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暗醋

2024-09-03 01:33:00 作者: 枇杷熟了
  入了夏後,天氣越來越熱,顧月兒榻上只留了一條薄毯,這幾日來,那薄毯就似是一個擺設般置於床榻一側。

  只是,這一夜,到了下半夜的時候,顧月兒身上莫名覺著有些冷意,便伸手扯了扯一旁的薄毯,輕輕蓋在了身上。

  翌日甦醒起身之後,放眼看著庭院濕漉漉的地面,這才知道,原來昨日夜裡下了一場雨。

  今日,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總覺著心裡有些不踏實,但前前後後皆思索了一番,好像也沒有什麼能讓她覺著煩惱之事。

  「小姐,奴婢剛聽府里幾個丫鬟說後花園蓮池的荷花開了好些,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侍女采蘭拾掇著簾帳,將垂落榻側的纏枝海棠帘子一寸一寸的收起,細細斜掛在榻頂的金鉤上,忽的想起了今日來的路上,聽到幾個經過她身旁侍女的言語,她想了想說道。

  「嗯,反正也是無事,待會兒咱們就過去看看吧。」

  窗外的細雨下的纏綿,絲絲縷縷,似是珠串的水簾,清晨的風涼絲絲的,吹散了夏日裡的悶熱,站在窗前,顧月兒渾身都是說不出的舒暢。

  采蘭從一側博古架上取了油紙傘後,主僕二人便抬腳朝門外走去,因是下雨天,天色薄沉黯淡,抄手遊廊上偶爾遇見的兩個侍女,見著來人,登時便側身站在路旁,垂眸後恭恭敬敬的朝著她行禮。

  顧月兒瞧著,只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就繼續向前走去。

  「你沒事吧?」穿過角門,只見前面一道人影急匆匆的往這邊走來,差點就撞到了她身上,那人的反應要更快一些,很快便站直了身子。

  顧月兒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三公子陳明淮,因著府里的男人們都挺忙的,除卻府上一些必要出席的宴會,她已經挺久沒見過陳明淮了。

  「沒事,我沒事。」聽了話,顧月兒輕聲回道。

  「嗯,沒事就好。」陳明淮與她客套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顧月兒二人執著油紙傘,穿過角門後的一片樹林,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兩人很快便來到了湖邊的涼亭處。

  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初初綻放的粉蓮上,落在湖面上,雨水,粉蓮,碧葉相互交織,宛若一幅畫卷。

  采蘭收了油紙傘,輕輕擱置一側。

  仰頭看著天空濛蒙飄落的細雨,顧月兒纖指不由輕輕抬起,微涼的雨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粉潤纖嫩的手心上,想起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少女不由慢慢閉上了眼眸。

  前生往事,今生經歷,似是走馬觀花一般,一段一段的在顧月兒的腦海中呈現,想到此時可以這般歲月靜好的站在這裡,欣賞著京城侯府後花園中的蓮花,顧月兒便感覺似是夢般,很不真實。

  有時候,她心裡特別害怕,害怕這真的只是一場夢,不僅是她如今這般富庶嫻靜的日子,她也很害怕她與陳明州,又像前世那般彼此錯過,互不相識。

  何時起,陳明州在她心中占據這麼大的分量,顧月兒自己也不知,可能是許久沒有人那麼在意她,關心她,所以才會一點點的依賴上這個面上看著紈絝無賴,實則心思頗為細膩的貴公子吧。

  「三夫人的脾氣可真差,三公子這才回來多久啊,又開始鬧起來了......娶了個這麼個夫人,三公子也是倒霉。」臨近涼亭的假山後,傳來低低的竊語聲。

  「是啊,自從三公子娶了夫人後,在家待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少了。」說著,有個年輕侍女輕嘆了口氣,似是為誰頗為惋惜和遺憾一般,輕聲道,「要這事擱誰身上誰都受不了啊!」

  「而且啊,我還聽說......」似是知曉隔牆有耳,擔心自己的話被人聽了去,隨後聲音也驀然低了下去,「.......」

  那兩侍女後面的談話內容,因為她們刻意壓低的聲音,顧月兒倒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聽那兩人低低議論的語氣,左右應該就是關於侯府內的一些陰私,而且與那三夫人鄭婉儀有著不可擺脫的關係。

  聽了她們的談話,顧月兒不由想到三夫人鄭婉儀,雖說半年來見面次數不是很多,但大多時候,她瞧那人的神色皆是十分冷淡的,仿佛什麼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顧月兒不想思慮這些,她輕輕搖了搖頭,將這些東西趕出自己的腦海。

  兩人又欣賞了會兒雨中的蓮花,隨後,便執著油紙傘,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中。

  顧月兒最近在做一個香囊,但還沒想好在香囊錦布上繡上什麼花紋,瞧著擺在案几上做了大半的香囊,還有擱置一旁的兩團金絲線和銀絲線,她又重新拾起,坐在小杌子上慢慢開始動手做了起來。


  不管怎樣,她都想在那人回來前,能做出個像樣的繡品來。

  仔細想想,來到京城後的那幾個月里,一直都是陳明州在給她買這買那,她自己卻從未送過什麼禮物給他。

  看著手裡拿起的香囊,她不由輕嘆了口氣,她本來想做些別的繡品給陳明州的,但她在女紅方面實在不怎麼地,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香囊了。

  從上一回送給沈昀卿香囊被拒絕後,她一度不想再提及有關香囊的半個字,如今再來看這件事,她心裡卻也覺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顧月兒剛落座不久,便聽到長廊上響起一陣陣的腳步聲,她放下手中的香囊,不由抬眸向窗外望去,隔著幾叢芭蕉綠葉,一道頎長端直的身影下了台階,接著便出了門去。

  是陳明淮,顧月兒還記得那人今日穿了一身象牙白窄袖圓領的雲錦錦袍。

  走的那般急,讓她不由想到剛才在涼亭下聽到的那些談話。

  看來,那兩侍女的言談並不是空穴來風。

  ......

  大楚北境。

  前幾日,從楚國各地收集上的糧草,陸陸續續都抵達軍營,軍營糧草補給跟上,讓軍隊中的所有士兵都大大的鬆了口氣。

  他們在條件艱苦,充滿危險的北境戍守保衛國土,總不能,讓他們連最基本的飽腹都做不到吧。

  他們是身子強健的士兵,但他們也是普普通通的人,若是連飯都吃不飽,又哪裡來的力氣保家衛國。

  在士兵飽腹問題解決之後,緊跟著,便是另一個他們最在意的事情,有關於朝廷對境外匈奴的態度。

  雖那日匈奴夜間突襲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但這事就像一根刺般扎在每一個兵將的心上,對於此事,他們不可能不在意。

  但朝廷在處置這件事上,面上看似鬆了些規矩,實則還是選擇了保守的態度,依舊如同以往那般以防禦為主,此詔令傳達下來之後,引起了軍中好些士兵的不滿。

  一些是因為對匈奴痛恨至極。

  一些則是因為想要獲得軍功,若朝廷一直以防禦為主,他們這些沒有背景的兵士,要等到何時才能出得了頭?

  此時夜幕降臨,帳篷外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圍繞著篝火四周,來回巡視的士兵謹慎的查看著,戒備森嚴,從半個多月前發生的那事之後,軍中兵士不敢再掉以輕心。

  離軍營駐紮地幾里開外的一處湖泊旁,一英姿挺拔的青年足踏馬鐙,高坐在馬鞍上,月夜下,夏風輕輕吹著半人高的蘆葦叢微微起伏。

  沒過一會兒,荒漠草原上,有一男子身影由遠及近策馬而來,等見著湖泊邊的青年時,男子很快翻身下馬,上前幾步給青年垂首行禮,「參見四爺。」

  聽了這話,陳明州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低聲問道:「京城那邊近來如何?」

  「從四爺離開京城之後,世子的人馬在各處找尋四爺的下落,目前應該還未有人知道您來到了北境。」

  高坐在黑馬上的青年似是有些疲倦,輕輕閉上了雙眼,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袂飄揚,他認真聽著來人的稟告,一面聽一面輕輕頷首,接著他又道:「夫人呢?」

  「......夫人她,她很好。」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侍衛的語氣很明顯的發生了變化。

  「給我好生回答,跟了我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的。」青年的語氣瞬時冷了下來,侍衛不敢再有所隱瞞,便將幾個暗衛收集來的情報都一一回稟給了陳明州。

  「沈昀卿......」聽了話,陳明州口中低低默念著,隨即想到什麼,他輕哼了一聲。

  早在將顧月兒帶回京城前,陳明州便將有關顧月兒的事跡都調查了清楚,而那段她苦追沈昀卿,卻始終得不到對方半分回應的感情,陳明州自然清楚。

  如今,那個女子好不易忘掉了他,慢慢對自己上了心,怎麼的,沈家的那位公子現在是後悔了嗎?

  還是想偷偷在背後關心著她,然後再趁著他如今遠離京城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真是做夢!

  想到這裡,月夜下挺直坐在黑馬之上的青年,不由用力握緊了韁繩。

  「這些我都知道了,這幾日軍營戒備森嚴,附近不少關口最近也在加強戒備力度,你現在便即刻回去吧,之後有何要事再行聯繫,你這次回去之後,除卻大公子這邊要注意,夫人那邊,也要記得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立在馬前的男子拱手應是,須臾間耳畔邊便聽見黑馬嘶鳴聲音,高坐在馬鞍上的青年策馬離開,馬匹經過他的身邊時,帶起一陣夾帶沙土的涼風。

  寂靜蘆葦叢邊的男子,側身抬眸瞧人影消失在夜幕中後,他也翻身上馬,隨即調轉馬頭,駕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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