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的葬禮在去世三天之後。
沈靳知簡單地走了個過場,但他在葬禮上遇上了沈老爺子先前選好的聯姻對象。
在沈氏集團大權還未旁落時,沈老爺子看不上聯姻這手段。至於林欣瑤,那是林家攀附的結果,左右林家礙不到老爺子的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拿來牽制沈靳知。
真正對沈家有助力的是眼前這個世家出來的千金。
而對於這千金,沈靳知並不陌生。
十八歲前,沈靳知次次去沈老爺子的棋室都能瞧見她與沈老爺子談笑風生。
也是偶然的這樣一次見面,沈靳知推門進去,恰巧見著她也在,沈老爺子抬眼看他和善地笑,說來了啊。
沈靳知點頭,與她對視。
那時她還不是這樣的波浪大卷,她頭髮剛過肩,扎著個低馬尾,眉眼青澀得很,和年輕時的許音如出一轍。
想來,沈家這樣的門第都喜歡這種溫順的媳婦。
他不動聲色進去,只與沈老爺子下棋。
沈老爺子總是提及身旁的她,話里話外意思很明顯。
沈老夫人對許音的承諾截止到他成年,他必須在這之前拿出更讓沈家其他人信服的籌碼,這是沈老爺子指給他的一條明路。
之後他每次去棋室總能碰見她,那時的他其實談不上對這事多上心,每次見到也只是淡淡打個招呼。
後來許音在他十八歲那年病逝,他穿著深黑色西裝站在許音墓前,她過來站在他身邊與他交談。
沈靳知古怪的脾氣在沈家早傳了個遍,平時只對沈老爺子和許音話多些,那千金說了數十句,沈靳知一句也沒搭理,沈靳知之後聽說那千金去了國外留學,兩人再也沒見過。
在沈老爺子的葬禮上,章家千金燙了個波浪大卷,顏色也染成外國人最愛的金黃髮色。
她見著他就說:「沈靳知,都十年不見了,你怎麼還是一點都沒變?」
沈靳知說:「你倒是變了不少。」
章家千金哈哈大笑,不悅地糾正道,這不是女大十八變嗎?
沈靳知沒反駁,只當是十年未見的寒暄。
沈老爺子清醒時給沈靳知指了條路,青城的章家和江家是近二十年來的新貴,而沈靳知早就與章家千金相識,聯姻也不算是太勉強沈靳知。
沈靳知知道,早在十幾年前,沈老爺子就有這個打算。
沈靳知那時對於婚姻的印象全都來自許音和沈恆原,他不理解為什麼沈恆原愛陸子悠還要去招惹許音。
他那時候想,好在他沒有愛的人,娶章家千金也不算太辜負。
不過那時許音還在世,沈老爺子幾番暗示,許音通通拒絕了。
許音雖看著溫和但卻極不好說話,她不願意沈靳知當沈家聯姻的工具。
許音身體一直不好,在沈靳知十七歲生日過後就每況愈下。
在那一年,許音和沈靳知都在沈家聽見了很多傳言。
傳言沈靳知十八歲時,沈恆原就會帶著沈硯辭回沈家入族譜。自然沈靳知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也就不再是沈家獨苗,而是眾人戲稱的沈二少爺。
傳言許音已經病入膏肓,活不過來年開春,如果沈靳知要保住自己繼承人的地位就要與章家千金聯姻。
再者傳言,沈靳知頻頻與章家千金示好,疑似要在沈硯辭入族譜前奪權。
這些傳言半真半假。
假的是沈靳知並不打算娶章家千金奪權,真的是許音的確只能活到來年開春了。
入冬後醫生下了最後通牒,說許音最多活到來年開春。當然,這是極好的情況。
沈恆原顯然確信許音活不過來年春天,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帶著陸子悠去買結婚鑽戒。
沈靳知承認,那時候他也許只是不想讓沈恆原他們好過。
他開始願意去接觸章家千金,他和章家千金的相處也讓沈老爺子樂呵呵地和章家提了訂婚的事。
最後這個提議因為許音的反對流產。
許音把沈靳知叫到病床前,溫和的眉眼蹙起,神情嚴肅認真。
她沒穿病號服,氣色卻被寡淡的顏色襯得愈發差。
她問沈靳知:「阿知,你是真心喜歡章家小姐嗎?」
沈靳知答不上來。
有章家的助力,他的結果會和沈老爺子指的明路一樣,名正言順地成為沈家的繼承人。
他對章家千金算不上討厭,但他不愛任何人。
這輩子他也不打算愛人。
數十年帶著面具生活,他已深陷在沈家牢籠里,他不願意浪費精力在薄涼的感情上。
還不如就這樣讓毀了許音毀了他的人繼續不痛快下去。
許音搖搖頭,臉色更加蒼白:「但我希望你能和你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試圖說服他:「阿知,你怎麼就知道你不會遇到呢?」
如果遇到那個真心喜歡的人的時候,你再沒有機會去靠近她了呢。
那時候沈靳知真的覺得,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許音果然在入春後病得更嚴重,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那是沈靳知第一次覺得死亡這麼可怕。
它不動聲色地偷走人的時間,然後慢慢侵占全部。
許音記著沈靳知的生日,每日每日都劃著名日曆倒數著。
她笑著說,總算是快等到阿知的十八歲生日了。
沈靳知覺得命運對他算不上優待,但也稍微地垂憐他了點。
許音在他十八歲那天精神好了許多,還神秘兮兮地給沈靳知準備了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但許音沒能撐過十二點,死在了沈靳知十八歲生日這天。
許音死前跟他說,希望阿知以後不要把這天當成紀念我的日子就好了。
沈靳知沒有哭,但後來他很少再為自己過生日,他做不到去忘記。
那時候沈靳知也不過十八歲,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但許音這個牽掛離開後,沈靳知竟然覺得一身輕鬆。
許音死後一個星期,沈恆原把他的初戀娶進了沈家。沈恆原喪妻與娶妻也不過間隔七天,沈恆原巴不得許音早點死,好娶初戀過門。
明城世家雖沒明著說,但背後都指指點點笑稱沈家這是喜喪。
這樣的嘲諷,沈靳知在許音的葬禮和沈恆原的結婚典禮上都聽過太多。
喜的是沈恆原他們一家人,喪的卻只有他。
沈恆原結婚當夜,他穿一身喪服入了席,他坐姿端正看著台上新人喜結連理,他不禁為許音感到悲哀,她這十八年來換來的只是這樣的結局嗎。
那天他沒鬧在台下坐了一晚,流言卻傳得極快,說沈二公子與沈家撕破臉了。
而沈硯辭那日之後便成了名正言順的沈大少爺。
人類悲喜不相通已是尋常,又何苦去找自己的不痛快。可人低落時,連不痛快都會找上門來。
他不找沈恆原,沈恆原就會來找他。
沈恆原責怪他穿著喪服公然出現在婚禮上,而他面色平靜問沈恆原說,你還記得許音也就去世了七天嗎?
他為他的生母守孝,竟成了別人眼裡的笑話。
沈恆原怒不可遏,拿起手邊的東西砸他。
他沒躲,血順著高挺的鼻樑往下流,弄得他面容可怖。
那日外邊下起很大的雨,他站在狼藉的房間內冷笑了幾聲,隨後走出沈家大門,再也不回頭。
在瓢潑大雨里,他面上的血跡被沖乾淨,新翻的泥土氣息蓋住他身上的血腥味。
許音的死對他來說竟意味著解脫。
還有自由。
一無所有的他在那個雨夜越走越遠,終於獲得了自由。
於現在的他而言,他有的也只有自由而已。
不過他也可以用這自由去換其他的東西,比如沈家的控制權,比如…
不過章詩虞甩著她那頭金黃的秀髮對沈靳知說:「就算章沈不聯姻,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也會讓我爸幫你的。」
沈靳知表現得受寵若驚,語氣卻算不上意外:「是嗎?」
章詩虞點點頭說:「是啊是啊,我願意幫你的。」
沈靳知不為所動,淡淡問:「條件呢?」
章詩虞驚喜道:「沈靳知你果然很聰明!」
周彥在一旁聽了,都想快點逃離這尷尬的談話。
章大小姐果然說起她的故事來,她最近喜歡上一個男人,那男人過幾天要去相親,她必須想辦法阻止。
沈靳知問:「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章詩虞試探地問:「你能替我的暗戀對象去相親嗎?他身高跟你差不多,條件也差不多,你去相親那女孩也不虧。」
周彥嘴欠說了句:「那都差不多,你乾脆喜歡沈二算了。」
章詩虞瞪了過去:「那怎麼一樣!所以沈靳知你到底幫不幫我?」
周彥說:「你可別害沈二,他有喜歡的人了。」
沈靳知不反駁:「詩虞,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讓她誤會。」
他已經有過一次後悔,不想再有第二次。
章詩虞哭喪著臉說:「我出此下策,那還不是因為我喜歡的人他要去相親了。」
周彥在旁不嫌事大:「相親了也不一定處得來啊,急什麼?」
章詩虞罵罵咧咧,說起那相親對象之前說了些擇偶要求,她暗戀的人全都符合,所以兩邊父母都在撮合。
章詩虞說,沈靳知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幫幫我吧。
沈靳知見她著急,玩笑道:「十年沒見的交情麼?」
沈靳知到底沒說不幫章詩虞忙,只是不巧,他在章詩虞喜歡的人相親的前兩天發了高燒,吃了退燒藥只能在家躺著。
相親前一天,章詩虞氣憤地發了張圖片過來。
【章詩虞: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們改時間了!竟然是今天相親!】
章詩虞之後打電話過來哭訴她暗戀對象與相親對象見面的事。
沈靳知無心留意她說了什麼,只瞧見那張兩人相談甚歡的照片。
約會地是明城一家口碑極好的甜品店。
女孩子穿著藍紫色長裙,在日光里笑得燦爛。
說了一陣,章詩虞才發覺沈靳知沒說話。
「沈靳知,你怎麼不說話?你在聽嗎?」
沈靳知剛吃了退燒藥睡著,又被章詩虞一通電話吵醒,腦袋脹得疼。
他一時竟然腦子空白,不知哪一部分更讓他訝異。
他盯著照片裡的女孩看了一會,慢了半拍才問:
「這是你喜歡的人的相親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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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拉攏盟友最快的方式就是有了共同的目的。
章詩虞沒像之前那樣長篇大論,只是說了句對啊,沈靳知卻應和她。
他咳了聲,輕聲說:「真巧,這女孩是我喜歡的人。」
那一刻,他們竟然抱著相同的目的在交流。
他空降沈氏集團以來,一直都有董事要他犧牲他的自由去換沈氏集團一個新的可能性。
他從百影辭職,重新介入沈氏集團的鬥爭,在報紙上也不過寥寥幾句。這婚姻大事的自由卻被添油加醋,上了數次八卦頭條。
沈靳知說不出在看到喻遲笙和相親對象時是嫉妒還是慶幸的心情。
許音說,如果遇到那個真心喜歡的人的時候,你再沒有機會去靠近她了呢。
他真以為,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可現在,他真的只想跑過去把她抱在懷裡,拼命去靠近她。
他站在原地,瞧見那車燈亮起,照著兩人的影子。
看樣子很般配。
明城的天氣漸熱,但夜裡還是涼的。
他高燒不退在家躺了兩天,貿然吹了冷風,頭昏腦脹。
只是站在原地,止不住的咳嗽。
不過那相親對象沒過來,過來的是喻遲笙。
看他在咳嗽,她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你怎麼來了?」
她語氣像是百轉千回,讓人分不清是驚訝還是責怪。
驚訝他來了或是責怪他怎麼才來。
沈靳知伸手把她抱在懷裡說:「阿笙,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來糾纏你。」
他一邊笑一邊咳嗽得越厲害。
喻遲笙卻是看不慣沈靳知一個勁咳嗽的樣子。
沈靳知身上燙得像個火爐。她苦惱了一陣,最終用惡狠狠的語氣地讓沈靳知先進去。
而沈靳知反而笑得更厲害,連同咳嗽也是。
她知道她的語氣可能在沈靳知聽來也不是惡狠狠那回事。
但她開始不再排斥這些了。
周微說,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她問,還需要多久,再久些那她可就不等了。
周微被她逗笑,說學姐你總算和以前一樣了。
像以前一樣毫無顧慮肆無忌憚地去愛人。
而她也笑,說微微我知道分寸的。
周微朝她吐舌頭,拍著胸脯說,學姐不要忘了哭唧唧回來的時候這還有我。
好在家裡還有些退燒貼和藥,喻遲笙一併逼迫沈靳知吃下去才肯跟他說話。
再折騰了會,沈靳知已經睡著了。
喻遲笙只當他精神昏沉,坐在一旁照看著。
客廳的燈忽閃了下,轉而熄滅。
喻遲笙的手機屏幕亮起,是物業提醒的消息。
西區靠古建築群近的小區會暫時停電兩個小時,讓住戶不用驚慌。
還有一條周彥的消息。
【阿笙妹妹,沈二是不是去找你了!他燒了兩天,要是說了些胡話你就當他在放屁好了!】
黑暗中,只有冷淡的月光是那唯一的光源。
沈靳知身上依舊很燙,喻遲笙還在想這退燒藥怎麼不管用,借著月光再去辨認一遍退燒貼的效力。
沈靳知閉著眼睛,在月光下一動不動,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他這樣子連胡話都不會說,更別提別的。
喻遲笙突然覺出沈靳知之前遇見她的心情,是不是也像這樣。
他包容她的一切,也包容她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毀滅或是共生,全都交給對方抉擇。
沈靳知昏昏沉沉地做了個夢,夢見他去明大校慶當天,因為堵車他去遲了音樂會。
校音樂會演奏內容枯燥,即使他錯過了一大部分也感覺不太可惜。
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台下,任由繚亂的光影晃動。
身邊的陪同者時不時問他體驗如何。
他斯文又客套地說,很好。
至於是哪樣的好,沒人會深究。
喻遲笙在夢裡問他,那場音樂會怎麼樣。
他直白地說,自己根本沒聽。
這樣的反應逗得喻遲笙哈哈大笑,她又問那你怎麼還是聽完了。
他給她解釋說,他不是個不給別人面子的人,即便是再無趣的音樂會,他也會耐著性子看完,最後誇獎一句很好。
第一次接到喻遲笙電話那天,他也在聽一個枯燥的音樂會。
雖然沈老爺子不把聯姻看在眼裡,但聯姻這手段著實能消減沈靳知的氣焰。
百影董事裡頭有不少沈家交好的世家,那音樂會意在撮合他和某位董事的千金
他如往常一樣等待音樂會結束,委婉評價一句很好。
喻遲笙那邊有人起鬨,問他是不是喻遲笙男朋友。
他忽地沉默,在無趣的音樂會上思考起這樣的可能性。
而後,他真的在颱風天再遇上喻遲笙。
每每有音樂會或是無趣的應酬,喻遲笙總是巧合地出現,讓他一遍一遍地缺席那無趣的場合。
夢裡的喻遲笙又問他,分手那天為什麼不解釋。
他一邊沉默,一邊發覺這是夢。
他忽地驚醒,恰好喻遲笙在身邊。
更覺出這是場不忍破壞的美夢。
看著沈靳知醒來,喻遲笙甚至伸出三根手指,讓沈靳知辨認這是幾個數。
而沈靳知抓住她的三根手指,失笑地看著她說:「阿笙,我沒燒傻。我知道這是數字三。」
喻遲笙沉默了一陣:「沈靳知,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知道。」
「阿笙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去相親了。」
「沈靳知,你是在用什麼身份在跟我說這件事?」
什麼身份呢。
沈靳知也不知道。
高燒讓沈靳知失了些理智,思考問題也不像平時那樣權衡利弊。
他溫和寡淡的聲音變得沙啞,有種綿長的困頓感,像夜裡不安的夢囈:「阿笙,我很想你。」
他聲音很輕,輕得幾乎飄進風裡:「很想很想,也很不甘心,很不情願。我一直覺得愛、喜歡和占有欲是沒有界限的,這些我都不會有,也不用去分辨他們的區別。我沒打算過把我愛的人拉入和我同樣的境地,所以我也不打算去愛任何人。」
「但在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我有了一個很愛很愛我的人,她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我,她的愛讓我的愛在她面前自慚形愧。我知道她遲早會離開。而是這樣的原因,還是那樣的原因並不重要。」
「可我其實很想留住她,卻用我的方式把她越推越遠。」
書上說,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你得讓它自由。
但他不敢給她自由,怕她再也不回來。
他之前不願意承認,他帶了威逼利誘成分的威脅也是因為不想讓她離開。
他像是真的困惑,剩下的話滯留在空氣中,無限期延長。
他只是再重複一遍:「阿笙,我很想你,也很愛你。」
生了病的沈靳知連話都直白許多,讓喻遲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大可以再說些話遮掩過去,不過騙的只是自己。
她聲音發澀,問出那句早就想好的話:「所以沈靳知,你是為我而來嗎?」
沈靳知沒說話,他只去看喻遲笙。
他沉靜的目光在這時被攪亂:「阿笙。」
沈靳知似乎從沒這麼慶幸過,這是在黑暗裡里,連他無處宣洩的心意都能隱藏住。
他的嫉妒,他的不甘心,以及他的膽怯。
他說:「如果我說是呢。」
他不能否認是這個契機,把他推向喻遲笙。
他私心搶奪上天的功勞,只為成全自己。
他不再想著準備周全再來愛她,只是本能地來愛她。
他聲音沙啞,眼底如不見天日深海,他抬手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喻遲笙的臉頰:「老爺子清醒時要和我做個交易,用沈家繼承人的身份來交換我的自由。我說不願意,現在不願意,以後也不願意。」
「阿笙你看,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沈靳知跟她分享他一無所有的時刻,喻遲笙只覺得心臟鈍鈍地疼。
她一低頭,淚便大顆滾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沈靳知雙臂一攬,把她抱進懷裡。
她眼前依舊是帶著岩蘭草氣息的體溫,帶了點安撫的意味。
他身上滿是苦寒的氣息,再一次將她包裹。
「阿笙,不要輕易原諒我。」
「我會用一生去償還傷害你的罪名。」
原來沈靳知一直說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覺著,他對他的阿笙虧欠許多。
而喻遲笙第一次發覺他們分離的時間已比在一起的時間多了。
她突然顫慄地睜眼,去看沈靳知。
再開口時已眼眶濕熱。
月光清淺,照得他眉眼溫和。
他替她擦眼淚,朝她笑說她是個愛哭鬼。
她不服氣地提醒他現在只是個病號,不許笑話她。
沈靳知思忖了會,看著她笑:「阿笙,病號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喻遲笙說:「哦?哪些事?」
沈靳知一頓,抓住她亂動的手,悶哼了聲開始裝可憐:「阿笙,我可是個病號。」
計劃得逞,喻遲笙才雄赳赳氣昂昂地站起來:「沈靳知!讓你逗我!」
他笑著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倒在懷裡。
她胸口貼著他神秘莫測的心跳。
她去親吻他,而他接受她的親吻,逐漸反客為主。
她呼吸間都是他清寒的氣息,他手扣在她的腦後,克制不住地吻她。
因為整夜發燒,他嘴唇很乾燥,碰到她側頸的皮膚,有微微的顫慄感。
而她在這種顫慄中半閉著眼接受他的吻。
愛沒有丈量的單位,近在咫尺甚至負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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