。」

  這位夏初口中的嫂子,就是住在梁牧澤樓下的中隊長的愛人,三十多歲,在g市做中學老師,有一個分外可愛的7歲兒子。每逢假期,她都會帶著兒子到山上探親,已經是多年來的習慣。

  吳倩讓夏初去她家把頭髮和身上的雨水擦乾,並煮了薑湯。就算是夏天,大風颳著大雨下著,也很容易感冒。

  夏初接過干毛巾擦頭髮,笑著說:「謝謝嫂子。」

  「不用,」吳倩笑笑,坐在另一半的沙發上,手裡也是一條毛巾,「第一次這樣對嗎?」

  「什麼?」夏初問。

  「第一次聽見他們拉警報緊急集合執行任務啊。」

  夏初咬著唇,點了點頭,現在想著剛剛的「一時衝動」,覺得有些汗顏。這不是更加讓人誤會她和梁牧澤的關係嗎?她怎麼會如此想不開冒著雨就往外沖呢?

  「習慣就好了,唉,」吳倩嘆氣,「他們這麼一走,不知道又要多長時間,我看,我可以先和兒子回去看看爺爺奶奶了。」

  夏初一愣,「要很久嗎?」

  吳倩搖頭:「不知道,應該會吧,抗洪是個長線任務。」

  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梁牧澤回來呢?腳上的傷,好像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健健康康的夏初,沒什麼理由繼續留在山上不走吧?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她真的有些擔心梁牧澤。縱然他再怎麼厲害,可是洪水無眼,不是一個過肩摔或者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的。他會不會也像電視裡演的那樣跳進水中堵決口?一定也會扛著麻包一趟一躺的跑著,把皮艇讓給災民,自己卻泡在洪水之中。

  吳倩把薑湯盛了兩碗,走出廚房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夏初正盯著窗戶出神,忍不住的笑了笑,走過去把碗遞到她面前,可是夏初卻仍在發呆。

  「夏初?」吳倩輕喚。

  夏初被叫的一個激靈,扭過頭看見吳倩臉上的笑容。她說:「把這晚湯喝了早點兒回去休息吧,千萬別著涼了。」

  「謝謝嫂子。」夏初接過湯碗,一股子姜辣撲鼻而來。

  「把心放寬,做軍人的家屬,不把心放寬會活不下去的。」

  這話又成功讓夏初嗆到,好好的薑湯,被她一口噴出來,整個喉管辛辣無比,一直咳不停,可是又不敢放開了咳嗽,房間裡中隊長家的寶貝兒子還在睡覺呢。

  吳倩趕緊過來幫她拍背順氣,關切的問:「怎麼回事?太辣了嗎?」


  「沒事。」夏初搖頭,努力平靜的說道。她忽然發現,最近好像經常被嗆到,而且所有人都以為她和梁牧澤有什麼,她實在不能繼續這樣住下去了!

  夏初有些不適應沒有梁牧澤身影的日子,雖然他話很少,每天見面的時間也很短,可是每天都能看見他仿佛成了這一個月來她的必修課,忽然停課讓她很不適應。

  不知道他們部隊去了具體什麼地方,夏初只能每天盯著電視裡的滾動新聞。哪個地方又決口了,或者哪裡又發現了災民等等。鏡頭前不停閃著解放軍的身影,扛著麻包來來回回,每次看到這裡夏初恨不得把整個臉貼在電視上,想從裡面找到梁牧澤的身影。

  除此之外,她還時時刻刻關注天氣變化,什麼時候雨停?什麼時候雨小?哪裡會是晴天?哪裡又會下雨?

  小劉依舊像往常每日給她送飯,他是大隊留下來值班人員之一。每次他過來,夏初都會拉住他問東問西,有沒有抗洪前線的消息?洪水治理的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小劉總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說:「夏大夫,我們知道的也就是新聞上播的那些,值班首長也不告訴我們內部消息啊。」

  就這樣,一天天等著、一天天看著。忽然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腳已經好了,固定板早已去掉,走路也不會痛。梁牧澤已經走了三個星期,仍在抗洪前方,沒有一點兒消息。

  小劉說,營長吩咐過,等她的腳好了就送她回g市。現在,夏初已經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可是她居然很捨不得。

  是不是如果走了,她和梁牧澤之間就再也沒什麼瓜葛了?從此以後,他做國家第一道防線的特種軍人,她做軍人身後救死扶傷的醫生,他們之間僅有的聯繫就是那一棟房子。可是已經沒有第二次機會,讓他們有這麼多的時間朝夕相處。

  夏初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離開不是應該的嗎?為什麼會捨不得,甚至難過?

  夏初的東西不多,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抱著二喵離開梁牧澤的家。臨走前,她駐足在客廳里,看著簡單的房間,她想,可能這輩子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再住在這裡了。

  二喵莫名的安靜,仿佛知道她心情不好一樣,一直拿自己的小腦袋蹭她的脖子,痒痒的麻麻的,可是夏初卻笑不出來。

  特種大隊的大門漸漸從視野中消失,獵豹越野繞著環山公路漸行漸遠。雨停了,雨後的空氣很清新,路邊的樹木上還掛著欲滴的水珠,天是水洗後乾淨的藍色,白色的雲朵遮不住多日不見的太陽。陽光下,水洗過的萬物閃著光芒。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對夏初形成任何吸引力。她在想,雨停了,他們為什麼還不回來?

  她甚至僥倖的想,沒準回去的路上能碰到抗洪勝利而歸的梁牧澤,她只想見他一面,那怕不說話也好,只要看看他很健康她就安心了。他答應老媽好好照顧自己,禮尚往來她也應該要好好照顧他才對吧?

  可是,一切都只是想像。

  傷好的夏初回到g市的第二天就重返工作崗位,引來辦公室的眾位醫生的噓寒問暖,她一一的微笑回應,感謝大家對她的關心。同科室的林大夫怕她的腿落下病根,尤其是聽夏初說她的腳骨沒有拍片子做檢查,只是讓醫生接了骨頭。林大夫更是坐不住了,非要拉著她到骨科拍個片子,確保沒事才行。

  林大夫還一個勁兒的埋怨夏初不知道心疼自己,脫臼了也不回醫院看病,自己找個什麼山村小診所。夏初沒敢說自己這些天是在特種大隊養傷,更沒說腳骨是特種部隊的軍醫給接的,估計如果說出來,林大夫絕對會一百個個放心。但是不放心的就會變成夏初,她肯定會變成醫院話題對象,被眾人圍起來問她為什麼要去特種大隊。


  夏初人在醫院,卻心心念念還惦記著大山中的那一座神秘的「廟宇」,惦記著口袋裡的電話,甚至有些神經質的隔幾分鐘就要掏出手機看看,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電話或者簡訊。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時時刻刻記掛著他的安危,可是他走的時候卻連個招呼都沒打,連他要去執行任務也是別人告訴她的。不知道他們駐紮在哪兒,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每天只要聽見或看見和洪水有關的消息,她都恨不得自己有一對順風耳、千里眼,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醫院有醫療隊,隔幾天就會往洪災區運送藥品,醫生會隨行。可是夏初不確定醫院所到的地方有沒有梁牧澤,她不知道他們部隊的具體駐紮位置。但是有一點是最肯定的,他們一定是在最危險的地方。有人曾經告訴她,特種部隊是國家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他們會最早上戰場,最後一個撤離。

  夏初他們科室只有一個醫療隊名額,派誰去都不情願,於是排了輪班表格。夏初被下了蠱一般,自告奮勇的宣布參加,讓其他大夫都吃了一驚。而科室主任卻猶豫要不要派她,畢竟她的腿剛剛好,夏初則拍著胸脯說自己沒問題。不去前線看看她是不會死心的,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就吃飯、睡覺都不香。

  醫療分隊在一個下著雨的早晨才出發,大巴車設施很好,噪音小,減震也不錯,夏初在晃蕩中睡了一路。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附近。道路很泥濘,車行駛很慢,視線中漸漸出現一些臨時搭成的帳篷,遠處有著綿延的堤壩。

  有備而來的醫生們穿著高筒膠靴,一路泥濘蹣跚的走到臨時帳篷前,戰地臨時醫院拉了紅布條歡迎軍區的各位醫生。形式主義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初他們真的帶了很多藥品過來,補充了前線緊缺的醫護用品。因為洪災嚴重,附近醫院的基礎用藥早就用盡,只能靠各個醫院醫療隊的支援。

  夏初站在帳篷前,看著遠處的堤壩,戰地醫生告訴她,他們不能上堤壩,那裡太危險。雖然她不認為洪水有多可怕,雖然她很想過去看看,但是她沒有必須前往的理由。

  同行的醫生們擺了桌子,陳列了醫用工具,替戰地醫院的醫生們分擔工作。其實沒什麼可分擔的,這畢竟不是打仗,不會有什麼皮開肉綻、斷胳膊斷褪的情況出現,最多是偶爾來幾輛軍用jeep,拉走一些純淨水,或是藥品而已。

  夏初無聊的坐在帳篷前,雨已經停了,耳邊有知了不厭其煩的鳴叫,空氣潮濕而渾濁,混著泥土的腥味,讓整個人渾身黏黏的很不舒服。

  在這裡住個把月,應該會很難受的吧?沒有條件洗澡,淡水少的可憐,缺水會不會很嚴重?會不會吃不好?會不會瘦了很多?他本來就沒幾兩肉,再瘦點兒肯定醜死了。臉也肯定更黑了。這麼潮的天氣,他兜里的軟中華會不會濕啦啦的滴著水?沒煙抽的日子是不是特別的不好過?

  夏初的思緒飛啊飛,飛過原野來到堤壩,仿佛看見了一望無際的洪水渾濁的翻著波浪,跟燒開的水一樣,翻滾著似是馬上要溢出來一樣。堤壩上有很多軍綠色的簡易帳篷,歪歪扭扭的支撐著。帳篷內外,那些最可愛的人們趁著空閒歪在坡上打盹兒,或者圍在一堆兒說話,身上的迷彩幾乎快要看不出本色,可是他們的笑容卻是那麼燦爛,那麼好看。

  夏初尋尋覓覓,在找著什麼,可是……

  「大夫」

  夏初睜開眼睛,揉了揉耳朵。叫的可真是時候。

  一個穿著迷彩的小戰士從一輛越野上跳下來直奔醫院,一陣風似得從夏初身邊經過。他嘴裡喊得不是醫生嗎?可是夏初這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卻被他忽視。


  「大夫,不是說今天藥就能到嗎?在哪兒呢?」小戰士抹了把汗珠,急匆匆的拉著一位醫生打聽。

  「早給你備好了,」戰地大夫把幾盒藥塞到戰士手中,「本來想給你們送上去的,可是車子被開出去給村民送藥了。」

  小戰士看著白盒子,露出白牙笑的特別開心,緊緊的抱在懷裡,「謝謝大夫,我回去了,我們大隊長等著呢。」

  「唉,」醫生拉著戰士說:「你還是給你們大隊長好好說說,沒什麼事情的話就下來吧,他的心臟不適合長時間待在前線。

  心臟?因為專業問題,夏初每次聽見「心臟」兩個字就格外注意,不由的回頭看著不遠處說話的兩個人。

  小戰士嘆氣:「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

  醫生說:「強制把他拉回來啊,不都是當兵的嗎,怎麼這麼磨嘰?」

  「拉?我們大隊長是祖宗,除非我們不想活了,想下水去餵魚。」小戰士半開玩笑的說著,可能是因為有了藥在手,他的情緒也不再那麼緊繃。

  夏初歪著頭看了半天,才認出來他就是當初在田勇病房裡遇見的那位戰士,肖肖肖什麼呢?夏初很興奮,很激動。肖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到了特種大隊的駐地,真的離梁牧澤很近很近。

  「夏大夫?您怎麼在這?」肖騰一個箭步衝到夏初面前,正高興的夏初被嚇的一個激靈。

  「你、你好。」夏初很緊張,很激動,不知道該說什麼。

  肖騰興奮的臉龐掛著疑惑低頭看夏初的腳:「夏大夫,您不是受傷了嗎?好了嗎?」

  「已經好了,沒事了。」夏初想活動活動右腳,可是發現腳被那雙笨重的膠靴遮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出來。

  「看見您太好了,我們就在前面的堤壩上,如果不是洪水,一定讓您上去看看,我們營長也在。」

  夏初眼睛一亮:「梁牧澤也在?他怎麼樣?」

  「挺好,呵呵。」肖騰揉著腦袋傻笑,心想,回去把看見夏大夫的事情告訴營長,會不會算小功一件?

  興奮之餘的夏初,沒有忽視肖騰手中緊緊攢著的藥品,硝酸甘油片,這藥是治療冠心病的。剛剛聽到他說大隊長,難道是董大隊長心臟病犯了?

  於是夏初問:「大隊長心臟病犯了?」

  肖騰臉色的笑容消失了,嘆氣說:「是啊,讓他回去也不聽,李政委都沒轍,我們營長還被他臭罵了一頓呢。」

  夏初有些緊張的說:「他現在不能激動,你們得順著,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

  肖騰著急了,皺著眉頭說:「沒敢惹他生氣,都順著呢,可是藥不夠了,這不等了兩天才拿到的,急死我了,差點兒就斷頓了,夏大夫先不說那麼多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夏初點頭,「好。」

  看著肖騰慢慢走遠的身影,夏初的腦子跟計算機似的高速運轉,她在盤算衡量。最終,感性戰勝理性,夏初咬了咬牙,握緊拳頭喊:「肖騰,你等我一下。」

  肖騰看著夏初飛奔而去的背影,一腦袋霧水。

  夏初回到帳篷,和帶隊的領導商量,說想去堤壩上看看,理由當然是特種大隊長心臟不好,又不願意從前方撤離,她是隨行唯一的心外科醫生,應該過去看看。


  帶隊領導和戰地醫生都很猶豫,不敢輕易鬆口。現在是沒問題,可是洪水無情,萬一她上去了,正碰上哪兒決口呢?

  「前方的戰士們都不怕,我們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去去就回,絕對不耽誤大家的行程,放心吧領導。」夏初敬了軍禮,背起自己的藥箱轉身跑出帳篷。

  車子在崎嶇小路上行駛,潮濕風吹拂這夏初的臉,她的懷裡像是揣了一隻兔子一樣,撲騰撲騰個不停。

  「夏大夫,真是太感謝你了。」

  夏初搖頭:「真的不用謝我,我……」我動機是不純的。夏初覺得對不起黨和軍隊的栽培,對不起這身白大褂,對不起大家對她的信任,所有人真的高看她了,她好羞愧……

  夏初乘坐的車差不多行駛了半個小時,才爬上大堤。大堤的另一邊是滾滾水面,真的和想像的一樣,波浪翻滾。

  越野在一個比較「完整」的帳篷前停下,肖騰等不及夏初,自己拔腿就往帳篷里跑,夏初揣著一個撲騰亂跳的小心臟慢慢挪近帳篷。眼珠子在帳篷外打圈轉著,確定方圓百米內沒有梁牧澤。

  一腳剛邁進帳篷,就聽見裡面劈頭蓋臉的一聲大吼:「你他媽的還知道回來!」

  夏初一個愣怔,接著就是無奈。這麼個暴脾氣,得了心臟病還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氣,真是的!

  帳篷里潮濕昏暗,掛著幾盞小燈。幾張桌子拼在一起擺在帳篷的中央,上面放著各種各樣的地圖。董志剛摁著桌角,看著肖騰的目光中似是能射出飛箭一樣。

  肖騰不在意大隊長的獅子吼,聲音有些得意的說:「報告大隊長,夏大夫來了。」

  坐在另一半的李政委,聞聲放下手中的報紙,「誰?」

  董志剛接著問:「哪個夏大夫?」

  「就是那個,」肖騰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的右腿,努力解釋:「那個啊。」

  「會不會好好說話?」董志剛掐著腰,聲音又高了一個八度。

  「大隊長,是我,夏初。」夏初笑盈盈的跨進帳篷,董大隊長和李政委一下子都愣了。

  二位領導面面相覷,董志剛疑惑不已的開口:「夏初?你怎麼在這?你的腳不是受傷了嗎?肖騰!怎麼回事?」

  「大隊長,夏大夫是跟著他們醫院的醫療分隊來的。」肖騰揉著板寸頭髮,沒什麼底氣的說。

  「那你怎麼把她帶到這來了?你小子腦袋是不是進水了?幾天沒有負重你皮癢了?」

  董大隊長繼續扯著嗓子罵肖騰。夏初覺得特別對不起肖騰,連累他被罵,趕緊打圓場說:「大隊長,您不歡迎我啊?」

  董志剛一改嚴厲,馬上笑起來說:「什麼話?來來,小夏過來坐,給夏大夫倒杯水。」

  「不用,大隊長,來之前喝了不少水,真不渴。」夏初知道,在這裡淡水有多麼稀缺,她不想一過來就給大家增添負擔。

  李政委親自把水端過來:「夏大夫,聽說你受傷了,我也一直忙沒時間去看你,怎麼樣?都好了嗎?」

  夏初受寵若驚,趕緊起立敬禮,才接過紙杯。「謝謝政委,我那點兒小傷沒事的,已經全好了。」

  李政委笑吟吟的說:「坐坐,不用敬禮,坐下說。」

  「是。」夏初點頭。


  董志剛在夏初另一邊坐下,問道:「你怎麼跑堤壩上來了?」

  夏初有些尷尬,她實在是不好意思把動機說明,只能說:「聽肖騰說,您的冠心病犯了,我就過來看看,反正也沒什麼事情。」

  董志剛本來滿面春風的笑容堆在臉上,聽見這話之後瞬間變臉,扭過頭看肖騰,「就你多嘴!」

  肖騰特無辜的垂首站在一側,安靜的不敢多說一句話。

  「大隊長,不怨肖班長,是我自己非要跟過來的。」說著,夏初的臉開始發燙,自覺的閉嘴不再說下去。

  「我沒事,老毛病了,吞兩片藥就沒事了。」董大隊長哈哈笑著,以此證明自己的健壯體魄。

  夏初笑著不接話,打開藥箱,看見了躺在角落裡的胃藥,愣了一下,隨即又很快調整心情,拿出聽診器放在桌子上。

  李政委也跟著勸道:「老董啊,夏大夫這麼遠跑過來不容易,你又不肯回去,就簡單檢查一下吧。」

  董大隊長把眼睛瞪得圓圓的說:「檢查什麼,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的很,肖騰我藥呢,給我倒杯水把藥吃了。」說完,隨手拿起桌上放著的香菸,熟練的拿出一支,正準備點燃,夏初眼明手快一把把火機搶了過來。

  「大隊長,您應該知道,心臟病最忌諱的就是抽菸喝酒,這煙以後就徹底戒了吧,」接著把煙盒也拿走,遞給了董志剛的警衛員,並且交代說:「這些東西以後不要出現在大隊長面前。」

  警衛員利索的應道:「是,夏大夫。」

  董志剛被搶了煙,面子有些掛不住,夏初雖然一直微笑,但是他看的出來夏初絕對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董志剛忽然一本正經的說:「小夏,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面熟?」

  「大隊長,不用跟我套近乎。」

  「不是套近乎,真的,像一個舊識,真的越看越像。」董志剛的表情特別的嚴肅認真。

  夏初笑:「像嗎?可能吧。」

  「你父親也姓夏吧?」

  夏初覺得大隊長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是真的很有趣。她姓夏,她爸當然也姓夏了,這難道還有疑問嗎?夏初順杆說:「既然像熟人,那我就更不能對您的健康不管不問了,待會兒您和我一起回去吧,這裡有李政委坐鎮您還不放心?」

  李政委也趁熱打鐵,勸他說:「小夏說的對,你回去吧。這洪水一個多月了,差不多也該消停了。」

  「不行!」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不容許有任何反抗。但是也因為用力過猛,又扯動著他的胸口一陣悶痛。

  夏初的功力不深,沒辦法把這位倔脾氣的大老爺勸回去,只能一遍一遍的交代大隊長的警衛員一些必須必須注意的事項,比如戒菸戒酒,比如飲食。

  大隊長和政委非要留夏初在大堤上吃午飯,夏初推託不了,就應下了。她走出帳篷四處看看,其實她在期盼能「偶遇」梁牧澤。按理說,特種大隊的人不多,應該很容易找到他,可是她在帳篷外轉悠半天也沒看見他的影子。自己又拉不下臉面問別人,只能裝作「參觀」狀,到處轉轉。

  他,是不是有任務?是不是坐著皮艇在水中搜尋著未被解救的災民?這麼想著,夏初來到大堤邊緣,眼前是一片渾濁的水面,隱隱約約能看到遠處未被淹沒的屋頂。那些一夜之間失去家園的人們,該有多麼傷心?也許失去的不止是家園,還有家人。


  大堤上的飯菜樸素到不能再樸素,戰士們把自己的糧食都給了災民,自己吃一些剩下的青菜和野菜。端著一碗大鍋燉白菜,夏初的眼睛越來越酸澀。這些日日把國家把心上的年輕人們,這些為了國家和人民絲毫不顧及自我安危的年輕人們,吃的卻是這樣的粗淡。

  「小夏,粗茶淡飯,你湊合著吃啊。」李政委看出了夏初的不對勁,以為她會嫌棄。

  夏初搖頭,「政委,你多想了。我是感動,因為有了你們,我們的生活才能安然無恙,我也不知道怎麼表達,總之,謝謝你們!」說完放下碗筷,站起來,對著在場的所有戰士軍官,莊嚴的敬禮,久久沒有放下。

  飯後,肖騰開始準備車子夏初送回醫療隊。這一刻,她仍然不知道梁牧澤在哪兒。夏初將藥箱抱在懷裡,來來回回的摩挲著。終是忍不住,上了車之後問肖騰說:「梁……營長不在嗎?」

  「營長?他出任務了。」倒車的肖騰專心看著車後,漫不經心的回答了夏初的問題。

  「哦。」夏初點頭,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不見他是一定的,但是至少夏初可以肯定他很健康很安全,還能出任務,這就很好。打開藥箱,把早已準備好的胃藥拿出來。知道他的胃不好,他們走的又太匆忙,她根本沒時間準備,這回來之前她特地從藥房拿了胃藥。

  肖騰倒好車子,換好檔位準備出發。夏初終於下了決心,把胃藥交給肖騰,拜託他轉交給梁牧澤。夏初沒敢看肖騰的表情,收回眼光目視前方。

  肖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保證完成任務!」

  夏初覺得更囧了!

  車子開始行駛,夏初聽見後面有些噪雜的聲音,出於好奇心,她轉頭往後看。水面上出現數十個皮艇,隱約看見一些人影,距離太遠看不清長相。但是她能確定,那個首先爬上堤壩的男人,是梁牧澤無疑!

  手腳很利索,背影很健碩。夏初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有些欣喜,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次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夏初從抗洪前線回來後,接著兩周洪水漸漸沒有之前那麼兇猛,電視新聞依然滾動播出有關洪水的即時消息,夏初依舊很關注。

  最近幾天,新聞宣布,抗洪部隊開始陸續撤離,一些部隊要留下來幫助災民災後重建。不管梁牧澤他們部隊是不是會繼續留守,但是洪水過去了,危險沒有了,夏初就放心了。小歡暢的夏初把二喵一個上拋扔了出去,空中的二喵一臉驚恐,毛都豎了起來,叫聲也變得慘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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