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
宮門外,千晚負手而立,紫棠色衣擺被夜風吹出褶皺,她沉著臉,眼神冷漠的看著暗處,緩緩開口,「還是,要等我動手?」
地面上的黑影聞聽這一句,微微挪動了一厘,但仍不見現身。
千晚冷蔑的勾起唇角,兩指夾住一枚飛鏢,揚手扔了過去。
「告訴你家主子,行多必失。」
她冷著臉撂下一句話,便大步往街巷深處走去。
躲藏在馬車後面的影衛迅速滾了出來,咬牙拔掉胳膊上的飛鏢,後背早已被汗浸濕,心下未免大驚。
難道這一路上的跟蹤都被齊千晚盡收眼底了?
影衛若有所思的捂著肩上的傷,咧著嘴嘶了一聲,起身跳進宮牆,很快就又隱匿在黑夜裡。
淅淅瀝瀝的雨絲落了下來,像是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有些不管不顧。
涼氣入體,只讓人覺著踩在冰塊上似的,寒了個徹底。
秦辭撐著傘,站在巷子口,瞧見被雨水打濕了衣裳的千晚,微怔了一下,快步迎了上去,「不是說送魏公公回宮麼,為何回來這般晚?」
「遇到一隻夜鼠,耽擱了些時間。」
秦辭意會,「誰的人?」
「還不確定,」千晚蹙眉,「那人一路跟著魏言,見到我們也並未迴避,我猜,應該是那兩姓的人。」
秦辭有些憂心的提醒道,「你方擢升僉事不久,那兩姓必定會全力招攬,怕是最近四周的夜鼠會更多。」
「我清楚,但他們何必衝著魏言去?」
秦辭看他一眼,唇邊的笑意有些澀味,「渙之,你不覺得,你對魏公公的關心過多了麼?」
一個是萬眾矚目的權臣,一個只是宮城內末幾等的太監,身份地位懸殊太多,任誰也不會把這兩人聯繫起來。
可偏就,連他都察覺到了不同。
千晚沉默了一瞬,許是提及魏言,清冷的眸色無端染上些許暖意,略頓了片刻,才沉沉的說道,「不覺得。」
姑奶奶只這樣而已,哪裡就過多了?
月老:臥了個槽,神姬這萬年冰封的榆木坨坨終於開花了?
某神:有膽就再說一遍。
月老:咳,咳……是小仙遣詞草率了,神姬天分非凡,短短時日便已參透人間俗話,小仙佩服,佩服啊!
秦辭垂下眼眸,唇邊的笑意緩緩斂沒,溫聲勸道,「渙之,我清楚你本意並非如此,但要留心人言可畏。試想,如果你……重視某件珍寶,你會選擇將這份軟肋,公之於眾,受制於敵人麼?」
千晚睫毛顫了顫,指尖微攏緊,有些無奈的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藏不住的。」
既然藏不住,又何懼之有?
耳畔是清冽的蕭瑟雨聲,輕飄飄的敲打在檐角窗沿,像是低吟的尾調,不遺餘力的將她清冷的語調襯得愈發明晰。
一字一字,重重的砸進秦辭耳里。
他險些站不住。
什麼叫……藏不住?
難道……
「齊渙之。」秦辭驀地瞪大眼睛,情緒有些失控,唇瓣翕合,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別說你……」
竟是對一個太監動了心思?
秦辭的狀態有些反常,千晚疑惑的皺眉,伸手扶住搖搖欲晃的秦辭,「你怎麼……」
「別碰我!」
秦辭慍怒的推開他,被千晚一把拽住。
「秦辭,如果你,因我對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有了綺念,而覺得失望、生氣,甚至想疏遠我,我可以理解。」
千晚慢慢鬆開手,「但是,我的喜歡,無關身份,無關旁人。」
「哪怕你是我的朋友,也無法左右。」
秦辭看著千晚轉身走進雨幕中,修長的背影冷硬而倔強,眼眶微微發紅,握著傘柄的手用力到顫抖。
仿佛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低訴。
「我哪裡比不上他……」
無關身份,無關旁人。
秦辭笑意淒涼,襟帶上沾滿了雨水,他抬起手,捂著通紅的雙眼,「我也是會痛的啊,齊千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