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漪身上只圍了件齊胸的小巧絲衣,池邊水汽漫漫,氤氳出濕熱霧氣,一雙幼嫩筆直的腿在水中依稀可見。
宣帝目不斜視,輕搖頭,為其罩下一塊干巾,隨後俯身將他的小皇后自池中抱起。陡然離開溫池,知漪夢中一縮腳,宣帝順勢望去,瞥見十隻圓潤可愛的小腳趾和精緻足踝,仿若美玉無瑕,讓人想把玩一番。
「皇上……」睜眼迷糊出聲,知漪揪住宣帝前襟,朦朧在周身一掃,「不小心睡著了……」
濕漉漉的雙足還在滴水,周圍氣溫適宜,知漪仍下意識往宣帝懷中微縮,「現在什麼時辰了?」
「尚早。」在鳳儀宮眾宮女俯身下,宣帝一路將知漪抱至榻上,遣退其餘人,拿過軟巾親自為知漪拭去足上點點水滴。
知漪自是驚羞交加,低低喚了聲「皇上」就要收回,卻被宣帝一手固定住,「莫動。」
燭火噼啪,知漪被拉回怔愣的思緒,往案邊看去。上面擺滿瓜果和一對精美巨大的龍鳳燭,一滴蠟油正好順著燭身滑落,燭焰微微閃爍,同殿內各式珍寶奇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陌生的景象讓她想起此處不是自己住慣的絳雪軒,亦非宸光殿,而是皇后的鳳儀宮。
她今日已嫁給皇上,成為他的皇后。
漸漸靜下心,知漪垂眸看向宣帝。他動作十分溫柔仔細,仿若在精心擦拭什麼極為名貴的寶物,叫人都不禁好奇這寶物到底有多奇特,能讓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珍愛至此。
「足寒而氣逆,即便是夏日,也不可如此貪涼。」宣帝聲音輕得出奇,放下軟巾抬眸的瞬間,正好對上知漪一直歪頭淺笑望著他的目光,神色不由愈發柔和,「可餓了?」
「嗯。」小姑娘軟語嬌聲,甜而不膩,「睡了一覺,更餓了。」
「朕讓人做了碗蛋羹,若是不夠便再用些點心,夜裡莫吃太多。」
「皇上呢?」
「朕用過膳了。」
知漪點頭,在宣帝回身拿碗時尋了件淡青色外裳披上,解下之前束髮的紅繩。三千青絲散下,發尾微濕,有幾縷調皮地粘在腮邊。
「下次在浴池中沐浴,需讓宮女們從旁服侍。」宣帝見狀道。
如果僅是不小心在池邊睡著倒無事,只怕哪天那些宮女忘了進去察看,睡著睡著人便淌進了池底,可不要吃苦頭。雖然這種事發生的機率極小,宣帝也忍不住出聲叮囑。
知漪不好意思討好一笑,「今日特殊情況,因為著實太累了嘛,到現在手還酸著呢,怕是連勺都舉不動了。」
就知道小姑娘這話是在撒嬌,宣帝十分領會其意,主動持勺餵去。
因著大婚,瓷碗亦是喜慶的正紅,碗底刻了一圈釉白祥雲。蛋羹里加了些紅棗,提前去核,被燉得軟糯熟爛,無比香甜。
「皇上也嘗一口。」知漪伸手止住宣帝,推往他唇邊,眸光清亮。
宣帝一笑,低頭淺嘗,他並不喜歡這麼甜的東西,但每次這樣經過知漪的手,總能多出點不一樣的味道。
「甜嗎?」知漪笑望。
故意沉吟片刻,宣帝才道:「尚可。」
「嗯?」知漪眨眼,半跪的身姿直起,「明明很甜的呀。」
她懷疑般望一眼,乾脆往宣帝面前俯去,湊上前輕輕舔過唇角,如羽毛輕拂。若不是清晰看見小姑娘明亮的眼眸和根根分明的長睫,他幾乎要認為是自己的錯覺。
「分明就很甜嘛。」知漪回身,神情仿若尋常,「我還以為給皇上吃的那一勺有什麼不同呢。」
宣帝無奈,當真是大婚了就更膽大了嗎?
只是他知道,知漪做的這些舉動,純粹只是因為好奇和孩子般的親昵,與他期盼的無一絲相同。
而他所期盼的,自然含著更為隱晦而曖昧的色彩,那道界線卻是目前的他們還不能跨過的。
「酣酣別鬧。」輕拍了下小姑娘的頭,聲音剛出口,便流露了宣帝暗藏的幾點情緒,微啞的聲線表明他並不像表面那般平靜。
畢竟禁|欲了十幾年,面前的人又是他剛迎娶回的小皇后,有些別樣的心思實在再正常不過。何況知漪如今是個半大的少女,猶如青澀的果子,雖然未成熟,但只要想到今後的美味,還是會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所以即便宣帝自認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也著實有些招架不住知漪這半懵懂半有意的舉動。
只是早在成婚前太后就同他嚴明規定過,在知漪未及笄之前,絕對不可以有任何越矩之為。也即是說,雖然他們如今已是夫妻,但宣帝還是得……繼續等著。
絲毫不知宣帝心聲的知漪聞言反覺有些委屈,別人都道成婚後夫妻一體,自該是更加親近,現在她只不過是親了一下皇上,皇上就讓她別鬧,倒還不如未成婚前呢。
知漪自小在太后身邊長大,若非因為有宜樂時不時會教導兩句,她對男女之事的了解幾近於無。正是因這點,關於大婚這幾年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太后當然暫時不會同她說,便轉而對宣帝旁敲側擊,最後甚至來了個口頭上的約法三章。
自古能讓婆婆維護至此的,知漪約莫也算是頭一個了。
「皇上不喜歡嗎?」知漪將頭歪在宣帝胸前,髮絲順勢垂在寬厚的掌邊,微鼓著臉頰,似乎不甚理解。
「該就寢了。」宣帝左右言它,「明日卯時正便要起身,再不睡就晚了。」
語罷將小姑娘抱往榻內,放下帷幔,將燭光擋在榻外,裡面便更顯昏暗。宣帝背光,知漪只隱約能瞧見他的輪廓,宣帝卻能將小姑娘神情盡收入眼底。
借著昏昏的光線轉頭坐上宣帝大腿,知漪軟聲道:「才睡了一覺,睡不著。」
宣帝扶住她,以防倒向一邊,無奈又縱容道:「酣酣想做什麼?」
「今夜是洞房花燭夜,皇上居然還睡得著。」小姑娘不高興,也不管這話是從哪兒看到的,適不適合用在此時。
「那朕該做什麼?」宣帝反問,神色倒有幾分認真。
知漪被問住,唔了半天,最後道:「剛才的問題皇上還沒回答。」
「何問?」宣帝眸色晦暗,但被掩在昏蒙光線下,面前的小姑娘根本無從察覺。
「皇上不喜歡知漪親近你嗎?」
「不喜歡。」宣帝果斷的回答讓知漪一愣,竟不是該做出什麼反應,面上下意識顯出幾分失落。
宣帝隨即一手扣住知漪後腦,固定住,低沉的聲音於夜色中迴響,「因為朕想要的,不是這種親近。」
氣息緩緩靠近,知漪更怔,竟還呆呆道:「那是哪種?」
長嘆一聲,宣帝眼眸完全暗下,只能破一次例了。
覆上那雙他肖想已久的粉唇,動作極為輕緩,知漪本繃著的身體也因這溫柔放鬆下來。唇齒間共同浮著一股香甜的氣息,宣帝極有耐心地安撫數下,再用唇舌輕柔撬開往裡探去。
小姑娘有些羞澀地來回閃躲,片刻後還是被宣帝溫柔捉住,唇齒交融,相濡以沫,極盡繾綣。
大約過了一刻,知漪才輕喘著氣被宣帝放開,軟在他懷中,兩腮紅暈久久未褪,粉唇也因吻得太久一直微張。這模樣太過可愛誘人,迷濛的神情夾雜著少女初識深吻的滋味,讓宣帝忍不住又覆上去重複了數回。
「唔……」「唔……」知漪半天后終於忍不住微微掙扎,小腿輕蹬,被宣帝一掌握住,輕撫數下,再鬆開唇齒。
長時間的深吻,知漪眼角浮上一抹嫣紅和幾點淚光,和著委委屈屈的神情,倒真像是被欺負過了一般。宣帝才望了一眼,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潮瞬間湧來,頓時便知道自己做得過火了些。
「現在知道朕喜歡的,是何種親近了?」指腹抹去知漪唇角被牽出的一點銀絲,宣帝語氣不明道。
看不清他神情,但知漪能敏銳察覺到面前人周身散發的渴望和一種危險感,她覺得有些可怕,又因剛才之事而生出羞意。
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女之間真正的吻,是這般……這般繾綣細膩。
低不可見地應了一聲,知漪剛動了下因靜止太久而有些酸麻的大腿,便察覺出了不對勁,伸手就要往下探去,「皇上這……」
眼疾手快捉住小姑娘的手,宣帝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不自然,「該睡了。」
疑惑望著被按住的手,再看向宣帝,知漪十分好奇,「皇上在這兒放了什麼?」
頂在腿上,有些硌得慌。
低咳一聲,宣帝只得解釋,「該是被褥下鋪的果子翻上來了。」
「是嗎?」連連眨眼。
宣帝點頭,摸摸頭道:「再不睡,便睡不夠四個時辰了。」
小姑娘立馬輕叫一聲,「這麼晚了啊,明日一早還要去給阿嬤請安呢。」
輕點知漪鼻尖,宣帝含笑道:「酣酣方才喚的什麼?」
「阿嬤啊——」知漪頓住,意識到了問題,支支吾吾半天,在宣帝期待的目光下還是道出「是母后」。
「嗯,明日可莫喚錯了。」
知漪吐舌,「叫習慣了,皇上明日記得提醒我。」
宣帝應聲,撫向知漪長發,確定發尾都已經幹了才將懷中的小姑娘輕抱出,平放在軟枕上,「感覺如何?可還喜愛?」
「嗯。」知漪漾起小梨渦,「我不認榻的。」
輕笑一聲,宣帝隨之躺下,一手自知漪枕下穿過。小姑娘便借勢又滾到了他懷中,兩人相對而擁。
靜默了會兒,卻無一人有睡意,知漪悄悄抬頭,才發現宣帝正一直凝視自己。
「皇上。」
「嗯。」
「今夜,是第一夜。」
「嗯?」
知漪勾上宣帝小指,解釋道:「今夜是知漪嫁給皇上的第一夜呀。」
宣帝無聲揚唇,「對。」
「今後還會有許多個日夜。」知漪輕語,綿軟的聲音在此等夜色中尤為悅耳,「知漪都要陪著皇上一起。」
「自然。」宣帝反握住她的小手,緊扣在手心,「酣酣是朕的妻,當然是要一直陪著朕。」
不知話語中哪個詞眼觸動知漪心扉,讓她溫柔地低眉斂目,在宣帝胸前輕蹭,安心地閉上眼,「嗯,皇上說得對。」
小姑娘從來都知道,自己此生最大的幸運,便是得以遇見兩位阿嬤和皇上。
自幼長於宮中,伴於膝下,當初的無心之花,卻結成了最美的果。
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於——你陪我長大,我們一起,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