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陰氣四溢,紅帳被風吹得翻飛,近在咫尺的呼吸纏繞。
沈淵玉眸底倒映著身上莫念歡的模樣,唇角沾著的血跡讓他眉宇微擰:「你中了淫毒,不能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嗎?」
「可我想的只有你。」莫念歡只覺得渾身的熱橫衝直撞難以發泄,而沈淵玉身上的涼讓他渴望貼近,更帶著他無法控制的眷戀之意,眼眶發熱,他湊近沈淵玉喃喃道,眼皮發沉:
「……師尊,你碰碰我嘛?」
轉瞬間,額前的青蓮隱約泛起聖潔的光輝,將肆意的那股魔氣盡數壓下。
也漸漸帶走了莫念歡的意識。
沈淵玉將軟倒的人攏入懷中,倒映著莫念歡模樣的淺色瞳眸濕潤蕩漾,失去過後又重獲珍寶的慶幸。
他細緻地為莫念歡抹去唇角的血漬,用靈力為其療傷,待到脈搏平穩後溫柔將人攏入懷中,大衣蓋上腦袋抱起,下一秒表情徹底冰冷,他側眸看向這陰曹地府入口,竟然還敢帶莫念歡來這破地方?
這可是他從黑白無常手中搶回來的人,誰也別想再搶走。
一揮手,萬千幽靈發出悲鳴哀嚎,魂飛魄散,連帶著這陰曹地府的大門與鎮守陰曹地府的五頭獸被活生生劈碎,這無疑拆了鬼道的家門。
世人道仙門首座清淵仙君悟得無情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只有沈淵玉自己知道,這世間只有一人能夠讓他有喜有悲,活得像個人。
沈淵玉看著地府大門轟然粉末,淡漠收回視線,而後垂眸看著懷中暈倒過去的莫念歡,輕輕撫上唇瓣,指尖微顫盡顯柔情,緩緩低頭。
這一記吻落在指尖上,帶著萬般不舍。
「我回來了。」
——
湖面恢復了寂靜,黑霧沼澤瀰漫的煞氣在剛才那一瞬灰飛煙滅,就仿佛沒有出現過。
剛布下的七星驅魂陣也沒有派上任何用場。
鬼修消失了,連帶著莫念歡。
沈萬祈難以置信瞳眸微縮,僵在半空中的手顫了顫,可就在下一秒眉宇舒展,鬆了口氣。
「我們貌美如花的小師妹就這樣被帶走了嗎?」鳳藍澤將扇子打開,懶懶地扇動著。
「沒事了。」沈千俞捕捉到熟悉的氣息輕聲道、
「哦?」鳳藍澤看著這三兄弟現在淡然自若的模樣,也不知道剛才臉色蒼白的是誰,他笑了笑,用扇子指向湖面:「不過也是,這湖水已經沒有了黑霧沼澤的煞氣恢復透徹,就說明鬼修已不在。就算鬼修還在,我們也無法輕而易舉就觸碰這湖。傳聞,鬼修出現的湖泊便是陰曹地府的入口,定會有黑霧沼澤繚繞,煞氣密布。按照三界定律,我等凡人是不能夠隨意觸碰陰曹地府的,除非是心甘情願去送死。」
凌霄宗的大師兄撤下七星驅魂陣:「這個鬼修如此囂張竟然把我們仙門的人都能擄走,這不就是對我們仙門的挑釁嗎!要不我們嘗試破開這湖,給那鬼修吃吃苦頭吧!」
沈百屹冷笑出聲:「凌大師兄,你明白什麼叫做陰曹地府嗎?破開這湖?這鬼修的修為都在我們之上,就算我們合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凌霄宗身後的一弟子開口:「那我們不就又死了一個人?這鬼修擺明了不就欺負弱小嘛!」
「死?誰說的。」沈萬祈目光幽幽看向說話的弟子。
那弟子被這眼神嚇得低下頭。
鳳藍澤走上船頭,垂眸看著湖面露出幾分警惕,似乎是看到越來越大的漣漪在蕩漾:「有人來了。」
反手將手中的扇子甩了出去,一道符咒在扇子旋轉中打開防禦結界。
不過才剛打開結界符咒就消失了。
鳳藍澤半眯雙眸,他直直看著不遠處,好強的靈力,是誰?!
沈千俞捕捉到一道熟悉的氣息,看向沈萬祈和沈百屹,三人對視後便篤定沒錯。
話音剛落間,身下的船隻微晃。
萬樹寂靜,只見湖面被深深分開兩道,薄霧繚繞,一道白色身影從湖中踏浪而升,宛若謫仙降臨人間。
素白銀藍絲祥雲勾勒的衣衫,如墨青絲華麗傾瀉一身,驚為天人的眉目,淡若止水的目光,流泄如霜如冷月。
而他懷中抱著被紅裘緊攏的清瘦身軀,密不通風沒有一絲露在外的肌膚。
緩緩落在船隻上。
鳳藍澤收回扇子低下頭不敢直視,他被這樣無法抵擋的靈氣恭敬折下腰。
凌霄宗的弟子們更是恭敬的低下頭。
放眼九洲大陸,有如此神威的凡人也就只有造詣最高的修仙者仙門首座清淵仙君了。
就差一步,一念成神。
「徒兒見過師尊!」
沈萬祈三人見是沈淵玉紛紛上前,見莫念歡在師尊懷中頓時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不必再追,我已封了橫湖陰曹地府的入口,不會再有鬼修出來作惡。」
清冷的聲音帶著威嚴,也帶著無比安全感,凌霄宗的弟子們感覺虛驚一場。
「凌霄宗弟子感謝清淵仙君出手相助。」
沈淵玉目光淡淡,他看向凌霄宗的一行人:「本座要追究凌霄宗的責任,身為修仙者,不可能察覺不到鬼修的氣息,可你們為何沒有最開始便解決?」
「回清淵仙君,因為仙門大會在即,弟子們不想抹了各門派的興,所以——」
「所以任由山下老百姓惡意殺生,傷了生靈?」沈淵玉語氣漸沉:「這不是鬼修作惡,而是百姓作惡傷了神靈,這便是你們凌霄宗的失責。」
凌霄宗大師兄聽到這話嚇得後背處冷汗:「回清淵仙君,此次確實是因仙門大會忙碌有所疏忽,日後定不會如此。」
「還有,誰剛才說本座大徒弟死的?」
這話音一處,凌霄宗的弟子們都傻眼了,大徒弟?!不由得看向沈淵玉懷中抱著的,這是那個傳聞中清淵仙君的廢物大徒弟?!不是小師妹嗎?!
「莫念歡是本座的大弟子,如果再有人讓本座聽到有誰對他不敬,就不要怪本座無情。」沈淵玉看了眼沈萬祈兄弟三人,淡漠道:「你們三人跟我來。」
腳尖輕點,抱著人騰空而起。
「是,師尊。」
鳳藍澤站在船頭搖著扇子,仰頭看著離開的四人,不由得感嘆:「世人皆知清淵仙君座下有一大徒弟,靈根殘損,天資愚笨,但是不見不知道,這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倒也出奇。」
沒想到這個沈熹並不叫沈熹,而是叫莫念歡,既不是小師妹也不是小師弟,竟然是大師兄。
能讓清淵仙君看上的徒弟能是什麼等閒之輩,看看沈萬祈他們三人便知道,哪一個不是天縱之才。
想到莫念歡手中那把歸墟扇,這可是上古神獸鳳凰所化,如此傲慢的神獸會屈服於一個廢物?他可不信。
唇角微揚,那這次的仙門大會有趣了。
「清淵仙君的大徒弟不是個廢物嗎?怎麼清淵仙君這麼寶貝啊?」
「鳳麟沈氏那三兄弟也很寶貝啊。」
「我聽說,清淵仙君的大徒弟莫念歡好像是他的私生子。」
「真的假的,清淵仙君有伴侶的嗎?」
「傳聞中是有的,不過好像死了,從那之後就是一個人閉關修煉,然後又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一個莫念歡。」
鳳藍澤瞥了眼一群沒抓到鬼修還在嘴碎的凌霄宗,不由得輕笑,看來這一次,他們鳳羽宮能升仙門第二位了。
凌霄宮名滿苑——
凌掌門焦急的在房間外踱著步,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夫人生了呢。
凌洛兒看著自家爹這戰戰兢兢的樣子有些疑惑:「爹,您這都轉了一炷香了,女兒看著好頭暈啊。」
「爹這是擔心清淵仙君怪罪下來我們凌霄宗臉面掛哪裡去啊。」凌掌門是惆悵的直嘆氣:「我是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沈熹竟然是清淵仙君的大弟子莫念歡,也不知道傷勢如何了。」
凌洛兒也沒想到這麼好看的人竟然是個男人,也沒想到就是那個傳聞中清淵仙君座下的廢物大徒弟,怪不得看起來像個大家閨秀呢,一點都不像是修仙之人,細皮嫩肉的。
「爹,為什麼清淵仙君這麼厲害的人物會收靈根殘損的人吶,這不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嗎?難道莫念歡是清淵仙君的私生子?」
凌掌門聽自己的女兒提到這個問題,欲言又止:「仙門首座豈是我們能非議的,小孩子家家不要問。」
越是神秘,凌洛兒越是好奇,究竟是為什麼讓清淵仙君收了個廢物做徒弟呢?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
開門的是沈千俞,他對著凌掌門禮貌作揖,溫和笑道:「我師兄已無大礙,讓凌師叔擔憂了。」也對凌洛兒頷首問好。
凌掌門這才鬆了口氣:「現在能進去嗎?」
「自然,師尊在裡邊等著凌師叔。」沈千俞側過身。
凌掌門趕緊走進去,想著一會怎麼力挽狂瀾他們凌霄宗的形象,好歹是本次仙門大會的東道主,也不想出糗。
「誒等等等……」
沈千俞正想進去,手臂便被凌洛兒抓住,他垂眸看了眼碰自己的手,親疏有度不著痕跡的避開,淺笑道:「凌師妹有什麼事嗎?」
凌洛兒也沒有在乎那些細節,她壓低聲音問著沈千俞:「千俞師兄,那個,為什麼清淵仙君會收一個這麼笨的大徒弟呀?」
沈千俞眼神微斂,這女人竟然說他師兄笨?
「難道莫念歡是你家師尊的私生子?」
沈千俞越聽越離譜乾脆不回答走進房門,抬手關上門,順便加了道符咒不讓凌洛兒進門。
「誒誒誒幹嘛這樣啊,還不讓人問啊!」
屋內檀香清幽淡雅,咳嗽不斷傳來,聽得人心頭一緊。沈萬祈三人就站在床榻不遠處,沒有師尊的命令他們也不能靠近。
只能硬生生抗下莫念歡對師尊的撒嬌。
「師尊,我不舒服,好熱……」
「聽話,熱也不能扯,會著涼的。」
「就讓我脫一件嘛,好熱啊好難受啊……」
「熹兒,不得胡鬧。」
「哼。」
凌掌門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床榻前說話那麼溫柔寵溺的竟然是清冷孤絕的清淵仙君嗎?
沈淵玉用靈力哄著莫念歡入睡,見莫念歡臉上的潮紅至今未退,白皙的面容緋紅,就連眼尾都染上見不得人的紅,額間的青蓮已壓不住那鎖魂珠淫毒的燥熱,反倒是滋養了魔果,要是不用藥物壓制恐怕魔氣會壓不住。
眸底深幽,鬼修的出現不是偶然,他們是衝著莫念歡來的。
莫念歡殘魂虛弱時誰都發現不了,可是三魂歸位,那便是各界蠢蠢欲動。
「師尊,凌師叔來了。」
沈淵玉抬手拂去莫念歡額前的髮絲,目光勾勒著這張泛著潮紅的昳麗面容,壓下那日旖旎在心頭的蕩漾,側眸看向即將靠近的身影,眸光微斂,神色恢復淡然,揮手將床帳放下。
遮得嚴嚴實實,這才走了出去。
凌掌門看到沈淵玉的瞬間不由得彎下腰,恭敬作揖:「見過清淵仙君。」
「凌掌門,聖蓮頂端雪是否開了?」
凌掌門點頭:「已全部盛放。」
「本座現在急需用這聖蓮頂端雪與神芝熬一味藥給我徒兒解鎖魂珠的毒,勞煩凌掌門了。」
凌掌門詫異的抬起頭:「大侄兒中了鎖魂珠的淫//毒?!」
鬼修鎖魂珠的淫//毒那可不是一般的霸道,就算有藥解,也得要七天七夜啊!
「有本座在,無需太擔心。」
凌掌門表情認真:「可這毒還是得要用身體去解,需不需要我去找個人來?」
沈淵玉幽幽看著凌掌門:「有本座在。」
凌掌門:「……」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