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朝堂

2024-09-03 01:32:59 作者: 枇杷熟了
  「小姐,真的沒什麼。」聽了話,采蘭低聲回道,但瞧著顧月兒懷疑的神情,想了想,采蘭輕聲解釋:「......奴婢剛才出去,瞧見了一個人,很像二小姐,所以心裡有些惶恐,但仔細思索了下,二小姐她怎麼會出現在侯府......怕小姐惹了煩憂,所以奴婢才什麼都沒說的。」

  顧憐?

  聽了采蘭的話,顧月兒自然知道,侍女口中說的二小姐是誰了。

  從那件事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二妹妹了,此時,驀然聽侍女采蘭提起,顧月兒心中微微一動,不知覺的,她又想起了自己在河間府經歷過的一切。

  她是那麼的信任自己的這個二妹妹,卻讓她在自己背後不知捅了幾刀子,若不是有了前世的經歷,此時的她,心裡應還當那對母女為自己最親昵之人。

  卻不想,那一切都是假的,即便有些東西被粉飾的再好看,但也擋不住她們原本的面目。

  「你最近定是太累了,看花了眼,那人怎會出現在侯府?」說著,顧月兒抬眸笑了笑,隨後安慰她道。

  「嗯,或許是奴婢真的看錯了吧......」采蘭垂眸正好對上顧月兒的安撫一笑,她嘴唇抿了抿,略略偏移了些視線,不敢直接看向眼前之人的雙眸,采蘭頓了頓,接著淺聲回道。

  顧月兒端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盞,淺淺抿了幾小口,不疑有他。

  采蘭佯作無意的模樣,打量了眼顧月兒的神色,見她面上毫無懷疑的神色,采蘭心裡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想起不久前陳明州的吩咐,這一關可算是過了。

  東窗事發後,采蘭以為陳明州定然會將這事告知小姐的,若這件事真的讓小姐知道了,日後,她便再也不能侍候在顧月兒的身側了。

  其實,之前被顧憐威脅之時,采蘭真心不想做的,但怎知蘇姨娘母女二人,竟然將她的爹娘和弟弟的性命皆捏在手上,若是她不順著她們的心意,那兩人定會不給她爹娘好活,因為爹娘和弟弟,采蘭接連兩次應了她們的命令。

  身為大小姐的侍女,她卻一次次的為二小姐辦事,采蘭知道自己很卑劣,可是,她真的沒法看著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出事。

  每當要做傷害和背叛大小姐的事情之時,采蘭心裡真的很矛盾,爹娘生她養她,大小姐待她也很好,她知道自己不該做那些事情,只是,她真的沒有其他法子。

  就在她內心處於天人矛盾之時,陳明州的出現,一次次的將大小姐身處境地化險為夷,甚至最後還將大小姐帶離了河間府,前往京城。

  跟著大小姐來了京城之後,采蘭脫離了蘇姨娘母女的掌控,她以為,哪怕她們再長的手也難以伸到京城這邊來,她以為,只要自己以後好生的侍候小姐,之前她做過的那些錯事,便不會被任何人所知曉。

  但采蘭不知怎的,怎的叫陳明州知曉了此事。

  知道陳明州已經知道她之前做過的那些事時候,采蘭只覺著天都塌了下來,到了此刻,采蘭還記得自己站在陳明州身前,渾身害怕的不由微微顫抖的感覺,她只覺得自己死定了。

  卻沒想到,到了最後,他只讓她好生繼續的在小姐跟前當差,而她因爹娘被蘇姨娘母女威脅的事,也在幾日前,已經幫她處理和解決好,日後,她再也不用受蘇姨娘母女的威脅。

  但在陳明州抬腳離開前之時,采蘭腦海里還記得他冰冷的語氣和神色,說此事到此為止,令她和日常一般侍候在小姐身側,不要叫小姐發現她的不對勁......

  若是連此事都做不好的話,侯府也不需要像她這般的廢物了。

  聽了這話的采蘭,愣在當場,而當她慢慢反應過來時候,陳明州頎長峻拔的身影已經走遠,只是,她畢竟做過背叛小姐的事情。

  因而在面對顧月兒之時,采蘭一時間還無法做到那般坦蕩,但又想到陳明州臨走前的話語,她只能儘量讓自己表現的似平時一般,不叫顧月兒察覺到她的反常。

  ......

  雨水淅淅瀝瀝的下著,沈府書房的窗外,落了一地的桃色花瓣。

  書房內,向東一側的牆邊立了一博古架,平日裡的左下一處落著一文竹盆栽,因著今日落了雨,書房裡侍候筆墨的小廝,將文竹盆栽擱在雕花槅扇旁的陽台上,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竹葉上......

  「哥哥,你心裡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沈昀卿端直的立在案前,他手中執著湖筆,一筆一划細細的寫著,聽了妹妹沈若雨的話後,他手上動作微微一頓,隨後又往後接著寫了下去。


  「胡說什麼呢。」沈若雨姿態慵懶的靠在槅門旁,她半歪著頭,聽著兄長沈昀卿語氣淡淡的回道,「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哥哥,你就不要騙我了......上元佳節的那晚,我瞧見了。」

  聽了這話,沈昀卿執著湖筆的手又是一頓,只是,這一次鋪在檀色案几上的那字跡,卻是已經毀了。

  沈昀卿目光直直地看著紙上的那點子墨跡,他頓了一頓,隨後便擱下手中的湖筆,伸手將案几上的宣紙輕輕揉成一團,隨意扔在了腳邊的紙簍中。

  「......哥哥,你要是不喜歡清芝姐姐,你還是早些跟爹娘說吧......」想到那夜,她無意間看到的畫面,直到過去了好久,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哥哥沈昀卿喜歡上的女子,竟是陳四爺的......

  想到母親前些日子對她說的話,當時她還沒怎麼放在心上,原來哥哥他真的遇到了麻煩,哥哥他怎會,怎會看上鎮北侯府陳四公子陳明州的女人,沈若雨實在有些想不通。

  但現在,也不是提那女子的好時刻,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從清芝姐姐這邊「下手」,因為她還不知道哥哥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因而,她仿若無意的提起清芝的名字,想看看沈昀卿是什麼樣的反應。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沈昀卿丟掉手中的紙團後,淡聲回道,隨後,沈若雨只見哥哥沈昀卿抬手從抽屜中又拿出一張宣紙,重新鋪就在檀色案几上,玉色鎮紙輕壓一角,仿若剛才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繼續做著自己要做的事情。

  只是,瞧他輕輕抬起了眼眸,似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般,低聲提醒靠在槅門旁的女子,道:「我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好好關心下自己的事情吧。」

  聽了沈昀卿的話後,沈若雨輕輕哼了一聲,不由提起了些聲道:「你就知道轉移話題,若不是娘心裡擔心,我怎麼會來管你的閒事!」

  「娘那裡,我......會去說的,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哦......知道了。」關於跟在陳明州身旁的那女子,沈若雨本還想再問些什麼,但瞧著哥哥神色頗為清冷的樣子,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找他的不痛快了。

  「不過,哥哥,我還是想跟你提個醒,你心裡要是對和宋姐姐的親事有什麼看法,還是早些去跟娘說,無論如何,娘都是會幫著你的,但你要一直拖延下去......以後,就更不好辦了。」

  「嗯,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這兒多待了。」

  沈昀卿聽著少女的話音落下後,餘光便瞥見那後背倚靠槅門的妹妹,已經轉身離開,他將手邊的宣紙鋪平後,抬眸凝了一眼窗外,只見屋外的雨似是下的更大了。

  他抬手拿起擱在青瓷筆山上的湖筆,只略略思緒了半晌,隨後便又重新開始了題寫。

  但紙上內容只堪堪寫了一半,手執湖筆的少年卻不知想起了什麼,只見整潔光滑的宣紙上,又有一字,字跡凌亂。

  安靜站在檀色案幾前的少年,視線沉默的落在那個已是寫的凌亂的「月」字上,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緊緊的握著湖筆,許久之後,才慢慢的松下了力度。

  你別再胡思亂想了,好麼?

  沈昀卿!

  放下手中執著的湖筆後,沈昀卿慢慢閉上了雙眸,他心裡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自己,別再做那些無謂之事。

  畢竟,那個少女的身旁已經有了旁人,而且,她的目光也不再為他所留。

  但是......每當想到那日,他在繁華街道上的所見畫面,沈昀卿的心裡便越發不能平靜。之前,他便從好些人口中聽聞了有關陳明州的事跡,在他未曾親眼見到時候,沈昀卿他還尚能為那人辯解,不過都是謠傳,不過都是惡意中傷,雖心裡知曉這些,不過都是自欺欺人,但心中還尚能存有一絲期待。

  直到......他那日,在人來人往的京城街道上,看到那一身錦袍,長身玉立的風流青年,與另一瞧著不正經的貌美女子,言行舉止頗為曖昧的姿態,沈昀卿便知,那個名為陳明州的青年,真的正如他身旁所有人所說的一般,章台問柳,處處留情。

  而關於陳明州在外所做的一切,顧月兒......她......知曉麼?

  想到這兒,閉著雙眸的沈昀卿,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從小到大,他都是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但從遇到顧月兒開始,一切都開始慢慢的變了。

  在知道自己誤會那個少女之前,沈昀卿尚還能克制著自己,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或是讀書,或是練字,不讓自己去想那人那事。

  只是,近些日子來,他卻發現,自己的意志力似是越來淡薄了,從認識顧月兒後,沈昀卿便覺著身體裡似是被人種下了一棵小火苗,隨著時間的推移,歲月的延長,那埋在心裡的那火苗,如今是越來的控制不住了。

  他總覺著有一天,他會變得......再不像如今的自己。

  沈昀卿不知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對那少女上了心的,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責任,從懂事開始,他便為自己的人生計劃好了道路,而他的人生藍圖上,卻沒有那個叫顧月兒的少女。

  在過去的十多年的歲月中,他一直都做的很好,每一步,每一步,他都是這樣的走來,他自然也希望日後的自己,仍能繼續堅持自己當初立下的計劃,不要因為有什麼事,或什麼人,而改變自己的初衷。

  但是,從遇到了那個名為顧月兒的少女之後,沈昀卿忽的發覺,這條他決心堅持的道路,他心裡越來有些堅持不下了。

  他原本以為,至少自己還是能繼續維持現狀的,卻不想,他的一些簡單舉止,竟讓妹妹若雨看出了端倪。

  不過,也幸好是妹妹若雨,而不是他的同窗,抑或是別人,否則,還不知會帶來怎樣的麻煩。

  ......

  就在這雨水霖霖的日子裡,戍守駐紮在大楚北境軍隊,遭遇了來自匈奴的大規模侵襲,大楚士兵傷亡頗為嚴重。

  此消息經過快馬加鞭傳至京城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八天。

  「關於北境遭遇匈奴侵襲之事,不知各位愛卿們有何高見?」金鑾大殿上,皇帝楚桓語氣溫聲詢問,朝堂上的大臣們聽他的這語氣,便知他還不知此事的重要。

  就皇帝的這態度,有些明白太后為何如今還不肯將大權還於聖上,顯然,坐在高堂的青年皇帝,根本還不夠掌控大局的資格。

  「平北大將軍陳明禮英勇善戰,老臣覺著,此事交由給他,才能讓人信服。」

  「愛卿說的十分有理......不知,其他的愛卿是否還有其他的高見?」聽了話,坐在高堂是哪個身著明黃色袞服的青年,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後,他便又開口問道。

  「臣亦認同剛才許大人的想法。」

  「老臣亦是。」

  「......」

  皇帝楚桓的話音落下不久,緊接著,便又有臣子上前述說,如是往常一般,朝堂中好些臣子心傾向太后,他們所發表出的言論,自然也是那位所希望的。

  看著滿朝群臣團結一致的模樣,楚桓面上微微一笑,似是十分認同那些大臣們的想法,但藏在長袖中的手掌,卻是緊緊的握成拳狀。

  大臣們的言論完畢之後,只瞧殿上的那位一身明黃袞服的青年,微微垂下了眼眸,似是正在思索著臣子們的言論一般,朝堂恢復了片刻的寧靜。

  看著殿上那位認真思索的樣子,下面久久侯在殿下的一些臣子們,心裡卻頗不以為意,只覺上面那人在聽了他們的言論之後,便該立馬應答下來,而不該將他們這些人侯在此處,浪費時間。

  「朕經過思慮,覺著愛卿們的話頗為有理,那此事便就交由平北大將軍陳明禮,陳將軍了。」

  「微臣領旨。」聽了楚桓的話後,陳明禮幾步走出官列,上前領下旨意道。

  「好......希望不日之後,便能收到大將軍的佳音。」

  楚桓看著殿下那身形俊武的青年,忽然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帝王心裡的那股鬱悶難受,漸漸放鬆開來,隨後他笑了笑說道。

  「微臣......定不負聖上所託。」

  皇宮御花園的涼亭里。

  「哦......聖上此次真的什麼都沒說,就這般答應了下來麼?」

  「是啊,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太后您的人,他即便有什麼別的想法,若是沒有太后您的金口玉言,也毫無用處啊!」正值春日,御花園裡的各色花朵開的鮮艷,只是雨水淅瀝瀝的下著,夾雜了些不知從哪兒吹來的冷風,只覺後頸一陣寒意。

  「太后,此時御花園的花朵開的是好看,但現在外面下雨天寒......咱還是回殿裡去吧?」侍候太后身邊的老內侍輕聲勸道。

  今日,瞧著殿外的花開的正盛,也是突然來了興致,便想來御花園逛逛,誰知忽然就下起了雨來,「嗯......那就回吧。」


  坐在墊著絨毯石凳上的太后,聽了話後,輕輕嘆了口氣,隨後輕聲回道。

  此次朝會結束的當夜,陳明州很快收到了來自宮內那位傳來的消息,所有事情皆在意料之中發展。

  北境那邊,因著去歲冬日雪災天氣,匈奴這些遊牧民族,遭遇數十年來少見的災難,因著缺乏糧食,便將目光再次落在了大楚的北境邊民身上。

  他的大哥陳明禮應該也早知會有此一戰,而他之所以會選在此時回京,一方面是因為對後宮那位的考量,明面上兩位看著關係牢不可破的樣子,實則,私下裡卻是各有各的計較和打算。

  另一方面,約莫是因為不放心他的緣故......

  紫檀案几上燭火輕輕搖晃,屋外的夜風隨著隔窗的縫隙,絲絲縷縷的吹落了進來。

  陳明州手持著信紙,靜靜地看著,閱完信條上傳來的內容之後,他起身抬手揭開燈罩,將手中信紙置於火焰之上,視線注視著,看著它一點一點的燒成灰燼。

  ......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深夜裡,一個身形蕭條的削瘦少女,似是在躲避什麼一般,她低垂著眼眸,急匆匆的走進一間客棧。

  此處客棧,是京城西街最為偏僻的一處,因著此街常年接待外來商旅,間或其中的各人身份皆頗為複雜,而這恰好也是她躲避的最佳之處。

  這少女,便是前不久來至京城的顧家二小姐顧憐。

  上元佳節過後,她便一直等著采蘭行事,因為這小妮子的父母掌控在她姨娘的手中,便不怕她不聽話,但幾日過去,卻依舊不見那小妮子的身影,自然她也沒有見到顧月兒的人。

  就在她氣極打碎了屋子裡的銅鏡時,從斜靠在銅鏡的碎片中,她偶然瞥見屋外有人正盯著她看,這幾日間,她已經看過那人好些回了,但每一次當她目光投向那人之時,他都會都會視線,但在這破碎的銅鏡中,顧憐卻察覺到有所反常。

  窗外那人,他是從何時開始出現的?

  細細一想,顧憐登時發覺不同尋常,再聯想采蘭那小妮子一直遲遲沒有下手,定是顧月兒那邊出了何事,或許,她已經被暴露了。

  前幾日,趁著下雨的深夜,顧憐悄悄的從那客棧離開,因怕被人發現蹤跡,她從一處院落偷了一身農婦衣衫,換到自己的身上,她輾轉幾日,最後來了西街的這條街道。

  每每想到自己這些時日受到的苦難,想到此刻被侍女丫鬟服侍的顧月兒,她心裡便越發憤恨的不得了,恨不得讓那人也來嘗嘗她所受到的一切。

  如若不是她顧月兒,她又怎會淪落到今日的下場!!!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