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險些被君懷琅當場趕出門去。閱讀М
見玩笑開狠了,將人耳根都臊得通紅,推開他就要下榻去。薛晏趕緊將君懷琅摟回懷裡來,按著他不讓跑。
「逗你呢,逗你呢,怎麼還急了?」
君懷琅抬頭看向他。
之前倒是從沒發現過,這人竟能這般無賴,像個沒臉沒皮的土匪。
本就是兩個男子,說什麼生孩子的話……
君懷琅耳根燙得緊。
薛晏好生哄了半天,才將君懷琅壓回來。
不過,原本憑著一身傷病得到的賴在君懷琅床榻上的特權,卻還是被收了回去。
「還有一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君懷琅說。「你也該回去了。」
薛晏垮下臉。
「你要趕我?」他語氣都低了下去,一時間,像只剛還在撒歡,這會兒就被教訓得垂頭喪氣的大狗。
……當然是要趕你,再不將你趕走,還不知你又要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來。
君懷琅心中頂了一句嘴,頗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自己本就病著,薛晏前來探望,在外人眼中並沒什麼不妥。但明日天亮了,府中人多口雜,他父親又不知會不會回來換洗衣服,薛晏若是大清早從自己這裡走,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君懷琅從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他們兩人之間,若是什麼都沒有,好端端地過一夜,他自己也不會多想。可他們如今,卻分明是這種關係……即便別人不多想,他自己心裡也會沒底。
君懷琅總算知道,做賊者為什麼會心虛了。
「不是要趕你。」他說。「馬上天亮了,府里人就要多起來了。」
薛晏看他這態度,就知道沒什麼迴轉的餘地。
他心裡也有點懊惱。
剛才好好兒的,跟他開那玩笑幹什麼?
……但君懷琅臉皮那麼薄,他又忍不住地要逗他。
薛晏耙了耙頭髮,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隨手扯過旁邊的外袍披在身上。
君懷琅從他身上看出了兩分壓抑的委屈。
「明日一早,我想到衙門去一趟。」作為補償似的,君懷琅主動向薛晏匯報起了明日的計劃。「那些匪眾還關押在牢里,我想去調他們的卷宗,查他們之前幾年的經歷。」
畢竟,江南本地被煽動的匪眾,和嶺南潛伏到江南來的匪眾,在清平帝面前,是截然不同的。
薛晏一邊站起身來穿衣袍,一邊說道:「那明日我和你一起。」
君懷琅沒拒絕。
到了系外袍系帶的時候,薛晏分明可以自己繫上,卻偏要懶得動這個手,湊到君懷琅面前,硬要讓他給自己系。
君懷琅拗不過他,只好接過他塞進自己手中的腰封,伸手環住了薛晏的腰。
他也從沒做過這等伺候人的事,即便他自己穿衣,也向來有人幫忙。因此他雖知道怎麼系,但手下卻生疏得很,磕磕絆絆的,系得也並不好看。
薛晏卻只顧著盯他。
等君懷琅系好了他的腰封,正要收回手時,薛晏握住他的胳膊,就往自己懷裡一帶。
讓君懷琅環著他的腰,一頭扎進了他懷裡。
薛晏順勢將他抱住了。
「那我就走了?」他低下頭,低聲對君懷琅道。
君懷琅低低地嗯了一聲。
「別忘了想我。」薛晏低頭,在君懷琅的髮際落了個吻。
君懷琅低聲笑道:「不過最多兩個時辰罷了。」
薛晏卻認認真真地說:「我是要想你的。」
君懷琅的耳根又不爭氣地開始發燙。
臉皮厚的人,說起情話向來無師自通。
他想回薛晏一句「也會想你」,但卻死活說不出口,將他的脖頸都憋得微微泛紅。
末了,他低聲嗯了一聲,推開薛晏之前,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權當回應他那句話。
這吻輕飄飄的,且頗為生澀,卻讓薛晏的呼吸一下就緊了。
……他忽然不想走了。
他深呼吸了兩遭,抬手按著君懷琅的後頸,輕輕摩挲了兩下。
「非要要了我的命。」他咬牙低聲道。
——
他們兩個的確只分別了不過兩個時辰。一個多時辰之後,天就亮了,緊跟著,拂衣便進了屋,伺候君懷琅更衣洗漱。
他一夜都沒怎麼睡,也確實……想了薛晏。
說來也有意思,分明只是跟對方剛剛分別,可是一分開之後,便忍不住地腦子裡全是他。
他如今心裡沒了掛礙,再想到薛晏時,便不會再因為那些事而心受譴責,掛礙沒了,剩下的便只有一陣陣反上來的甜意。
他也給令歡讀過話本,坊間那些寫情愛的話本,也不是沒看過。
不過在他看來,那些物件,不過是天馬行空,寫來消遣的罷了。
卻就在這個時候,他才清楚地知道,話本上寫的那些精細甜膩的感情,並非空穴來風,非要等遇見了那樣一個人,才能理解得了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
他這兩個時辰過得慢極了。
一直到拂衣進了屋來,伺候著他收拾,他似乎都沒緩過勁來,直到拂衣偷偷覷著他笑,他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他看向拂衣。
就見拂衣一邊替他布菜,一邊笑道。
「少爺病了一遭,雖清減了不少,但卻容光煥發的。」他說。「想來是那神醫的藥,當真管用極了。」
君懷琅不由得心虛地錯開目光。
神醫的藥管用不假,但他此時的情態,究竟是因為神醫,還是因為旁的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等到君懷琅出了房門,天已經大亮了。
他一出門,就見進寶等在門口,笑得滿臉喜慶地沖他行禮。
「世子殿下,您早!」他笑嘻嘻地道。
君懷琅點了點頭:「進寶公公。」
就見進寶迎上來,刻意扯著嗓門似的,抑揚頓挫道:「王爺聽說您今兒一早要去衙門,便想著正好和您同路,這會兒已經套好了車,在門口等您了。」
君懷琅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有種不言自明地默契,倒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拂衣有些驚訝。
對方的主子不在,道謝這事兒,向來要奴才代勞的。拂衣忙上前,替君懷琅跟進寶道謝道:「多謝公公,這也太麻煩王爺了!還勞煩王爺在門口等。」
進寶笑眯眯地引著他,一同跟在君懷琅的身後,和他並肩同行。
「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王爺跟世子殿下關係好,都是應當的。」他笑著道。「不必道謝了,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拂衣連連應是,心裡卻有點犯嘀咕。
這位公公說話是不是太不小心了些?雖說自家少爺確實和廣陵王殿下關係不錯,但要說是什麼一家人……
這位公公也太放肆了吧?
——
等他們到了門口,廣陵王的車駕已經停在那裡了。
平日裡,巡撫府門前都是車馬粼粼、門庭若市的,不過今日倒是清靜了許多。
畢竟,昨日薛晏才將神醫帶回來,如今金陵城中病號多、要預防疫病的百姓也多,再加上堤壩修繕等災後事宜,金陵城中的大小官員各個都在衙門裡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也幸好,薛晏手下的錦衣衛腳程很快,昨日夜裡便將長安派撥下來的糧草金銀全數送到了金陵。
按平日裡的規矩,這些事都是直接交到郭榮文手裡的。
卻沒想到,昨天夜裡,郭榮文原本已經等在西城門,準備迎接運糧的隊伍了,卻殺來了一群錦衣衛,將西城門死死把守住了。
無論官員還是百姓,一律不許經過,就連郭榮文也被擋在了城裡。
郭榮文只得上前交涉。
錦衣衛為首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看上去清秀俊氣,是個好說話的。卻沒想到,這小子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無論怎麼解釋勸說,都不搭理他。
後來,郭榮文急了,上前兩步,便見那小子唰地拔出了刀,橫在他面前。
他半點嚇唬人的意思都沒有,刀橫得很近,將郭榮文的衣袍都割破了。
只差一點,便要見血。
這下,郭榮文不敢妄動,眼睜睜地看著一隊錦衣衛押著糧草,跟另一隊錦衣衛匯合,將東西密不透風地一路運回了金陵府衙。
押送糧草那隊錦衣衛的首領,將物資交接給那少年後,便笑眯眯地溜達到了郭榮文身側。
「郭大人,您也來了?」他道。
郭榮文臉色有點難看。
「這……下官倒是不知道,府衙竟交給錦衣衛了?」他說。「素日裡,國公爺都是將此事交給下官的,不知這次……」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
這錦衣衛首領知道,這人是在拿永寧公壓他,說他們逾矩。
首領狐狸似的,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什麼逾矩不逾矩的,在他們主子那兒,就沒有規矩這回事。
這狗官的算盤算是打錯了。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郭榮文的肩膀。
「屬下也知是逾矩,不過命令是我們王爺下的,我也沒轍啊。」他緩緩開口,笑著說。「王爺說了,為了防止山東的事再生,打從今日起,金陵的府庫,全由錦衣衛管。」
郭榮文嚇得一哆嗦。
就聽得這錦衣衛接著說:「啊,對,王爺還說,怕山東府衙那種中飽私囊、雁過拔毛的事兒再發生,金陵城從受災起的帳冊,要整個清查一遍。您說說,我們不過是一群勉強認得幾個字的大老粗,王爺這不是難為我們嗎?」
別人不知道,郭榮文可是知道。錦衣衛向來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絕不是真的「只認得幾個字的大老粗」。
但他這會兒,已經沒心思計較這些了。
那首領的幾句話,便將他嚇得遍體生寒,腦中空白一片。
要徹查?當時許公子要錢要得急,他囫圇換夠了錢,做得可不算乾淨……
就在這時,那首領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笑道。
「雖然麻煩,也是好事。畢竟能將蛀蟲清理清理。你說是不是,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