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扶著君懷琅上了車。閱讀М
平日裡,拂衣都是要跟到車裡去伺候的,但今天車裡有個廣陵王,他便一時沒了主意。
他看向進寶,就見進寶將他一拉,就和他一同坐在了車外。
「咱們上這兒來躲清閒。」進寶笑嘻嘻道。
拂衣遲疑:「這……?」
進寶沖他眨了眨眼,往車裡示意了一下。
拂衣大概懂了,或許是車裡的那位主子不喜歡人近身、不喜歡人跟進去伺候。
他感激地看了進寶一眼,沖他點了點頭,挨著他坐在了車前。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家主子剛一進馬車,就被車裡那位「不喜歡人近身」的主兒一把拉進了懷裡。
君懷琅往前一踉蹌,卻並沒有摔疼,而是直接摔進了薛晏的懷裡。
瞬間,他便被檀香的氣息包裹了起來。
薛晏將他的腰一摟,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問他:「想我了沒?」
君懷琅錯開目光,趕緊推他:「好了,別鬧。」
薛晏卻仍自顧自地挨著他說:「我可想你了,恨不得直接站到你房門口去堵你。」
他說話時,氣息離君懷琅特別近。
他越靠越近道:「我還想跳窗進去,看看你睡了沒,偷偷親你去。」
君懷琅耳根燙得要死。
這人是怎麼能將這種話隨意說出口的?
他連著推了薛晏幾下,才勉強推開,換來薛晏低低的笑聲。
「怎麼這麼招人喜歡。」他說。
君懷琅也不知道,自己明明一句話都沒說,怎麼就招人喜歡了。
他推開薛晏,在他旁邊安坐下來,就見薛晏又湊了上來。
就像一刻離自己遠一些,都要要了他的命似的。
君懷琅正要推開他,就見薛晏往他手裡塞了一本冊子。
「喏,昨天都讓段十四去查清楚了。」他說。「你今日不用挨個審,按著這個來查,就足夠了。」
君懷琅接過冊子打開,就見裡頭清清楚楚地記滿了所有那日鬧事的民工的信息。
其中用紅圈畫出的那些,都不是江南的原住民。總共算起來,他們都是從三年前,陸陸續續地以各種理由搬進來的。
都是從嶺南來的。
不過,因著他們在來江南之前,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虛假的身份,所以看不出是山匪。
君懷琅沉吟了片刻。
雖說在他們的資料上看不出,但嶺南的山匪才歸順雲南王不到十年,當年各個都是落草為寇、稱霸一方的,身上一定會留下一些痕跡,證明他們與他們的假身份並不相符。
這樣一來,良民身份是假的,又來自同一個地方,今次又在江南一同鬧事。
有了這些證據,不難從他們口中審出他們的身份。只要有了這些供狀,就可以一併送去長安了。
君懷琅將冊子收了起來。
「你不是也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君懷琅疑惑道。「你是怎麼弄來這些的?」
莫說薛晏昨日才得到消息,他昨天心力交瘁,可是一覺睡到今日天亮前呢。
薛晏不以為意:「一晚上的時間,段十四綽綽有餘。」
君懷琅倒是對薛晏身邊的那個少年有印象。
看上去不過是個孩子,比君逍梧的歲數還小,想來比令歡也大不了幾歲。
可這么小的個少年,卻跟在薛晏身側,替他統御整個錦衣衛不說,還能替他出生入死地做事。
「他也沒多大吧?」君懷琅不由得問道。
薛晏混不在意地嗯了一聲:「沒問過,不過應該挺小。」
君懷琅嘆了口氣。
薛晏湊過來,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
「怎麼,又在替人瞎心疼了?」他問道。
君懷琅說:「他看著比逍梧還小點。」
薛晏嘖了一聲。
「這麼喜歡替人瞎操心。」他說。「你不操心操心我?」
君懷琅看向他:「你有什麼可操心的?」
薛晏一本正經:「昨兒夜裡被你趕下床去,還不可憐?」
君懷琅連忙要去捂他的嘴,生怕他說的話被外頭的人聽見。
「你再瞎說,我把你從馬車裡趕出去。」君懷琅威脅他。
薛晏直笑。
「行,不說了。」說著,他又重新把君懷琅摟進了懷裡。
「我跟段十四說好了的,不白讓他做事。」他說。「他從小學的就是這些殺人越貨的東西,我讓他干別的,他反而不會。」
「你們兩個還有什麼交易?」君懷琅不解。
薛晏道:「他給我做事,我幫他報仇。畢竟憑他一己之力,想殺段崇,還是不可能的。」
君懷琅一愣:「段崇不是他養父麼?」
薛晏淡淡道:「還是他殺父弒母的仇人。」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道:「這一說,他家裡還就剩他一個人了。」
說著,他將腦袋湊到了君懷琅的脖頸里,像只撒嬌的大狗。
「既然你心疼他,我便行個好,再給他開個恩吧。」他說。
君懷琅問道:「開什麼恩?」
薛晏嘿嘿一笑,在君懷琅脖頸上啃了一口。
「我本想讓他接替段崇,做東廠廠公。按說他到了那個位置,就是要淨身的。」他說。「我就不提這事兒了,權當忘了,給他留個根,怎麼樣?」
君懷琅耳根一紅:「你想的怎麼都是這些不正經的事情?」
薛晏理直氣壯:「你在我旁邊,我哪有功夫想正經事?」
——
君懷琅的審訊的確很順利。
那些匪眾之中,有些口風嚴實的,不過,還是有幾個在威逼利誘之下,將自己的出身、來歷,以及得到了什麼命令,全都一一供認出來了。
果然,是雲南王派他們來的。而雲南王只負責出人出力,到了這兒,他們所接到的命令,都是長安的大官下達的。
至於什麼大官,他們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知道。
因為只要薛晏深查下去,長安的哪個大官這幾年拼命斂財、所斂的錢財又不知去向,只要一查,就全都知道了。
而這個深查的點,就是郭榮文。
這一日,君懷琅拿著得到的供狀離開衙門時,清點金陵府庫的錦衣衛也回了消息。
他們徹查了這一個多月的帳目,發現一直有小部分的流水對不上出入。而到了金陵受災、開倉放糧的時候,竟有大筆的糧食不翼而飛,根本對不上帳目。
君懷琅知道,這是因為郭榮文當時做得著急,根本來不及將假帳抹平。
得知這個消息,永寧公和沈知府第一時間將郭榮文叫到了衙門來,向他詢問帳目上的事。
郭榮文知道,即便帳目有出入,他們也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是自己做的。畢竟糧食送出去,經手的人有那麼多,他只要矢口否認,即便他們認定了是自己,也沒有辦法。
於是,郭榮文便一疊聲地說自己不知情,說得聲淚俱下,看上去真得很。
永寧公卻不相信。
他同郭榮文相識能有快二十年,知道這人在做事上有多細緻小心。
他當年又是個知恩圖報的,科舉之前,因為家中貧寒,又丟了行李,所以在自己的府上寄宿了幾個月。等科舉及第後,雖說他只做了個芝麻大小的縣令,卻能攢起一整年的例銀,在入京述職時,買上好的筆墨書本來尋自己謝恩。
所以,他才會放心地把帳目這麼重要的事情,全權交給他。
他說他不小心、識人不清,永寧公是不信的。
他只知道,經過了這麼多年,人都會變。
但是,真相昭然若揭,他卻也是才得知,手中根本沒有半點證據。他有理有據地同郭榮文對峙,郭榮文卻一個勁地喊冤叫屈,分明是同他耍起了賴。
永寧公氣得腦子直熱,幾乎說不出話來。
站在旁側的沈知府見狀,連忙上前來寬慰他。
「先將他打入大牢里去!」沈知府對左右的小吏說。「無論是你親手貪墨的,還是你識人不清,糧食都是在你手上丟的,你難辭其咎,關你也不冤枉!」
郭榮文聲淚俱下。
「沈大人,無論如何,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沒有憑據,能將我關進牢里的,只有皇上!」他說。
沈知府咬牙切齒。
他知道,這人是無賴地在用皇上壓他。
確實,郭榮文級別再低,也是個京官。貿然將他關押起來,日後算起帳,自己肯定脫不開關係。
更何況,他一看就知,郭榮文自己一個人,肯定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這麼大的胃口。他身後一定站著不知哪股京中的勢力,如果那股勢力能替郭榮文開罪的話,到時候上斷頭台的,就是自己了。
沈知府咬牙,左右的衙役也踟躕起來。
「證據?」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幾人看去,就見薛晏站在那兒。
他慢條斯理地走進來,身後跟著進寶和幾個錦衣衛。薛晏走到永寧公面前,拱手對他行了半禮,接著便側目看了進寶一眼。
進寶連忙捧著手裡的信件,上前去呈給了永寧公。
沈知府湊上來一看,發現那竟是一張買賣糧食的契約。
上頭明明白白地寫著時間、數量、以及賣出了多少錢,有郭榮文的簽字畫押,糧食的數量也和府庫丟失的數量剛好一致。
沈知府詫異地看向薛晏。
這廣陵王怎麼這般手眼通天?今天中午剛查出府庫有異,到了這會兒,竟已經將證據都找到了?
薛晏看向旁側的錦衣衛,錦衣衛連忙上前,將郭榮文押了起來。
郭榮文仍在掙扎。
「王爺,即便您是廣陵王,也不可憑空污衊臣屬!」他還不知道薛晏手裡有什麼,仍舊掙扎著哭道。
薛晏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他剛才來的路上才得的消息,說今天夜裡城外的百姓要在路邊辦夜市,慶祝此番時疫解除。他知道君懷琅肯定喜歡看這種事,早讓段十四回府去接他了。
他可不想在這垃圾身上浪費時間,讓君懷琅等。
他皺了皺眉,走上前去,一腳將郭榮文踹得仰倒在地。
「老子要抓人,從來不講什麼王法道理。」他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
「帶走。」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