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清兮院,檀香就開始吱吱喳喳的說起來,「姑娘,你今天表現得太好了,老夫人特別喜歡你呢,就連相爺也對你和顏悅色的,你以後可要保持這樣的狀態。閱讀」
「我看晚飯後你就把這護膝送給老爺吧,不要送晚了,趁熱打鐵。只要能哄老爺高興,三姑娘往後也就不敢那麼狠勁的欺負你了。」
婉寧心裡一陣感慨,這話雖然聽起來功利,但也是後宅女子的生存方式,沒什麼丟人的。
其實前一世里,檀香沒少這樣勸自己,只是她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憑檀香廢了許多口舌,卻什麼都沒做。
「嗯,就聽你的。」
「下午姑娘想做什麼?我陪你去花園裡轉轉?」
婉寧搖搖頭,「不了,你去把書桌收拾收拾,我想看會書。」
「好咧。」
檀香興高采烈的去收拾了,自家姑娘終於開竅了,以後的日子就有盼頭了。
晚飯後,婉寧去廚房親手做了碗蓮子羹,約摸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帶著檀香走向穆鼎所在的小書房。
穆鼎一向不喜歡用婢女,是以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小廝,受他影響,穆鴻嶺和穆鴻漸兩人都是帶小廝不帶婢女。
「四姑娘好,您怎麼來了?」
「父親在書房裡麼?」
「在的,需要我去通報麼?」
「去吧,就說我做了東西送給父親。」
書房裡的穆鼎聽了小廝回報有些意外,女兒們一向與自己不親近,若寧和安寧還好一些,婉寧可是從來沒來過小書房的。
「叫她進來吧。」
婉寧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心情,從檀香手中接過食盒,然後邁步走進了小書房。
這小書房她還是第一次來,進門後是一扇很大的屏風,轉過去後就看到當朝宰相,也就是自己父親穆鼎,威嚴的坐在書桌後面。
饒是婉寧抱著撒嬌的心情來的,看到這樣威嚴的眼神和坐姿也不由氣勢一頓。
面對後宅女子的豪氣與面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的豪氣,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這可是一朝的宰相啊,跺一跺腳整個朝廷都能顫一顫的人物,現在就端坐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是他的女兒,卻只想著自己庶女的身份,忘了宰相之女的意義,任人欺負,真是夠笨的。
「婉寧見過父親。」婉寧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把食盒輕輕放到書桌的一角,然後抬頭看向穆鼎。
穆鼎被女兒這充滿崇拜的小眼神嚇了一跳,這樣的眼神也只有長子鴻嶺有過,幾個女兒中倒沒見過。
「你來有事麼?」
「煮了碗蓮子羹給父親,清熱去火,又不會積食。」
蓮子羹是剛出鍋的,走了一路剛好溫熱。穆鼎接過,吃了一口,軟糯香甜,還不膩人,「嗯,手藝不錯。」
看到女兒還是有點緊張,穆鼎也有意調笑,「你這胸前鼓鼓囊囊的揣的是什麼?」
「這個……」,婉寧從懷裡掏出那對護膝來,她本就嬌小,身量還有沒長開,這對護膝又做得很大,塞在懷裡整個人都厚了幾分,顯得臃腫不堪,這一拿出來,人立刻變得精緻不少。
穆鼎成功被婉寧的動作逗笑,雖然一眼就看出是護膝來了,還是明知故問,「這又是何物?」
「是護膝,婉寧找祖母要的兔皮,柔軟又輕便,現在是三月,白天雖然暖和,但早晚還是挺涼的。尤其父親上朝時,天還是蒙蒙亮,最冷不過。如果要跪在地上,更是難熬。女兒就想著做對護膝給父親,省得上早朝時受凍。」
看到穆鼎沒什麼表情,婉寧忐忑了一下,「其實早就該給父親做的,只是一直斷斷續續的生病,直到最近才好,這護膝是不是有點晚了?」
冬天不做,開春才做,可不就晚了麼。不過穆鼎覺得不好直說,就伸手接過,反覆打量了下,「嗯,不錯,針線做得很好。也還好,不算晚。」
好在這盛京城不比南方,即使是三月,也還是很冷的。
婉寧受了誇獎,心裡的緊張去了不少,嘻嘻一笑,「祖母說我針線不錯呢。父親我給你戴上好不好?要是有不合適的地方,我立刻回去改,保證您明天就能用上。」
穆鼎心裡受用,雖然他平時與女兒不親近,但是誰不喜歡子女孝敬自己?
「好啊,讓我看看你做的大小如何。」
婉寧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給穆鼎脫了鞋子,然後把護膝套上,一邊戴一邊說:「膝蓋這位置我是加厚了的,萬一要行跪禮的話,既防硌又防涼。下邊也是加長的了,能蓋住小腿,不過長度比朝服短,不會露出來的。」
「嗯,想得還挺周道。」就是這套上護膝之後臃腫了不少,有點影響他玉樹臨風的形象。不過嘛,難得女兒一片心意,這話還是不說的好。
獻了護膝,婉寧瞅著穆鼎的臉色不錯,又大著膽子提了學問上的幾個問題,都是下午看書時想到的。
穆鼎能做到一朝的宰相,學問自然是不差的,不僅不差,對子女要求也很高。所以婉寧向他求教,也不算突兀。
婉寧前世並不喜歡看那些四書五經,但礙於穆鼎的威嚴不得不背。這一世重活,只覺得出閣前的日子樣樣都比在方家好,就算是背那些之乎者也也好。
因此下午看書時婉寧格外用心,用心了就能發現問題發現不懂之處,剛好就用在這裡了。
穆鼎隨口解答了幾個問題,又問了幾個問題,心裡覺得滿意。雖然問的問題比較淺,但也看得出是用心了的,而且女孩子又不用去真的做學問,能讀書知禮就好了。
「你這些問題,去問你大哥也是一樣的。何必來問我?」
「大哥在備考,婉兒不好去打擾,另外就是有些道理,說的人不同,解釋來的信服力也就不同。」
「哦?那你說說哪裡不同。」
「比如聖人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小女子來談便有說誇誇其談之嫌,但若是一國宰相來談,就是言之有物、樁樁件件從實際出發了。」
穆鼎一愣,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婉寧的腦門,「沒看出來啊,你這小丫頭膽子不小,來這兒拍為父的馬屁來了。」
「婉寧說的可是實話啊,父親難道想聽假話不成?」
婉寧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門,假意嗔怪穆鼎。
穆鼎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四女兒這副調皮可愛的模樣,心裡有些意外,但也不禁想到,以前是不是太忽略女兒了。這麼一想,不自覺的,目光裡帶上了些慈愛的成分。
「爹,」婉寧甜甜地叫了一聲,之前都是稱父親的,「我能不能向您借幾本書看看啊?」
「借書?你要看什麼書?」
「遊記、雜記、志怪、傳說、野史,通通都行。」
穆鼎沉下臉色,「這些都是旁枝末道,有空你不如多讀讀聖賢書。」
婉寧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對於正統儒家出身的穆鼎來說有點離經叛道,不過她有自己的主張。
「爹,」婉寧走到穆鼎身後,抬起兩隻手給父親按摩肩膀,「女兒淺見,這聖賢書要讀,雜學野史也要讀。前者讀的是經世治國的大道理,後者讀的是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人活在世上,要做事,也要做人,更要與人打交道,只有大道理是過不好日子的。」
婉寧這話說的極有感觸,前一世只要她稍有反抗,方家人就用孝道啊、婦道啊這些大道理把她壓得死死的。
穆鼎有些意動,但並不鬆口,「前朝有位宰相,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大道理怎麼沒用?」
「女兒說點自己的理解,要是說錯了,父親別生氣。我覺得這半部論語治天下,說的既是大道理有用,也是說大道理無用。」
「有用在於,只要半部,其中的道理就足以治理天下了;沒用之處也在於,大道理只要半部就夠了,其他的要靠生活中的智慧來補充。所謂功夫在詩外,就是這個道理。」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說的就是不能只讀大道理,也要了解大道理之外的事。婉寧不是男兒,走不出這高牆大院,就只好多讀些遊記、雜學,用來開擴眼界了。」
一番話說下來,穆鼎心裡暗暗點頭,他是一國宰相,這個道理當然理解得再透徹不過。
他原以為婉寧要看這些不過是圖個樂子,沒想到還真有些自己的想法。
但穆鼎並沒有點頭,他想看看婉寧還能說出什麼來。
婉寧看穆鼎還是不同意,就只能繼續。
「比如餓殍遍地、易子而食,紙上看來不過八個字。可是沒真的見過,終究沒什麼感觸。但是雜記中卻有記載,說餓得狠時,人是被稱作兩腳羊的。尤其是那些死了父母的孩子,更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可是孩子能活下來,本就是父母寧願自己餓死,也要省下口糧讓孩子活著。結果父母一死,孩子就成了別人口中的兩腳羊,這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痛。」
「看了這些再吃飯時,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好,又有多幸福,連吃飯時的滋味都好了三分呢。」
這下徹底打動了穆鼎,也讓他開始正視自己的女兒,覺得自己之前對她的關注真的是太少了。
「好,說得好。為父雖然希望你們能錦衣玉食,但也不希望養出何不食肉糜的紈絝。」穆鼎站起身來,走到書房的一角,認真挑了幾本,遞給婉寧。
「這幾本都是為父很喜歡看的,你拿去看,如果有不懂之處,可以來問我。」
婉寧高興得眯了眼,前一世她不懂人情世故,吃了大虧,這一世也不見得有人會教她,只好靠著書本去自學了。
「爹爹真好,不打擾你啦,我去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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