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昨夜殺死了羅賓、且它說自己偽裝的不是羅賓。青長夜從那張堆滿晶瑩剔透圓珠的床上下來,他看向在外等候的南希。
「人魚昨天偽裝成了誰?」
「斯科特,艦上年齡最大的獵人,他一小時前被發現躺在倉庫里,他說自己暈了一整天,」南希看著青長夜若有所思的側臉,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推門而入時的景象,青年白皙秀頎的身軀與熠熠白珠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神魔都會傾倒的畫面:「難怪人魚會喜歡你……」
「什麼?」
青長夜沒聽清女孩的嘀咕。
「我說,」南希眼神曖昧打量過他的腿、腰腹和線條漂亮的肩背:「以前沒看出來你身材這麼好。」
「南希小姐的肯定是我的榮幸,」青長夜對她綻開淺淺微笑,趁著女孩失神的片刻,他溫柔道:「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之一。」
「……啊啊啊啊啊啊!」南希受不了地踢了他一腳:「別跟我來這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你撩妹還是收命?!」
「反應真大,玩笑而已,」青長夜後退一步,他垂下頭,手指接觸過那些蘊含時間的圓珠,半晌後,他對南希笑了笑:「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對不對?塞壬。」
「該死!」南希對他低吼:「我不是――」
「你不要的話,它們就全是我的了,」青長夜放輕聲音,他回頭看著女孩姣好的面容:「早晚你也會是我的,寶貝兒。」
白珠里的時間全部被他抽走,他幾乎數不清自己拿到了多少億年,失去時間的白珠一粒粒變得黯淡無光,它們急速縮小,最終化為灰燼。青長夜不動聲色打量南希,女孩只是驚訝地睜大眼睛,並沒有出現他預料中的憤怒或其他情緒。如果人魚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後代死在他手裡,算他沒它厲害。
「抱歉,」青長夜收起了懷疑:「現在每個人都有嫌疑,剛才試探了一下。」
「沒關係,」南希動動唇,有些遺憾:「不過……它們真的很好看。」
羅賓死亡終於讓艦上的獵人們覺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原本對青長夜說法半信半疑的賞金獵人在看見他後相互交換了眼神。跟在青長夜身後的南希沖所有人眨了眨眼,獵人們心宣不照在餐廳各個方位坐了下來,早餐時間,南希按照慣例煮了一大壺咖啡,她給青長夜端了一杯,自己端著另一杯在桌邊坐下。
「昨晚我整夜都沒睡好,」女孩抱怨道:「再這樣下去恐怕它沒殺我我就被自己嚇死了。」
「放鬆點,」青長夜抬手拿起那杯咖啡:「無論發生什麼,睡覺都很重――」
他停下說話,子夜一樣的眼眸看向面前緊緊盯著自己的女孩。
「對不起啦,阿夜,」發現青長夜瞳眸開始潰散,南希沖他嬌俏地勾勾唇:「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你丟出去。反正人魚會跟著你走,你不會出事的,我們也不會再死人。」
青長夜張了張口,藥效令青年的意識快速恍惚,沒過一會兒,他便一頭栽在了桌子邊。
「暈了?」
醫生對南希道。
「快過來,」南希粗略檢查了一下,確定青年暫時沒有了攻擊性:「急性藥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把他丟遠些,」她紫羅蘭色的眼睛警惕掃過所有獵人:「大家互相防備一下,人魚就在我們中間,它可能突然殺人。」
「媽的,」有獵人上前一步將青長夜背在背上:「這小子衰人一個,招來的都是什麼怪物。」
「話可不能這麼說,」醫生打開艦門搖頭:「人魚一開始就在我們的艦上,他的到來反而可能提高了我們的生存概率。」
「好吧好吧,」背著青長夜的獵人舉手投降:「不管怎樣,如果不是為了用他做誘餌把人魚引得遠遠的,我真想殺了他。」
「殺了他我們都別想活。」
「不殺他,但我們能做些其他事,」醫生忽然開口:「把他四肢的經脈挑斷扔進海里,人魚就算想救他也要費些時間。」
他們彼此交換了目光,有人哈哈大笑,顯然這幫亡命之徒全部同意了這個決定。
傍晚時金紅的海水波光粼粼,海浪衝擊礁石的聲響恍若盛大福音,疼痛令青長夜睜開了雙眼,意識到廢掉的雙手和雙腳都不能挪動,青年烏木似的眼裡划過一絲殺意。他料到那幫獵人看見死人後會對他下手,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們把他扔出星艦無可厚非,就算那些獵人不這麼做,他也早晚會自己離開一天,因為他能吸引人魚,如果人魚跟著他離開,那麼星艦里少的獵人自然就是人魚偽裝的那個。青長夜幾乎是順著南希的意圖喝下了明顯有問題的咖啡,女孩習慣往每個人的咖啡里放鮮奶,這一次大概為了避免和藥物反應,南希什麼都沒加。
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濃厚,如果是在海里估計早就引來了嗜血的生物,賞金獵人們最終沒有意氣用事,而是把他放在了海邊平整的礁石上。就在青長夜試著依賴手肘的力量將自己撐起來時,有什麼東西一把將他拽進了海水中。
冰冷海洋淹沒了他的感官,蒼白長發在視野里隱約浮現,人魚天籟般的歌聲令他本就不怎麼清醒的意識更加恍惚,它將青長夜的手抬起來,舌尖一點點舔舐過他手腕處的血污,人魚的尖牙挑開半凝固的血痂,並毫不在意完全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被它催眠了,估計弄完得疼死。
青年有一搭沒一搭考慮著無關緊要的問題,人魚似乎計算了時間,每隔一分鐘便會吻住青長夜的唇替他渡氣。塞壬的舌頭仔細舔舐著鮮血淋漓的傷口,青長夜斷掉的雙腕處傳來一陣陣暖意,他低下頭,模糊中能看見原本破損的經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一癒合。
人魚的唾液能治癒傷口,照這逆天的治癒力,他應該不用擔心殘廢。
待青長夜雙腕恢復後,人魚抱著他游回了礁石,它將青長夜放在礁石上,正巧讓他受傷的腳踝放進海水裡,人魚用同樣的方法替他處理了腳踝上的傷,全部弄完後,它一點點爬到了他的身側,蒼白的雙臂撐在青長夜的頭兩邊,它形成的囚牢將他牢牢鎖在自己身下,塞壬水紅色的詭艷眼眸居高臨下俯視面前神色平靜的人族。
青長夜忽然按住塞壬的頭,將它儘可能壓向了自己,他們唇舌交纏,前者在接吻間歇喘著氣含笑道:「技巧越來越好了,你長大了嗎,寶貝兒?」
塞壬挑了挑眉,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神色莫測,它沒有回應,而是抱緊了青年,自水紅逐漸暈染成蒼白的魚尾在海邊激出浪花,腦海里又開始響起人魚的歌聲,青長夜原本按住塞壬的手指漸漸泄去了力道,眼神也變得迷濛。
再清醒時,他受傷的手腳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青長夜從淺海里站起來,他看見了月下巨大的星艦,艦體上還刻有阿倫的名字,看來人魚在他沉睡時將他重新帶回了星艦附近,青長夜一步步走向了星艦。紅外線警報在他接近不久響了起來,守夜的獵人急急忙忙舉著槍衝出艦倉,發現是誰回來,那名獵人臉上浮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朝裡面急急忙忙喊了什麼。
燈火通明的星艦近乎能照亮周圍海域,衝出來的賞金獵人們面面相覷,最終放下了摺疊梯,待青長夜進了艦倉,他看了眼電子鐘,還有半個小時到午夜十二點整,如果能在這時找出人魚也算遊戲勝利。他的聲音平瀾無波:「誰離開過?」
詭異的是,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
「不想說?」青長夜彎彎眼,毫不掩飾的殺氣在他周圍近乎凝成實質:「把我的手腳斷掉沒關係,但你們至少要給點報酬吧?」
「……沒誰下去找你,」最先開口的醫生面色奇怪:「所有人都在大廳,我們鎖好了艦門,一直到你剛才回來。」
凌晨的人魚星系黑暗陰冷,漫天如斗星塵卻燦爛仿若雲霞,青長夜將房間上鎖,他沖了個澡,望著腳邊積蓄的小水窪,醫生的話語和那些賞金獵人的反應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沒必要為這個撒謊,人魚到底怎樣做到既留在星艦又游到那麼遠的地方找他?
他從浴室出來,剛走到床邊,不適感令青長夜神色微動,他幾乎在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能讓他先前一真沒有感覺、到現在才察覺到的,只有可能是因溫度逐漸變大的白卵。他頓了頓,人魚故意把白珠放得很深,青長夜的額頭滲出冷汗,終於,他取出了那粒圓珠。
它長得比他先前見過的所有白珠都要大,上面蘊含了足足一萬年,青年的眸底浮出陰冷,他的異能抽光了白珠里所有的時間,原本光彩照人的白珠在他手指間化為了灰燼。
同一時間,南希的房間裡傳來陣陣難以察覺的動靜,放在青長夜房內的監控令她能對裡邊的一切一覽無遺,青年略微痛苦的神情令她興致盎然,女孩艷麗的舌尖克制不住舔舐手裡顯示監控畫面的液晶屏幕,她正隔著屏幕看他。蜂蜜色捲髮搭在她蒼白的背上,她太興奮了,液晶屏被她沒藏好的尖牙咬碎,一瞬間爆出來的電流令南希悶哼一聲。
「阿夜…阿夜阿夜阿夜阿夜阿夜……!」
南希眼睛裡掠過一抹水紅色,聲音中屬於女孩的甜美消失殆盡、只餘下海妖般魅惑人心的獨特音色。
青長夜對南希試探了兩次,想必或多少是有些懷疑,他沒有錯。今天早晨塞壬偽裝成了南希的樣子,人魚一族不僅能改變自己的形態,同樣能改變其他生物的形態,它利用南希的屍體暫時代替自己留在星艦上,同樣的,它也把一些早已死掉的獵人混入了活著的獵人中間,它操縱著他們說話、走路、甚至進食,表面上看起來這些被操縱的死者和正常人並沒有任何差別。
他可沒告訴青長夜這個遊戲開始時有多少活人,阿夜或許以為最開始有七個活人……
塞壬想起傍晚時在海中摟住心上人的感覺,完全褪為水紅色的眼眸里滿是歡悅。
他快迫不及待把所有卵放入一個溫暖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