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南禪> 第47章 寓意

第47章 寓意

2024-09-03 09:52:08 作者: 唐酒卿
  蒼霽沿時序查看,在第四格的頂層摸到只匣子。他拿下來,在掌間翻看,發現它掛著小鐵鎖。他側耳輕晃,道:「此處都是文書卷宗,怎麼還有隻匣子?」

  「聽得出是何物嗎?」淨霖問道。

  「紙。」蒼霽說,「他將一沓紙收在了其中。」

  「是信。」淨霖篤定道,「唯有信才需他這般納藏。」

  蒼霽坐回去,雙指輕而易舉地斷開小鐵鎖,打開了匣子。淨霖所料不差,果然見得匣中累著整齊的信箋,從新到舊,連時候都批註詳細。淨霖拾起最上一層,入目「曦景」二字。

  「左清晝。」淨霖說,「字曦景。」

  「慎之。」蒼霽捻過頁尾瞧了,道,「這是楚綸給他的信。」

  天嘉十年,楚綸自東鄉寄給左清晝最後一封信。

  「依楚綸信中的意思,兩年前左清晝便欲動手。」蒼霽說,「兩年前他二人皆是布衣,縱然左清晝朝中有人,也不能撼動背後主使。他怎敢動手?」

  「不至於動手,充其量是敲打。」淨霖原信折回,指間細細地摩挲,思緒飛轉,他道,「楚綸的信中雖未正面提及,但已可知他們果然查到了要害,即便沒有查到背後主使,也已迫近。正因為如此,兩人才斷了信。左清晝必然已覺察自己被盯住了,故而沒有回信。」

  「他二人定還有其他渠道能夠互通消息。」蒼霽說道。

  「嗯?」淨霖頗為意外,「何以見得。」

  「楚綸拖病赴考,連筆妖都勸不得。你可還記得筆妖陳訴中,楚綸臨行前夜他說的話。」蒼霽說,「他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見楚綸已知自己赴京多半是死路一條。他能有所覺悟,必是已得了確切的消息。他冒死前來,或許是渠道已不可再用,專程來知會左清晝什麼關鍵消息。按照時間,左清晝才死,楚綸已在京中待了幾日。他倆人在這幾日中竟沒能見面,可見事已迫切,對方已經查到他二人的關聯。」

  「對方不早不晚,偏在此刻動手。」淨霖思索著,「科考這幾日他們必做了什麼激怒對方,叫對方不能再等,必須殺了左清晝。」

  「那須先知道左清晝是怎麼死的。」蒼霽說,「那個手持長鞭的男人怎麼說的?他道狐妖害死了左清晝。」

  「左清晝既能成為千鈺的『苦』,足見千鈺對他用情至深。況且依照適才的情形而看,他二人不僅兩情相悅,還甚為親昵,恐怕已結情緣。」淨霖想起千鈺的哭聲,只道,「不會是他。」

  「為什麼不會。」蒼霽突然探指在淨霖脖頸前虛劃一道,說,「即便是你我之間,也有殺機,更何論他們。情|愛做了什麼手腳,連妖也能臣服其下?它當真這麼厲害,我不信這個邪。」

  「如有機會,你大可自去試一試。」淨霖回答道。

  「你與我。」蒼霽說,「想必你也不懂,這不正好。」

  淨霖說:「你怎知我不懂。」

  「你若是懂,便不會碰一下就紅。適才雖有千鈺遮掩,卻也見你生澀之處。」蒼霽回味道,「你根本沒同人做過此事。」

  「說得你似如行家。」淨霖輕點了點信面,這是個非常細微的動作,顯示著他有些不服。

  「不過即便換位思量。」蒼霽放回手,「我也不懂千鈺為何就不會殺左清晝,因為在我看來,我若是他,你但凡敢與人示好,我吃掉你就成了順理成章。」


  淨霖微嘆氣:「千鈺不會吃左清晝。」

  「喜歡的便該吞進肚子裡。」蒼霽說,「否則定會被人搶走。」

  「你來日若有心愛之人。」淨霖說,「我猜必是個三界能人。」

  「多謝誇獎,來日若是當真有了,我必替你捎過此話。」蒼霽見他合起匣子,便道,「不看了麼?」

  淨霖抱著匣子起身:「去院中看看,左清晝定還留了線索。」

  「你有沒有察覺。」蒼霽卻道,「此地的時辰似乎沒變過。」

  待下了梯來,淨霖便知蒼霽說得沒錯。他醒時天正小雨,時已近午,而他們二人在窄間待了幾個時辰,出了見天色依然如故。

  「這銅鈴與從前不同了,它從前尚需借人夢境,你我只能旁觀,不能共情,察覺不對依舊能走。可如今休說輕易離開,就是神思也被困在別人的軀殼裡。」蒼霽無法調轉靈氣,便說,「它還想說什麼?」

  淨霖亦不知曉。

  他二人從廊下穿行,足足在左家庭院轉了一圈,見雨珠滴答不停,天色卻遲遲不暗。等到第三圈時,蒼霽才覺察不對之處。

  「適才你我經過,我摘了此處的海棠。」蒼霽目光凝聚,「不過轉一圈,它便又自行長回來了。」淨霖正欲開口,蒼霽便繞開幾步,問淨霖:「怎麼將耳朵放了出來?」

  淨霖一愣,果然發現自己的絨耳露了出來。他皺眉,說:「我不曾」

  話音未斷,便見蒼霽倏地變大,四下皆長了起來。淨霖轉念一想,尾巴便「啪」的也變了出來。他幾乎是瞬間變回了狐狸,掌中匣子骨碌滾地。眼前的蒼霽也猛地消失,淨霖心知不妙,眼前就驟然一黑。

  雨水點鼻尖。

  淨霖再次霎時而醒,暈眩依舊。他又抖了抖絨耳,鑽進長廊,開始向書閣走去。經香四溢,淨霖冷眼看著自己又對著戲本笑到打滾,書閣階前響起腳步,蒼霽與上一回的台詞分毫不差,拎起他又擼了毛。

  淨霖一邊不能自持地舒展腳爪,一邊暗自掙扎,卻赫然察覺,這一次神思如銬枷鎖,重得他根本搶奪不回身體。蒼霽已經抱起他上梯,淨霖胸口直跳,適才才演示過的情形已經逼近眼前!

  銅鈴到底想說什麼?

  淨霖在冷汗中迅速搜尋。

  左清晝?左清晝在這段時間中還藏了什麼他沒有察覺到?還是說必須要他與蒼霽按照左清晝和千鈺的曾經做到最終?

  淨霖指尖再次劃到了蒼霽後腰,重複的吻迎面而來。淨霖這一次甚至能夠感覺到大腿觸及到的勁道,蒼霽狼腰猿臂,那熾熱的溫度抵過布料燙得淨霖微微發抖。

  左清晝的

  淨霖被摜摁在書架,他呼吸急促,冷靜已經要被蒼霽的手揉碎了。他覺得自己似如受了風寒一般意識模糊,竟然有一剎那分不清是他自己還是千鈺。蒼霽抵在身後,淨霖被他掐|痛了手臂。吻像是進食一般的迫切,淨霖在斷續地喘息中甚至出了汗。

  好熱。

  不對不是熱!

  是左清晝,左清晝什麼?左清晝在此陳列了他所有的籌碼,他已然有了對方的線索,他會死在什麼理由上?什麼理

  淨霖肩頭一涼,他脆弱的後頸被激起陣陣酥|感。他覺察到蒼霽的腿已經頂到了哪裡。


  淨霖出了許多汗,蒼霽也在出汗。蒼霽的汗甚至更多,順著他的邊鬢淌在淨霖頸窩,燙得淨霖低聲抽氣。

  左

  「公子!」

  梯下突然傳來侍從的喚聲。

  淨霖如夢驚醒,蒼霽停下了動作。他們重疊著身體和氣息,汗融於緊貼的肌膚間,變得異常黏|稠曖昧。「左清晝」俯首抵蹭在「千鈺」的頰邊,兩人再次觸了個滿含濕熱的吻。隨后蒼霽拉上淨霖的衣,問道。

  「何事?」

  淨霖有前車之鑑,不敢就此鬆氣,生怕銅鈴再來一遍。幸而銅鈴不響不現,底下的侍從道:「劉大人來了,正待前廳等候。」

  蒼霽整衣,淨霖的身體轉靠在書架,眼看這兩人又要難分難捨,幸虧侍從及時插|聲:「老爺催得急。」

  淨霖才舒氣,氣還沒暗自舒通,便陡然被抱了起來。他暗自驚悚,這左清晝和千鈺到底有完沒完,不過小別片刻也要依依不捨。

  蒼霽手指順著淨霖的發,像是順毛一般的划動。淨霖面無表情——指尖卻勾著蒼霽的一縷發,不叫他走。

  「晚些一道用飯。」蒼霽愛憐地撥開銀髮,那目光讓淨霖背上發麻。

  蒼霽自己做得也背上發麻。

  兩個一起發麻的人同時在軀體裡不忍直視對方,卻仍要繼續含情脈脈地對望。

  淨霖發覺自己胸口跳動微急,應是「千鈺」的感覺。狐狸滿心愛慕著左清晝,與凡人沉浸在彼此的柔情中難以自拔。淨霖即便沒經歷過,卻也在此刻頗能理解千鈺——他是這般的愛左清晝。

  他們原是可以廝守的,即便律法不容,他們也能在這狹隘的書閣窄間裡耳鬢廝磨,互訴情腸。

  蒼霽已經側身下梯,淨霖撐坐在毯間望著他。見他忽然又爬上一階,對淨霖僵硬地招了招手。淨霖亦以為他有話要說,便側耳過去,豈料他順著耳廓輕吻一下,隨後貼耳小聲說。

  「這是我的。」

  淨霖微愣,見蒼霽忽然眉間微挑,順著樓梯下去了。

  淨霖於原地足足呆了半晌,才明白這個「我」是誰。他倏地抬手擋面,竟已經與「千鈺」混淆了一般。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