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均沾99
聞墨望著被沈淵玉摟在懷中的莫念歡,容貌依舊,三千髮絲盡染白霜,這雙漂亮的眸子已黯然失去了光澤。
這神曾經是何其耀眼萬人敬仰的存在,如今為了一個男人甘願脆弱到如此地步,連站著都需要有人護著為何還如此執迷不悟,情愛就有這麼重要嗎?當真能讓人如此盲目糊塗嗎?
就算是他站在面前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連示弱都毫無半分,真是執迷不悟。
聞墨持劍的手背在身後,眉宇微乎其微的蹙起:「灼照,本帝給你一次機會,與幽螢斷了姻緣結,我可讓月老來幫你砍斷這姻緣結,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天界我可以過往不究。」
要讓他殺了太陽灼照多少有些不舍,畢竟這神曾經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
莫念歡聽到聞墨這話笑出聲,笑聲迴蕩在地牢里,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諷刺意味。笑到一半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他沒忍住咳了出來。
蒼白的唇頃刻間被唇角溢出的血染上艷麗的顏色,身體無力地晃了晃。
「念歡!」沈淵玉握上莫念歡的手腕,神色驟變,脈象越來越弱了,這不行,必須要儘快拿到最後一塊滅世黑蓮碎片拼湊出完整的一朵滅世黑蓮,否則這一世魂魄盡散就再也找不回來這人了。
聞墨背在身後持著劍的手緊了幾分,微微探出的腳又收了回去,在看到莫念歡這副模樣時不由得冷笑出聲:「堂堂太陽灼照,堂堂聖神落到這番地步,說出去都會有人笑話我們天界的神一個個無腦至極!位列神班絲毫不珍惜,非要碰凡塵俗子的情情愛愛,不碰到遍體鱗傷不回頭,吾當真不懂。」
沈淵玉正在說話被一隻微涼的手摁住,他垂眸看著懷中臉色愈發蒼白的莫念歡,心頭一緊,隨後就聽到莫念歡輕聲道:「撐著我的腰,扶著我站起來,我沒力氣了。」
這句話讓沈淵玉眼眶徹底紅了。
手扶到莫念歡的腰後撐著,這腰盈盈一握也瘦得不像話了,身板也清瘦了許多,就好像這人一眨眼就會消失在面前,再也找不到。另一隻手撫上莫念歡的唇角幫他擦拭血跡,指尖微顫。
「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的,莫要怕。」
莫念歡借著沈淵玉的力挺直腰板,就算是最後一口氣他也要狠狠地教訓這個自以為是的天帝,於是他又笑了:「天帝,你當然不知道,要不是你孤寡了生生世世又怎麼能夠坐到你如今這個位置。」
孤寡兩個字讓聞墨的臉色驟然一沉:「太陽灼照,你當真放肆!」
「我怎麼不能放肆了,都要死了還要對你三跪九叩嗎?」莫念歡說完深呼吸緩了一會,卯足勁後繼續說:「還想要砍斷我和幽螢的姻緣結,你難道不知道這姻緣結一旦系上是不可能再斷裂的嗎?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就像是你想將我與幽螢分離,可是你看呢,這幾次哪一次將我和幽螢分開了。不是我們痴迷,是天帝你天真了,情情愛愛你沒有接觸過自然不懂其中的不可理喻。」
說著像是想到什麼他又笑了。
一襲白衣,容貌昳麗,臉色蒼白笑起來滿是破碎感,仿佛一觸碰就會消散的泡沫,可眉眼間卻透出無比的堅定與毅然。
「前有牛郎織女,後有嫦娥後裔,他們迫於淫威被迫與心愛之人天上人間相隔,遙無可期的見面,遙無可期的愛戀,皆是因為你的不可理喻。你憑什麼去掌控世間的姻緣,又憑什麼讓那麼多無辜的神被你傷害。就連相柳和共工你也沒有放過,甚至還要讓共工將穿魂鏈穿入相柳的身體裡,關押在人間永世不得相見,被凡人侮辱。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麼?你所認為的大道無情便是這般無情無義嗎?」
還有明翎與和尚,明明有姻緣結又為什麼是有緣無分,說來說去都是造化弄人。
而這個造化皆是天帝。
一旁臣服於天帝淫威的相柳身軀顫了顫,扯動到身上共工為他刺入骨髓的鎖鏈發出輕微聲響,像是被莫念歡這句話所刺激,眼眶通紅,滿腔的思念皆因『共工』二字難以自控。
相柳看向莫念歡暗自做下決定。
「大道沒有情何來無情,你看這人間,這幾大仙門秉持著大道無情確實安穩了好些日子。可終究是一群貪生怕死之人,魔尊的出現讓他們自以為危在旦夕,不論他是善是惡,皆是惡人。就算他以身補天救了蒼生也好,也終究抵不過是魔這一字讓他們來得要怕。就是這些道貌岸然的人讓仙門首座沈淵玉殺了魔尊莫羨凡,殺了他愛的人,只因大道無情,情愛是罪名。」
沈淵玉扶著莫念歡的手緊了幾分,要知道當年他們因為天帝的所作所為多了多少陰差陽錯,差一點他就要徹底失去莫念歡,幸好。
多了幸好。
「而如今呢,不過是被我一晃,時隔百年各仙門終於按捺不住對這可起死回生長生不老的滅世黑蓮感興趣,開始爾虞我詐,為了我的滅世黑蓮還真是煞費苦心,就連堂堂天帝都不惜下凡蹚渾水,真是有意思。」莫念歡輕輕勾唇,眼梢微彎染上笑意:「不過也沒什麼,就算是攪得天翻地覆也好,那也將與我無關。因為我會一一告訴那些所有怨我的,恨我的,咒罵我的還有望向束縛我的所有人都知道,什麼叫做咎由自取。」
聞墨神色沉了沉。
「包括你,天帝。」莫念歡道:「我不會放過你的,這所有罪都是你的,不該是我的。」
嘭——
地牢忽然劇烈的顫抖,石壁上被震得出現裂縫,粉末石塊紛紛跌落,只見相柳猛地甩尾胡亂砸在石壁上,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摧毀這個地牢。蛇身九頭仰頭咆哮,面容猙獰煞氣瀰漫,周身繁複深綠的紋理在陰暗的地牢泛起幽黑色的光澤。
只見相柳騰飛至地牢頂部,腰腹處被穿魂鏈釘穿的位置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興許是大幅度的翻騰讓傷患處開始流血。血滴落地面,地面頃刻間穿洞出現裂痕,地牢顫動得愈發劇烈。
「義父!!!!」
穿透雲霄的吶喊注入滿腔思念,震顫大地。上古凶神相柳曾為愛臣服共工,甘願拔斷渾身逆鱗,收斂所有暴戾,亦能夠將逆鱗全部收回,翻江倒海。
為愛收斂,為愛覆滅,僅是一念之間。
傳聞中相柳身上流出的血,一沾土地就四分五裂五穀不生,能大片地方污染。聞墨的衣角被相柳的血沾染上的瞬間腐蝕半截,他眸色一沉揮劍割斷衣裳一角,沉聲呵斥:
「相柳,你這是在做什麼!」
而相柳依舊是不屈不撓的有想要毀滅地牢之勢,就算這地牢是他義父共工所造,可他想要走也不是不可的。現在就算是渾身碎骨他都要離開,他要去找共工,不想再呆在這破地方苟且殘喘。
只因太陽灼照剛才說的那番話:
——這姻緣結一旦系上是不可能再斷裂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也就是世間所有人都反對他們的不倫之戀,可那又如何,姻緣結在,他們就能在一起。就像是太陽灼照和太陰幽熒一樣,太陽與月亮本不可能共同出現,可只要他們相愛,就可以做到。
相柳與共工亦然。
他要去找共工!
沈淵玉見況緊蹙眉宇,他立刻將莫念歡護在懷中,揮袖擋下所有的粉末壁石跌落,而後看向青龍與百里殊途:「護著你們的主人。」
「是!」
青龍和百里殊途緊緊護在莫念歡身後不敢離開半步,現在的情形遠比他們所認知的還要複雜,只能夠聽從沈淵玉的以免出任何差錯。
沈淵玉見青龍和百里殊途護在莫念歡身後翻袖結印,將結界落在莫念歡身前。而後食指中指在額間一抹,淨世青蓮印記漸漸浮現,緊接著後背的三道仙骨血痕穿透衣裳浮現。須臾間,仙骨所化的沈氏三兄弟出現在莫念歡身邊。
沈萬祈三人看向沈淵玉:「見過師尊。」說完後將目光落在沈淵玉身後的莫念歡,神情如出一轍。
「萬祈見過大師兄。」
「千俞見過大師兄。」
「百屹見過大師兄。」
莫念歡感覺到地牢的震顫,但被護得嚴嚴實實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可就在下一瞬間,聽到耳旁傳來的聲音時表情愕然望向正前方,特別是聽到其中一道熟悉的少年音時,眼眶漸濕。
是他聽錯了嗎?不可能的,上次他就感覺到了,只是沒有見到他們而已。
他緩緩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卻不小心碰到了冰涼的結界,下一瞬他碰到了一隻溫熱的手,被這隻手握上的瞬間他立刻感覺出來不是沈淵玉的手。
這手比沈淵玉的要年輕。
「師兄,我百屹回來了。」
莫念歡聽到聲音的瞬間眼眶徹底濕了,喉間哽咽讓他有些說不出話,緩解過後不由得笑出聲,眉梢一彎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百屹!」
沈淵玉見莫念歡又哭又笑的擰了擰眉頭,視線落在莫念歡握住沈百屹的手,突然覺得自己把這三根仙骨想出來是對還是不對。
沈百屹看著自己心愛的大師兄變得如此脆弱蒼白,心裡頭很不是滋味,他這才離開了多久怎麼師尊就是這麼照顧人的嗎?果然沒有他們師尊根本就照顧不好大師兄啊,幸好這會沒有想要控制他們放他們出來了。
「師兄你莫怕,我們兄弟三人如今回來了就定不會在讓人有機會欺負你。」沈百屹像是略有所指那般,而後站在莫念歡身前望向不遠處的聞墨,眼神染上怒意:「聞墨,你倒是讓我們意外先入了洞虛境,就是你欺負大師兄的對吧,那倒讓我看看洞虛境又是什麼東西!」
承影劍出鞘,略過劍身的光影宛若光華綻放,帶著出水芙蓉的雍容,凜冽的直逼聞墨。
聞墨看到突然出現的三人眉宇緊蹙,這又是誰?在還沒有理清楚什麼情況時就看到其中一個人持著承影劍衝著自己而來,而在這人身後的另外兩人一人手持靈息劍和鳳凰古琴。
而這三人的額間皆有一瓣淨世青蓮,身上皆有太陰幽熒的氣息!
「師兄是我們三人誓死都要保護的人,我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他半分。」沈萬祈神色陰沉,他手持靈息劍,靈息劍冰藍色的鋒芒在劍身上劃至劍鋒,泛著上古神器凜冽不可侵犯的冰冷。
沈千俞翻袖喚出自己的鳳凰古琴,在結界前虛空而坐,優雅拂袖,當指尖撥弄琴弦的瞬間盪開極其強大的靈氣,眉間如畫也斂出幾分殺意:
「動我們師兄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