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皇帝的最後期限!張重輝的人情!
努爾哈赤臉上滿滿都是關心之意,實則心裏面卻是已經罵聲連天著:
「娘的!早知道就『再』晚那麼一會兒才來了!」
努爾哈赤也是沒想到,李如松的命居然這麼硬!
他都拖拉了那麼久才出兵,本想著直接來給李如松收屍的!
沒成想,屍沒收著,人反倒還被這個叫秦良玉的先給截胡救了!
努爾哈赤氣啊!然而令他更氣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李如松上下掃了他一眼後,納悶地問了三個字:
「你是誰?」
努爾哈赤:「……」
李如松倒不是裝的,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上來就喊自己大哥的人是誰。
雖然也猜到了可能是他爹李成梁認的某個乾兒子,可他爹的乾兒子實在是太多了。
傲氣的李大少爺連親弟弟都那麼多了,更是懶得認,也不屑於認這些雜碎乾弟弟。
「大哥,我是奴兒啊!」努爾哈赤說著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看著這光禿禿的大腦門,以及那極具標誌性的一小捋鼠尾辮子,李如松這才恍然大悟道:
「想起來了,你是奴兒!」
「對對對,就是我!」努爾哈赤重新戴上帽子了,準備再嘮些什麼,好拖延時間,讓看起來傷重的李如松加重傷情!
保不准拖一拖,人就拖死了呢?
然而,努爾哈赤的這個想法還是破滅了,因為一旁還有個礙事的秦良玉!
……
兩日後。
遼東大將李如松險些戰死在撫順的消息,傳到了朝廷中樞。
同時,努爾哈赤『主動』率女真人前去支援的消息,也傳到了內閣。
……
乾清宮。
在得知李如松死裡逃生的消息後,朱翊鈞並沒有表現出震驚與擔憂,反倒是懷疑起了什麼。
「怎麼又是埋伏?」朱翊鈞眉頭緊鎖,疑心道:
「李如松不該是那樣不謹慎的人,先前在碧蹄館遭遇埋伏也就罷了,怎麼這次還不長記性?該不會是內部出了什麼奸細吧?
還有那個努爾哈赤,他怎麼就知道李如松要支援?我記得他的父祖好像都死在了李成梁手裡,他就這麼以德報怨?」
面對皇帝陛下的接連疑問,一旁的張誠回道:
「回皇爺,戰場之上的事奴婢不懂,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就算是常勝將軍也有打敗仗的時候。
另外奴婢記得,那個努爾哈赤在此戰前不久,曾主動向朝廷上疏表示,此次蒙古寇邊似有埋伏,願主動出兵前去支援。」
「他怎麼就知道有埋伏?」朱翊鈞又是問道:「他一個蠻夷都能看得出來有埋伏,李如松難道看不出來?」
「皇爺,您的意思是……」張誠小心問道:「此次埋伏,是努爾哈赤自導自演的?」
「這倒不是。」朱翊鈞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奏本上說,努爾哈赤來遼東邊境的本意只是為了與我大明朝交換貨物而已,如此一來,他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張誠有些聽不明白皇帝陛下的話了,只能道:「皇爺,奴婢愚鈍。」
朱翊鈞沒有責怪張誠聽不懂他的意思,畢竟他自己也有些不懂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道為什麼,朱翊鈞總覺得這一次的埋伏不簡單!
這好像不僅僅是衝著李如松這個邊軍將領去的,更好像是在衝著他這個大明皇帝來的!
畢竟誰都知道,他這個皇帝十分喜歡李如松,而李如松除了對他這個皇帝唯命是從以外,對其他官員,尤其是文官,簡直可以說是無禮至極!
「張誠,派些人去遼東看望下李如松,就說朕很擔心他的傷勢,讓他先養好身子,傷好後再入京面聖。」
朱翊鈞之所以那麼執著於要讓李如松親自進京,也是因為有些話信里不方便講,他必須得當面問李如松才行。
「另外。」朱翊鈞又下令道:「既然那個努爾哈赤立了功,那就該賞,那便也傳他進京,由朝廷親自封賞吧!」
事情交代完了,朱翊鈞還是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他總覺得努爾哈赤之所以會這麼『熱心腸』的主動帶著女真人出兵支援,其實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摻和了一腳進去……
「還有。」朱翊鈞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對一旁的張誠道:
「一年期限快到了,告訴張重輝,他要是再不作為,朕可就要生氣了!」
這一次,張誠顯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也點頭記下了此事。
雖然張誠並不知道皇帝陛下說的這個『一年期限』是什麼,但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看來,又得給郭正域放點消息出去了。
……
與此同時,文淵閣內。
四個閣老也正在討論著,李如松遭受埋伏一事。
然而,四人卻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對於此事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討論而已。
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于慎行了,因為這一仗死了不少的人,而死人,是要賠撫恤金的。
「我大概算了一下。」于慎行有氣無力地說道:
「遼東的軍餉已經拖欠了半年有餘,加上此次陣亡將士們的撫恤金,折合白銀,最少也要……」
于慎行就這麼算起了帳,其他三人只默默聽著,一言不發。
他們很清楚,于慎行整這一出,是要他們想法子,將各地收不上來,拖欠已久的稅款給收上來。
算了半天帳後,于慎行最後嘆道:「播州的楊應龍都還沒剿滅,朝廷還要打仗,再這麼打下去,國庫又還能撐多久啊……」
三人仍舊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哎……哎……哎……」地嘆著氣。
于慎行看得出來,這仨在裝傻,本就壓力極大的他頓時惱火了起來,乾脆一拍桌子道:
「這內閣不是我于慎行一個人的內閣,眼下國家內外都在打仗,花錢如流水!各省各地的稅款又收不上來!難道我們要一直坐吃山空,寅吃卯糧不成!
還有!三大殿都被燒成什麼樣子了你們也都看得見!堂堂天子皇宮成了一片廢墟,難不成要讓我們一直放著這些爛攤子不管嘛!
你們也休要再裝傻不言了!你們就說該怎麼辦吧!」
于慎行是真生氣了,自打他入閣以來,得罪人的事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干!
剩下的三個要麼在看戲,要麼在內鬥,一出事就全都裝死了!
「可遠,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首輔朱賡好言安慰道:「我們這不是正在幫你想辦法嘛。」
「什麼叫幫我想辦法?」于慎行頓時更氣了,乾脆直接道:
「朱元輔,你別忘了,你才是這大明朝的內閣首輔!
我現在說的這些事情,也本該是伱這個內閣首輔最該操心的才是!」
眼看首輔都要被次輔給罵哭了,一旁的郭正域看不下去了,直言道:
「稅款的事情只能是慢慢想法子,眼下我們討論的是遼東的事,於閣老你好端端扯到這上面來做什麼。
況且,朱元輔好歹也是你的上級,你似乎不該這樣同他說話吧。」
郭正域倒不是想為朱賡說話,他只是不爽,于慎行總是壓他們所有人一頭罷了。
方從哲這時也出來了,卻是幫著于慎行道:「難道那些戰死的遼東將士們不用撫恤金嗎?歸根到底,現在錢從哪裡來才最要緊!」
「呵!」郭正域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我提議,加收浙江一年賦稅吧!」
這下子,身為浙江人的方從哲急了,反問道:「你怎麼不說加收湖廣的賦稅?」
郭正域面不改色道:「端午汛就要到了,前兩日巡按湖廣的御史才上疏,說多地已經連續下了半個多月的大雨,再這樣下去必定水災泛濫!方閣老你的意思是要加收災民們的賦稅?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方從哲忙道:「湖廣那麼大,總不可能兩湖兩廣都在下雨吧?」
郭正域也反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大明朝收不上來的稅,全都得從湖廣加收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眼看這倆人又要吵起來,氣得于慎行大吼一聲:「行了!都別吵了!」
事到如今,于慎行已經不指望這三人能有什麼法子了,他乾脆直接拿著帳本去往戶部。
只是在離開之前,于慎行還撂下了一句意味頗深的話:
「此次遼東戰敗,擺明就是內部出了奸細,你們還是先想好,要怎麼跟皇上交代此事吧!」
……
張重輝今天有點忙,先是見了張誠,現在又來了個于慎行,等會兒他還要去見另外一個人。
于慎行這回沒有墨跡,上來就是問張重輝道:「遼東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啊?」張重輝卻是一臉茫然:「什麼事?」
于慎行瞭然笑道:「你要是不裝傻,我還能不懷疑你,可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你知道了。」
「沒錯,我是知道。」張重輝將手一攤,直言道:「有人想要李如松死,而你,一早就知道此事,對吧。」
這回輪到于慎行裝傻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重輝笑了,以牙還牙道:「你要是不裝傻,我還能不懷疑你,可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你知道了。」
于慎行沉默了,然而張重輝卻是繼續拆穿道:
「你也不喜歡李如松,所以你放縱奸細傳信給敵人,你想等李如松死了,再重新啟用李成梁,對吧?」
于慎行的表示逐漸凝固,無言以對的他只能是沉默。
「好啦,別怕,我又不會出賣你。」張重輝安慰一般拍了拍于慎行的肩膀,笑道:
「對了,五郎進翰林院的事,辦妥了嗎?」
于慎行搖頭,又點頭:「我把他的名字寫進庶吉士名單上了,皇上批不批,我就不知道了。」
「寫了就好。」張重輝點了點頭,又提條件道:「對了,我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于慎行起了警惕。
「麻煩你幫我老丈人調到工部去吧。」張重輝說道:
「他在火器方面是個人才,做個文書實在是可惜了他的才能,這也是在為朝廷的軍事發展做貢獻。」
于慎行沒有拒絕:「既然是為了朝廷,我會向皇上上疏。」
事情似乎已經說完了,然而于慎行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又像上回那般猶猶豫豫了起來。
「還有什麼事嗎?」張重輝問道。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于慎行不太想親口說。
張重輝裝傻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
「那我就直說了。」于慎行又是一陣糾結後,才肯說道:
「李如松是皇上的人,他只忠心於皇上,明顯李成梁比他更適合當遼東主將!」
于慎行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明白張重輝為什麼要救李如松,明明李成梁更適合做自己人!
「可遠,你為什麼會認為,李如松只忠於皇上呢?」張重輝問道。
「那不然呢?」于慎行道:「李如松素來不敬文官,可他越是如此跋扈,皇上就越是喜歡他,越是保著他,他這擺明了就是只當皇上一人的忠犬!」
「可遠,你錯啦。」張重輝笑道:「只有狗才會絕對忠於主人,人不是狗,人只忠於有利於自己的。」
于慎行:「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顯然。」張重輝解釋道:
「李如松為什麼要那麼忠於皇上?因為他只能這樣選!
他要是不囂張跋扈,與文官不和,皇上會放心他?
他選擇忠於皇上,因為皇上能給他想要的一切!能給他們李家想要的一切!
倘若哪天……皇上給不了他想要的,或者說……沒辦法再給他想要的,他又會如何呢?
所以可遠,李成梁年紀大了,李如松卻還年輕,他不比李成梁差。」
于慎行的臉色逐漸惶恐起來,眼看張重輝又要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他又一次被嚇到落荒而逃了!
……
于慎行又逃了,剛好『又』路過看見這一幕的趙士楨也是納悶了起來。
上一回,他瞧見于慎行慌張跑了出去。
這一回,又讓他瞧見了這荒誕的一幕。
「不是,賢婿,你都跟於閣老說了些什麼啊,他怎麼接連兩次都被你給嚇跑了?」
趙士楨幹脆直接問起了女婿張重輝。
「也沒什麼,我就是讓他幫岳丈您升升官而已。」張重輝這樣回道。
「這……」趙士楨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他這個老丈人,升官居然還要靠身無官職的女婿來幫他四處打點。
趙士楨是感到既羞恥,又有些坐享其成的無名暗爽。
然而,暗爽沒多久,他就聽到女婿問了他一個問題。
「岳丈大人,你有沒有想過考科舉啊?」
「啊……啊?我已經身有官職,考科舉就沒必要了吧……」
「話不能這樣說,學無止境,我五叔不也是復了蔭官,還考科舉?」
「這……可我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這樣大的年紀去參加科考恐怕……」
「五十多歲,正是出去闖蕩的好時候啊!」
「額……」
「岳丈大人,我相信您可以的!我還等著您入閣拜相的那一天,為我和英娘的孩子掙個蔭官呢!」
「這……」
……
趙士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忽悠瘸了,還是愛孫心切,居然還真就回書房看起了書。
「賢婿說的對!五十多歲,正是出去闖蕩的好年紀!」
……
遼東,李府。
李如松的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
同時,他也從老爹李成梁那裡得知了,是『張居正』給他爹的來信,救了他一命的事。
得知此事的來龍去脈後,李如松笑了,並喚來秦良玉問道:
「那小子還有什麼話托你轉告的嗎?或者……他有什麼條件嗎?」
秦良玉搖頭道:「回將軍,沒有。」
「沒有?」李如松奇怪了,他本以為張重輝會借著這個救命之恩跟他提條件才對,沒成想居然沒有。
「真沒有?」李如松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他才不信張重輝會那麼好心。
秦良玉有些無奈:「將軍,真沒有……」
李如松還是不信,細細思索一番後,他也知道了為何。
「哈……原來是這樣啊……」李如松笑了,無可奈何地笑道:
「看來他小子,是想讓我欠他一個人情啊。」
眾所周知,人情,才是最難還的!
「你呢?想要什麼賞賜?」
李如松看向了秦良玉,他很清楚,若是沒有對方的及時趕到,他已經死了。
秦良玉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出道:
「回將軍,我想去播州,替朝廷平叛逆賊楊應龍!」
她要打勝仗!她要立功!她也要進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