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月手指滑過他的喉結:「嗯?」
「我剛才遇到徐輝了。��
安嘉月停住,皺眉:「提他幹嘛,多掃興。」
「他說,你在他面前炫耀我給了你很多錢,說你只是看中了我的錢而已。」賀辰捧住他的臉,眼中映著微弱的光線,像深夜的漆黑湖面,微微閃動著倒映的月光,輕聲說,「以後別這樣,我相信你不是出於這個目的,但我還是會覺得不安,何必把自己說得像個唯利是圖的感情騙子呢?」
安嘉月愣了愣,心裡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古怪感覺:「他為什麼跟你說這些?你為什麼要聽他說這些?你忘了他曾經怎麼對我的嗎?」
賀辰:「沒忘,難道他在騙我?你沒說那些話嗎?」
「說是說了,但我只是為了氣他而已。」安嘉月滿不在乎,「反正我在他眼裡本來就是騙子,有什麼關係。」
賀辰搖頭:「不要任由別人否定你,這樣會使你麻木,甚至墮落。嘉月,珍惜自己的名聲,尤其是像你這樣將來要當暴露在公眾視野中的職業,你的過往會被許多人挖出來,用放大鏡查看,一丁點流言蜚語都有可能毀了你的前途。」
「我也不想被人否定啊,我也不想被人傳難聽的話啊,但那是我能決定的嗎?」安嘉月有點委屈,也有點來氣,「你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教我做人,可你不想想,你什麼背景,我什麼背景,敢否定你的可能只有你家人,而否定我的可能是除了家人以外的所有人,如果我每次都去計較去追究,那我活得太累了,況且我也沒本事讓他們全閉嘴。『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賀先生。」
賀辰聽後,蹙眉一言不發。
耳邊只剩下不遠處後台門後的吵鬧聲,安嘉月漸漸冷靜,開始懊悔自己剛才一時衝動說出的話。賀辰說得其實很有道理,只是道理有時候不一定適用於現實,也不一定適用於每個人。
當下這麼好的氣氛,適合談戀愛,不該起爭執。
而且他也不是以前那個誰都能欺負、所以什麼都無所謂的小混帳了。賀辰現在護著他,他是賀辰的對象,萬一被人傳些不好聽的話,賀辰面上也無光。
他自己名聲差就算了,不能拖累賀辰的名聲。
人得往高處走,他應該努力蹦起來去達到賀辰所處世界的高標準,而不是讓賀辰屈尊來遷就他的沒底線。
「抱歉,不該怪你。」他吐吐舌頭,賣了個乖,「以後不說那種話了,我會珍惜自己的名聲的,你別生氣。」
賀辰終於低頭親了他:「我沒生氣,嘉月,不用道歉,不用這么小心翼翼。我只是在想,你經歷過什麼苦,才會說出這些話?能告訴我嗎?」
安嘉月仰頭摟住他:「以後再說吧,現在不想提。先說說我今天的表演怎麼樣?好不好?」
「嗯,很驚艷,我在下面聽到許多家公司的經紀人在討論你。」
「我不想聽別人怎麼討論我,我就想聽你的評價,再具體點兒?」
賀辰剛要開口,後台門內忽然傳來喧譁聲:「嘉月呢?你們看見他了嗎?嘉月!」
是魏武的聲音,聽著就要推門出來了。帷幕後面雖然能藏人,但萬一被發現影響總歸不好,安嘉月立即抹去賀辰身上的口紅印,掀起帷幕,拉著賀辰走出來,擋在他面前。
魏武果然開門出來,見到他倆,一愣:「嘉月你去哪兒了?這位是……哦!上次那個攝影師朋友是吧?」
「嗯,我來幫他拍照。」賀辰通報了自己的姓名。
魏武沒多想:「哦哦,你好,我叫魏武。嘉月,大傢伙兒說要去聚餐慶祝一下,你倆一起來吧!」
安嘉月想推脫,賀辰卻說:「好。」
他連使了幾個眼色,賀辰都沒意會,只能不情不願地跟著答應:「行,那就去吧……」
一組十幾名學生,加上朱興磊和賀辰兩個外人,烏泱泱地湧入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飯店,晚上九點多,店裡幾乎沒什麼客人,他們這行大學生一來,頓時填滿了整間店面。
男生點了一打啤酒,女生大多喝果汁,菜上得很快,不一會兒便疊了兩層。大家朝夕共處排練了這麼久,彼此之間都很熟絡了,在歡笑碰杯聲中,氣氛迅速升溫。
「來!敬我們兩員大將!苟富貴,勿相忘!」魏武高舉酒杯豪爽道。
戴琳一口乾了杯中啤酒:「不敢當,以後還得仰仗您啊,等著您成為一代喜劇天王。」
眾人哈哈大笑,魏武也跟著笑話自己,接著滿上一杯:「嘉月,走一個!」
「行,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啊,將來能不能富貴我可不清楚。」
「必然能啊!今晚看了你表演的經紀公司哪個不想簽你?媒體鏡頭都衝著你,我看你又要上一回熱搜了!」
安嘉月謙讓幾句,也把酒幹了,啤酒度數低,但他酒量一般,容易上臉,剛下肚沒多久臉色就紅了,右手邊的朱興磊按下他的酒杯:「少喝點。」同時不滿地看向左手邊的賀辰:「喂,你怎麼不幫他喝啊?」
賀辰淡淡瞥了朱興磊一眼,沒有說話,像是懶得開口。
安嘉月幾乎每次與賀辰見面都是獨處,第一回帶他跟朋友一起聚餐,才發現他說自己「難以接近」、「不喜歡人多」還真不是假話,言行舉止間都透出一股高冷勁兒,桌上油鹽過重的炒菜一口沒動,杯子裡是服務員倒的茶水,但小飯店的一次性餐具質量堪憂,玻璃杯沿缺了一個小口子,賀辰就沒喝水。
果然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與平民的生活格格不入,相當不接地氣。還好賀辰打扮得貌不驚人,沒引起多少注意。
朱興磊被這個貌似不屑的眼神氣到了,顧忌著場合,怒目低喝:「喂,我問你話呢!」
安嘉月知道朱興磊原本就對賀辰不滿意,怕他倆吵起來,連忙解釋:「賀辰他不太會喝酒,而且一會兒還要開車呢。」
「開車找代駕不就行了?他連幫你擋酒都不會嗎?」
賀辰總算開口,沒回答朱興磊,對著安嘉月說:「我看你剛才被敬酒的時候沒有不情願,就沒替你擋。」
朱興磊:「嘁,馬後炮,他的心情你都看得出來?」
「自然。」
「那你看我現在什麼心情?」朱興磊挑眉瞪眼。
可惜賀辰看都沒看他:「你的心情無關緊要。」
安嘉月噗嗤笑出聲,音量大了些,被隔了一個座位的戴琳聽見了,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
她就坐在朱興磊旁邊,問的也是朱興磊。朱興磊本來快氣炸了,正欲拍案而起,然而一被漂亮女孩子搭話,瞬間慫得像漏了氣的氣球,迅速癟下去,結結巴巴地回:「沒沒沒什麼!我們在聊聊聊男人之間的話題!」
「嘿,你這話什麼意思,性別歧視啊?」戴琳跟他槓上了,「我倒要聽聽你們男人之間有什麼話題是女生不能聽的……誒,同學,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朱興磊看了她一眼,迅速轉回視線,坐姿筆直,滿臉通紅:「我我我叫朱興磊,是嘉月的好哥們,在你們校門口賣燒餅,你你你可能見過我……」
戴琳恍然大悟,豪邁地一拍他的肩:「哦!原來是你啊!我說怎麼有點面熟呢!」
話題被岔開了,安嘉月鬆了口氣,轉過頭,在桌子底下捏了捏賀辰放在腿上的手:「賀先生,要不……我們找個理由先走?」
賀辰卻搖了搖頭,硬是撐到了最後散場。
住宿舍的同學先行走回去了,朱興磊蹬自行車來的,臨走前極力暗示:「嘉月,我這后座能載人,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樣子實在很討厭賀辰。
賀辰已經上車了,透過擋風玻璃看著路邊的他們,車窗關著,不知有沒有聽見。安嘉月走過去,對朱興磊說:「磊子,你別這樣,賀先生他人其實很好,只是需要時間去了解,我不希望看到我最好的朋友討厭我的男朋友。」
朱興磊拽過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好個屁啊!我今天在觀眾席看見他了,他跟那個變態徐輝聊了半天!你給我看過照片的,我絕對不會認錯,就是那個人渣!他們倆認識!」
安嘉月嘆氣:「就這啊?他早跟我說了,徐輝知道他是我對象,故意在他面前造謠我,還好賀辰沒信。上次我跟你說我在停車場被徐輝堵,就是賀辰救的我。」
朱興磊狐疑:「他怎麼會正好出現在停車場,這麼巧?是不是他們倆故意安排的?」
「他碰巧去我打工的餐廳那兒吃飯逛街而已,哪有什麼安排,你當這是《楚門的世界》啊?」安嘉月說完,想想朱興磊應該也不知道《楚門的世界》講述的是什麼,於是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總之他對我真的很好,你別擔心啦。」
賀辰或許是見他們倆聊太久,從車上下來了,走到他們面前,說:「晚上涼,早點回去吧,嘉月。」
眼下其他同學都走光了,安嘉月沒了顧忌,挽住他的手臂:「嗯,這就回去。拜拜啦磊子。」
朱興磊一臉恨鐵不成鋼:「哎!隨便你!」
奔馳一路開回賀辰家,夜晚十點多的街道暢通無阻,安嘉月降下一半車窗,吹著晚風,到別墅的時候酒氣差不多散乾淨了,換上拖鞋噠噠噠地跑到廚房,沖還在玄關的賀辰喊:「我給你做點夜宵!想吃什麼?」
賀辰放好了他的演出服和自己的相機,走過來說:「不用了,你洗個澡,好好休息。」
「那怎麼行,你晚飯什麼都沒吃。」安嘉月板起臉批評,「你說你,不想去就不要答應嘛,我本來也不想去的,在家自己做飯吃多好。」
「不想讓你總因為我而缺席同學聚會。」賀辰從背後摟住他,下巴墊在他的肩上,「而且你說我沒有站在你的角度考慮,所以我想通過你的朋友多了解你一些。」
安嘉月心裡一暖:「我的話你聽進去啦?那就行了,不用過於深入地了解我,可能越了解越失望。」
賀辰收緊手臂:「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你怎麼會讓我失望,你總是給我驚喜。」提到驚喜,安嘉月朝他攤手,笑道:「對了,說好的演出成功就有禮物呢,賀先生?我可是期待很久了,你該不會忘了吧?」
賀辰輕吻他的發梢:「沒忘。」
說完,從襯衫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條早就準備好的項鍊,撥開他頸後的頭髮,替他戴上:「祝賀你演出成功,今晚的你像它一樣耀眼。」
安嘉月低頭拿起來看,是一條銀白色的鉑金長款項鍊,吊墜也同色同材質,彎月形狀,背面刻了一個金色的心,正面鑲嵌了十九顆鑽石,在廚房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光芒璀璨。
「上次去紐西蘭,找了當年給電影做道具的工匠,訂做了這條項鍊,上星期剛收到。」賀辰吻著他的後頸,「阿爾文給阿拉貢的那條定情項鍊叫Evenstar,『暮星』的光芒亘古常在,就像他們的愛情,永恆不變。我也給這條起了名字,你猜叫什麼?」
安嘉月心裡發酸,卻也很甜,搖了搖頭:「猜不出,我只知道我很喜歡,特別喜歡。」
賀辰告訴了他答案:「叫Honeymoon。」
安嘉月笑了:「蜜月?還是甜甜的月亮?你好肉麻哦。」
「都不是。」賀辰吻到他耳邊,「上面每顆鑽石代表一年,彌補我錯過你的十九年。無論你的過去如何,無論有多少人否定過你,你的存在本身就像這鑽石一樣,光芒萬丈、無可比擬,沒有人能不被你吸引,但我自私地希望你只屬於我,只做我的……『寶貝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