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萬曆皇帝心有靈犀!野豬皮率兵趕來!
葉向高回到內閣時,郭正域跟方從哲已經吵完了。
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人選,也選出來了。
得知了今年的探花郎,是位年過三十,名叫顧起元的應天府江寧人士後,葉向高轉身便又離開了。
與此同時,乾清宮中。
朱翊鈞正拿著張允修的策論卷子仔細查看著,半晌後,他說了一句:
「水平一般,頂多二甲末。」
眼看皇帝陛下放著狀元的試卷不看,反倒是看起了一個罪臣之後的卷子,一旁的陳矩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對了。」朱翊鈞看向陳矩,明知故問道:
「聽說張允修的卷子,主副考官,同考官,還有閱卷官們他們全都沒有看過?
禮部更是直接給他留了,第三甲最後一名的墊底位置?」
「回皇爺,奴婢也聽說了此事。」陳矩回道:
「奴婢讓人去拿張允修的卷子時,據說這卷子就丟在角落裡頭,連碰都沒人碰一下。」
「呵呵……」朱翊鈞無奈笑笑道:「那群老狐狸,做戲也不做得像樣點,張允修這樣墊底的名次公布出去,到頭來還不是會讓朕背上刻薄寡恩的罵名……」
朱翊鈞有些糾結又無奈,他既認同考官們的做法,又無奈於放榜之後,會有人議論他這個皇帝在刻意針對張居正的後人,故意讓張允修殿試墊底。
眼見皇帝又開始自我內耗了,陳矩忙是安慰道:
「皇爺,哪怕是三甲末那也是進士,張允修一個罪臣之後而已,這已經是您的天恩在眷顧他了。」
「罪臣之後……」朱翊鈞疲憊苦笑,自嘲喃喃道:「誰家罪臣之後還能既復官,又科舉啊……」
「那是皇爺您仁厚!」張誠繼續替皇帝陛下找補道:
「您不但不計較張允修罪臣之後的身份,還給了他那麼多的恩賞,還准他參加科舉考試。
像皇爺您這樣不計前嫌的聖明君主,這世上能有幾位?您如此眷顧張允修,難道還不夠嘛?他可是罪臣之後啊!」
陳矩的意思很明顯,主打一個——皇爺,您做的已經很好了!
陳矩的安慰還是有效果的,尤其是對想要聽安慰的朱翊鈞來說。
「罷了。」朱翊鈞打起了些精神,問道:「明日應該就能放榜了吧?」
陳矩點頭道:「回皇爺,禮部趕了整整一個日夜,按理來說明日一早就能放榜,最晚也就是後日放榜了。」
「哦。」朱翊鈞倒是不急,畢竟他又不是考生。而且這些如雨後春筍般,接連冒起的新科進士們,對他來說都差不多。
不過是舊人笑完新人笑,新人笑起舊人哭罷了。
「聽說遼東又有韃子來寇邊了?」朱翊鈞突然想起了此事。
「回皇爺,是的。」陳矩回道。
若是換作以往,聽到這種蠻夷寇邊的老消息,朱翊鈞頂多問一句,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畢竟,他相信李如松的本事。
然而這一次,朱翊鈞的心裡,卻是沒來由的升起了一股不踏實的感覺。
「傳令下去。」朱翊鈞突然下令道:「等李如松打完這場仗後,宣他回京面聖,就說朕想他了。」
朱翊鈞的確想李如鬆了,畢竟這是唯一一個對他絕對忠誠,且只對他忠誠的猛將。
只要有李如松在,朱翊鈞就永遠都不怕,他的大明朝會打敗仗!
……
就在禮部官員們緊鑼密鼓,加時加點的為第二日的殿試放榜做準備時。
此次殿試的第一甲前三排名,卻是不知怎的『提前』泄露了出去!
而泄露的地方,還大都是人流量最為密集的茶樓、酒肆、妓院!
蒔花館。
琴音裊裊,美酒飄香。
溫體仁背靠在柔軟的『玉椅』上,面上是一副沉醉。
也不知是這琴音醉了他,還是這美酒醉了他,或是他那背後的美人香氣醉了他。
「長卿,你可真夠壞的啊。」
馮夢龍看著溫體仁背後,那幾位臉色發青的美人,滿是可惜地心疼道:
「你怎麼能拿人家姑娘當靠背呢,真不懂憐香惜玉。」
「哈哈哈。」溫體仁笑了幾聲,道:「猶龍,你可別亂講,我可是最會憐香惜玉的了。」
說著,他隨手拉來背後的一個女子摟進懷裡,手指挑起女子的下巴,雙眼含情脈脈地問道:
「爺疼不疼你呀?」
面對俊俏小哥的勾引,女子不可避免的羞紅了臉,當了半天靠背的她忙是做出一副嬌媚的模樣,柔聲應了二字:
「討厭~」
這本就是女兒家的撒嬌罷了,正常男人瞅見這一幕都會忍不住再進一步。
然而溫體仁卻是一把將女子推了出去,仍舊用著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看著對方,口中卻是說道:
「既然討厭,那你就滾吧。」
受到如此羞辱,那女子也沒有臉再留下來了,她本還想走之前罵兩句,但想想溫體仁那不正常的樣子,她還是忍住了。
畢竟誰都知道,惹誰都好,千萬不能惹精神病!
「我最討厭說反話的人了。」溫體仁看著馮夢龍,對自己方才的那一迷惑行為做出了解釋。
馮夢龍也是呆住了,要不是認識溫體仁多年,他怕是也早就被對方那『偶爾』的不正常給嚇跑了。
「咳咳,你聽說了嗎?」馮夢龍轉移開了話題,問道:「不是明日才放榜嘛,可我剛剛聽人說,一甲前三的名次都出來了。」
「這樣嘛。」溫體仁淡淡的,似乎並不太感興趣。
見溫體仁這麼淡定,馮夢龍不解了,並問道:「不是,長卿,你難道就不好奇你殿試的名次嗎?」
「反正都能中,不是二甲就是三甲。」溫體仁毫不在意道:
「至於一甲前三,那都是看人緣的。自我伯祖以後,我溫家在朝堂就沒有什麼人緣可說了。」
「誰說一甲前三看人緣了。」馮夢龍沒有細思溫體仁的話,忙是一副八卦臉問道:「伱知道今年的探花郎是誰嗎?」
溫體仁連問都懶得問,只看著馮夢龍,等對方自己說。
「是張允修!」馮夢龍激動道:「就是罪臣張居正的第五個兒子!他居然是一甲第三名的探花!簡直不可思議!」
聽到此話後,溫體仁只說了三個字:「不可能。」
「真的!」馮夢龍說道:「現在外頭都在傳那兩句,『狀元榜眼曾歸張,如今相公身雖死,五郎還是探花郎』的打油詩呢!」
「不可能。」溫體仁仍是這三個字,只不過這回他還加了三個字:「我不信。」
「你……」馮夢龍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緩下道:「你說的也是,真正的消息還得等明兒放榜了才能知曉。」
這一次,溫體仁莫名笑了起來,言語看穿道:
「事到如今,這消息是真是假都已經不要緊了,今後但凡有人提起萬曆二十六年的探花郎,人人都只會記得這首打油詩,以及張居正的兒子,皆是文曲星下凡了。」
「不至於吧?」馮夢龍不懂這些,只不過提起張居正,他就想起了那個欠他五十兩銀子的張重輝,忍不住吐槽道:
「話說張居正那個孫子,我都不想說他!」
「嗯?」溫體仁突然亮起了眼:「你說張重輝?」
「對!就是他!」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他怎麼了?你們怎麼認識的?」
「這個說來話長了,反正張重輝這個人真的是……他還欠我五十兩銀子呢!他居然還厚著臉皮讓我去找別人幫他還錢,他這不是老賴嘛!」
「細說。」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張重輝看上了一個青樓女子,他自己沒錢,卻跑來跟我這麼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來借錢去嫖,然後……」
「哪個青樓女子?叫什麼?」
「十娘。」
「十娘?我倒也要見一見了。」
眼看溫體仁就要讓人去喊老鴇來,馮夢龍提前說道:「你別想了,十娘早就不接客了。」
「你想哪去了,我對這裡的女人沒興趣。」溫體仁笑道:
「我只是想看一眼,究竟是什麼樣的奇女子,能讓那種人動心了。」
……
放榜的前一夜,註定是漫長的,禮部的官員們忙得腳打後腦勺。
乾清宮中的萬曆皇帝明明很困,卻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與此同時,遼東撫順。
渾河邊上的李如松,就快要倒下了。
渾身是血的李如松做夢都沒有想到,張重輝的烏鴉嘴又靈驗了。
上一次,他在碧蹄館中了數萬倭軍的埋伏。
這一次,他在渾河中了數萬蒙古軍的埋伏。
兩次都是以少對多,兩次都是死傷慘重。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他留的後手派上了很大的用場。
可這一次,他留的後手,除了多些人來一起送死以外,並沒有對敵軍起到一絲一毫的震懾作用。
就好像敵軍早就知道了,他只帶了這三千餘人馬來而已!
李如松猜測,不出意外的話,他身邊肯定出內鬼了。
而這一次的埋伏,恐怕不僅僅是沖他這個遼東總兵來的,更還是沖他們一整個李家來的!
眼看四周保護自己的親兵越來越散,越來越少,已經鏖戰許久,就快要筋疲力盡的李如松,仿佛在這一刻回到了幾年前的碧蹄館。
死到臨頭,李如松卻還是很欣慰的,起碼他沒有死在異國他鄉的朝鮮,而是死在了他土生土長的大明遼東。
「爹,娘,兒子不能盡孝了。」
李如松的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不久前才被敵軍火槍炸傷的他,此刻完全只是戰場上的本能,在驅使他揮動武器殺敵。
保護他的親兵已經被徹底衝散,他這頭『大肥羊』已經徹底沒了保護,即將便要羊入虎口了!
很快,李如松就被敵人圍住了,而蜂擁而來的敵人們口中,都在嘰里呱啦的念著一句蒙古語。
李如松聽得懂,敵人想要活捉他,生擒他這個大明主將!
「想活捉老子!你們這群雜碎也配!」
李如松罵出了最後一句狂言後,朝西南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這個方向,是京師紫禁城的方向。
李如松在對他的天子君父,做著最後的告別。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萬曆皇帝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朱翊鈞不安地坐起身來,一股難以言說的不安感亂竄在心頭,這讓他很不舒服。
可就在他心悸不適到想要嘔吐時,這股不安的難受勁兒,居然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朱翊鈞也是納悶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一會兒難受,一會兒又……好了?
朱翊鈞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奇怪。
與此同時,遠在渾河的李如松,也在奇怪之中……
……
李如松徹底懵了,別說他懵,就連韃子們也懵了!
與此同時,韃子的主將領也是一臉茫然失措,心中更是大驚道:
「情報上不是說只有三千餘人而已嘛?怎麼又有援軍來了?難不成情報是假的?明朝人在故意耍老子?!」
伴隨著援軍的突然冒頭,一時間,所有韃子都懵了!
天都黑了,他們根本就看不清來了多少明朝援軍,他們只知道來了不少的人,而且聽那動靜,還是騎兵!
眼看情況如此不明朗,蒙古軍的其他將領們也是紛紛慌了神!
雖然他們這方在人數上有優勢,可就算再怎麼有優勢,他們也已經跟明軍打了整整一天,早已是疲累狀態!
如此情況之下,明軍又來了一隊援軍,這無異於天降驚雷,雪上加霜!
加之如今的實際情況與情報不符,這便表明了那情報極有可能是假的,要麼就是事情敗露了!
戰場不等人,在幾位蒙軍將領的勸說之下,最終,主將只好下令——分開撤退!
……
韃子就這麼撤了,李如松上一次看到這樣荒誕離譜的場面,還是在碧蹄館。
然而,韃子們撤歸撤,走之前,有幾個拼命的表示,他們高低也要送走李如松這條大魚才行!
絕望中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即將又要面臨著無情的覆滅。
李如松累了,哪怕援軍已經來了,他也仍舊是倒下了。
這幾個韃子猶如亡命之徒一般,戰鬥力突然就爆發起來!
在將李如松砍翻在地後,一個韃子徑直撲在了李如松身上,快速掏出腰間鋒利短刀的同時,他瞪著雙眼,說了句有些蹩腳的漢語:
「你砍了我哥哥的頭!我也要砍你的頭!去死吧!」
說罷,他抬手便要將鋒利的匕首朝李如松的脖子上扎去!
就像當年,他親眼看著親哥哥的頭顱,像牛羊那般,被尚還年少的李如松一刀一刀割宰下來時一樣!
望著月色下鋒利的刀光,李如松很清楚,這一次,沒有弟弟李如梅救他於千鈞一髮了……
這一次,他的身邊甚至都沒有親人陪伴,饒是那些陪他征戰了數十年的親兵家將,也幾乎全都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上……
在利刃刺向他脖頸的這短短一剎那時間,李如松卻是感受到了一陣漫長。
他甚至還想起了六歲那年,騎在老父親頭上拉尿的往事。
他還想起了很多,嚴厲卻又對他極其寵溺放縱的父親,還有那些怕他怕得要死的弟弟們。
「真好啊……」
李如松閉上了眼,心情是久違的平靜,祥和。
原來死了是這種感受,倒也不疼嘛。
「將軍!將軍!醒醒啊!」
耳邊傳來的催促聲『吵醒了』李如松,睜開眼時,他看見了秦良玉的臉。
「怎麼是你?」李如松驚住了,很快他又看到了那個本來想要割了他的頭顱,此刻卻已經被捅了個透心涼的韃子。
「將軍你沒死就好,嚇死我了!」秦良玉也是鬆了口氣,忙是扶起還在發愣中的李如松,說道:
「我只帶了兩千多人來,咱們得趕緊撤才行!」
「你哪來的人?」李如松更驚了,想到秦良玉身後的那個人,他脫口而出問道:
「難不成張重輝還能幫你調兵!?」
秦良玉剛想要解釋些什麼,然而就在這時,有個人策馬匆匆趕來了!
「大哥!」
努爾哈赤翻身下馬後,一副自己來的剛剛好的模樣,滿是關心道:「還好還好!還好趕上了!大哥你沒事吧?」
渾身是血的李如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