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非要親手剮了朱常渭,為鑲黃旗死去的勇士們報仇!放他回去,絕無可能!」
崇禎十七年五月十九,昌平縣衙後院。
佟養顏滿臉血污跪倒在後院中間,他神色頹喪,宛若喪家之犬,從京師回來後,他將自己在皇極殿上的遭遇稟告忠親王多爾袞,無需任何添油加醋,他的主子便已怒不可遏。然而還是強壓住怒火,下令召集各旗旗主,商議應對之策。
鑲黃旗,正藍旗,正黃旗,正紅旗,正白旗各旗旗主,以及步兵統制鰲拜等人陸續到齊,當各人從佟養顏口中得知明國皇帝給他們開出的談判條件時,各人無不臉色大變,鑲黃旗步兵統制鰲拜更是破口大罵,恨不能上前揪住佟養顏一頓暴打。昌平之戰,鑲黃旗損失慘重,旗中戰甲損失近千,雖說已經將昌平明軍斬盡殺絕,鰲拜猶嫌不夠,若不是多爾袞在中間攔著,他恨不能將朱常渭千刀萬剮。
「巴圖魯不必動怒,我看明國根本無意與我大清議和!不要中了朱由檢的奸計啊!」
清國大學士寧完我在一旁勸說道,他剛接替范文程職位做了大學士,成了包衣奴才中的佼佼者,見佟養顏如此狼狽,不免生出惻隱之心。
「寧完我!少在這裡鼓搗唇舌!殺了朱常渭,殺了朱由檢,把明人殺光!」
說話的是正紅旗旗主阿克蘇,此刻他臉上的傷口還在火辣辣的疼,錦衣衛番子下手沒輕沒重,連他這位正紅旗旗主,滿洲巴圖魯的臉也敢打!
阿克蘇也算倒霉透頂,他率領的正紅旗比其他各旗晚到了五天,來到昌平時,鎮守昌平的明軍已被全殲。所以他也就錯過了和明軍交手的機會。對於鑲黃旗在昌平的戰績,正紅旗上下頗為不屑,作為八旗中的上三旗,仗竟然打成這樣。
他很快被派往北京,代表大清參與談判,也算是無上榮譽。本以為這趟過去能耀武揚威,沒想到竟被明人毒打一頓。
「忠親王,從我進入明國都城來說,明軍防備稀鬆平常,比這昌平小城強不了多少,守城兵士不過區區千人,而且大都羸弱不堪,軍容不整。朱由檢也就是嘴上逞強而已,北京城不過是紙糊的城池,一打就碎。事不宜遲,我率正紅旗主力攻打,其他各旗負責策應,三日之內,必取朱由檢人頭!」
旁邊正黃旗,正白旗兩位旗主也紛紛附和,身材肥碩的多爾袞仍舊沉默不語,就在眾人熱火朝天討論攻城細節時,-正藍旗旗主,輔政王濟爾哈朗眉頭皺緊,緩緩道:
「諸位,鎮守北京的明軍只怕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弱,鎮守昌平的明軍恐怕也不會是明軍最強軍,朱由檢再怎麼寵信藩王,也不會將大明最精銳最強悍的軍隊交給他,交給一個青皮出身的藩王!」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從山西脫身後,正藍旗旗主濟爾哈朗性情大變,不再像從前那樣唯唯諾諾,遇有大事,他也開始習慣站出來發言。
順從導致毀滅,沉默最終滅亡,這大概就是輔政王的頓悟吧。
「輔政王說的是,」
一言不發的多爾袞終於打破沉寂,他頗為費力的從圈椅上站起身,上前幾步走到佟養顏身前,伸出雙手扶起跪倒在地的包衣奴才。
「你為大清辛苦操勞,不畏艱險前往京師和談,忠勇可嘉,來人,賞阿克蘇佟養顏黃金百兩,賜梅勒章京封號!」
頓時引來一片妒忌的目光,阿克蘇自不必說,一個包衣奴才,從未上過戰場,竟被賞賜梅勒章京,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就差給他賞賜巴圖魯了。
佟養顏剛剛站起又立即重新跪倒在地,向多爾袞磕頭不止,雙目老淚縱橫,噴涌而出的鼻涕打濕了他的鬍鬚,包衣奴才感激涕零,語無倫次道;
「奴才何德何能?不敢,不敢受此賞賜!忠親王!奴才甘願為我大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在所不辭!」
多爾袞回頭環顧眾人一圈,忿忿不平的旗主統制這才低下頭,忠親王轉身望向佟養顏,示意他站起身。待包衣奴才情緒稍稍恢復,多爾袞輕輕咳嗽一聲,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今年年初,流賊李自成從西安起兵時曾說,明國氣數已盡,而後他一路東進,所向披靡,當時本王也以為,明國快要完了,沒想到崇禎皇帝竟然能力挽狂瀾,」
眾人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聽這話的意思,忠親王怕是決定要退兵了。
「從兩個月前的寧武關之戰開始,一直到近來的昌平之戰,明國長江以北,大清,流賊,明國,三方勢力此消彼長,而今,李自成屯兵大同,據此不過兩日路程,他是想坐山觀虎鬥,本王當然不會讓流賊陰謀得逞。」
「輔政王所言甚是,此時與明國開戰確實不利於我。」
寧完我雖然知道八旗將領大都反對議和,為了迎合多爾袞心意,他還是義無反顧率先表態。
這位包衣奴才自以為自己已經揣摩透忠親王心意,然而接下來從多爾袞口中說出的話確讓他腸子都悔青了。
「本王心意已決,與朱由檢決戰,趕在李自成之前占領京師。此次進攻,由正紅旗擔任主攻,鑲黃旗,正藍旗輔助進攻,進攻要等到盛京大將軍炮全部到位,也就是後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