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有未婚妻?
如電擊腦殼,劉泠一下子回想起很多片段。
數次與沈宴談起他過往情事,他都不直接答她;數次問他有沒有成親或有婚約,他也似笑非笑……
她當時覺得沈宴在逗她玩。但現在想,是不是也有一種可能……
劉泠腦子裡一團亂,那些偏陰暗的猜測讓她難以接受。她感覺自己身上的血在一點點冷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情緒不穩定,但是——
她神色漠漠,甚至帶份尖銳地盯著陸銘山,「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陸銘山表情略停頓,劉泠的眼神目的性太明確,讓他一時心虛。他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只是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算我們已經完了,但我也很關心你,不忍心看你受沈宴欺騙。沈宴心機深沉而陰暗,和你不是一路人,你玩不過他。」
不是一路人!
再次聽到這種說法,劉泠深惡之。
她嘴角揚起冰冷弧度,「那你算什麼?他心機也許深,但輪陰暗絕對玩不過你。我和他的感情如果出了問題,我會當面去證實。而你在這裡挑撥離間,就很有格調麼?為我好,我們之間有那麼深刻的感情?一個男人,嘴碎成你這樣……呵,不管我和沈宴是哪路人,都和你絕對不是一路人!」
「……你!」陸銘山臉色難看,他知道劉泠有時候說話惡毒,可他從未直面過,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劉泠會這樣對他。
而劉泠嘴毒起來,根本沒打算這麼快就結束對他的反擊,「我不知道沈宴有未婚妻又怎麼樣?他不告訴我,自然是沒必要告訴我。我完全信任他的判斷,我接下來就去找沈宴,你看著吧,我們一點問題也不會有。而你這種人,現在走不到我們這一路,之後也永遠走不到。」
陸銘山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因為憤怒,青筋抖動。他眼底的火焰無法克制,因劉泠踩到了他的痛處。
他這樣的人。
他什麼樣的人?
就算姓陸,可在十幾歲前,在回到陸家前,他不過是讀了幾本書的鄉下小子。
到鄴京,人人瞧不起他,陸家的人根本不想認他。
那時他看著劉泠,她如明珠般照耀他的世界,她在他狼狽中拯救他。
但本質上,陸銘山和沈宴、劉泠他們,確實是不一樣的。
那些身份尊貴的貴族,從小受良好的教育,有專人指點他們的禮儀。就算劉泠和沈宴的經歷各有瑕疵,他們也是真真正正從貴門長大的。
陸銘山在努力提高自己,他刻意忘掉過去,他迎合名門的生活步調。
但有時候,他也會想,在那些人享受條件優渥的少時生活時,他在做什麼呢?他正在憂愁來年的莊稼收成,可否養活他和母親……
他們不是一路人,永遠也不會是。
這更讓陸銘山痛恨!
而劉泠,強硬地堵住了陸銘山的挑撥後,就毅然決然離去,並決定若非必須,她再也不想見到陸銘山了。
而關於沈宴……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天幕。
「郡主,要婢子幫您問問羅公子麼?」侍女的作用就體現在這時候,羅凡不是說一直跟著沈宴麼,那總能提供些沈宴的過往經歷來聽聽吧?
但是劉泠沉默。
她在回想她跟陸銘山說的話,她也在回想她和沈宴相識的一幕幕。
她慢慢道,「叫羅凡來一趟吧。」
羅凡作為錦衣衛,他是不能隨意出入長樂郡主這邊的。好幾次的頂撞郡主,都是靠著劉泠的心不在焉給混了過去。他想見郡主,當然可以,但得郡主同時願意見他。
在對劉泠感情幾經反覆後,羅凡現在對劉泠大約抱著……好感。經過沈大人的懲處,他都不怎麼敢往郡主身邊湊了。
誰知道,他不過去了,劉泠反過來常叫他過去。劉泠的理由簡單又強大:沈宴手下的那些錦衣衛,她只能叫出羅凡一個人的名字。
……那是因為羅凡總往她跟前跑。
平時被郡主指揮做點事無妨,但最近,沈大人和郡主之間氣壓這麼低,羅凡一聽郡主又小他,臉就變苦了。
因為每次回來,沈大人都會用更重的活來罰他。
羅凡無奈,沈大人你如果不想我過去,你就跟郡主明說啊,你又不說,郡主她不知道啊!
再一次被劉泠叫去,羅凡路上跟來喚他的靈璧姑娘道,「郡主又打聽沈大人今天的行蹤麼?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沈大人每天的行蹤很單調,根本沒什麼值得說的啊。」
「哼!」
「……姑娘你哼我幹什麼?」
「哼!」
「……」
羅凡見到郡主時,劉泠在窗前站著發呆。羅凡發現郡主很喜歡站在窗前出神,她目光盯著院中空地,不管是哪裡的屋子,不管是怎樣的布局,她都在看著院子。
羅凡幾次隨著她的眼神往窗外瞥一眼:一個暫居一兩天的院子,有什麼值得看的?
但他身為錦衣衛的直覺,每次又忍不住盯著郡主看的地方研究:那裡有什麼在吸引她,她的眼神空洞又執著,還藏著無以訴說的難過,情緒韌成一條鋼線,像被什麼所牽引。
若非院中實則尋常景物,羅凡真要懷疑她打算上個吊跳個樓玩玩。
在羅凡思緒紛亂的時候,劉泠已經回過了神。侍女們等著劉泠從羅凡口中刺探沈宴,但是劉泠說,「告訴我沈大人接下來幾天的行程,我要見他。」
侍女想:唔,也許郡主覺得外人的話說不清,打算自己跟沈大人談,這樣更好。
可是劉泠再次讓她們意外,「我要給沈大人送禮物,我要跟他和好,我必須得能見到他。」
咦?郡主你不問那什麼未婚妻的問題了麼?
羅凡很敏感,感覺到郡主侍女的奇怪態度,再加上郡主又在為難他,便苦笑答,「郡主,泄露沈大人的蹤跡……你這樣,沈大人會殺了我的。」
「你不說,我會殺了你。」
「……」
「乖,」劉泠察覺到她的形象太暴力,怕羅凡被她嚇退,便勉強柔和了語氣,「你的沈大人從此由我照顧,你該感謝我才對。」
「……郡主你真的要……沈大人啊?」
「我看著像是開玩笑的麼?」劉泠哼,「如果我搞定沈宴,說不定就能在這段路上,跟沈大人過一個愉快的七夕佳節。」
「你不會。」羅凡說得肯定。
「嗯?」劉泠眉頭輕輕一跳,冷厲的眼神放在了羅凡身上,氣勢逼人,大有羅凡如果給不出一個理由、她絕對不放過這個少年的架勢。
少年的笑在臉上大大咧開,促狹道,「因為按照沈大人的計劃,在七夕前,我們早就到鄴京了。」
劉泠愣了一下,心裡默算時間。不錯,如果按照現在的速度,等過七夕時,他們大概都回到鄴京十天左右了。
劉泠心裡主意更定:回到鄴京後,沈宴會比現在更沒時間。而在那裡,沒有沈宴的默許,就算是郡主,劉泠也不可能天天找人談心。她再不搞定他,可能就錯過他了。
她心裡一直記掛著未婚妻這事,但同時,她也想,她要沈宴。
也許她天性並不敏感,所以才沒有意識到母親的脆弱,把母親一個人丟在那裡。總是從五歲起,劉泠成了一個想得很多的人。
她在腦海中,不停亂想。未婚妻這個詞,讓她痛恨又難過。
可是她對自己說,我要沈宴。
沈宴對她說,你不知道,我會保護你。
她想她確實不知道,她還有很多不知道。她那麼不了解他,他又不跟她說……
停!
壓下去腦海里千萬種不同的聲音,劉泠要求羅凡,「你隨時給我傳信,我要見沈宴,一時一刻都等不了。」
「好、好吧。」羅凡無奈點頭。
好在他只是一個跑腿的,劉泠真沒把他當萬能人用。劉泠自有自己對付沈宴的辦法。
期間,陸銘山不待沈宴和劉泠再有別的東西,連夜帶著岳翎離開。他來時是風光佳公子,走的時候狼狽如逃竄。甚至對於他的離開,沈宴根本不在意,劉泠也沒有放在心上。
劉泠一邊難過未婚妻,一邊想跟沈宴重歸於好。
沈宴不見她,但總見她的侍女吧?
「郡主,你可能又失策了。絕食抗議,沈大人聽了,就笑了一下。」靈犀靈璧來回話。
劉泠眼睛微亮,「他笑了?什麼樣的笑?覺得有趣的笑?還是意味不明的笑?是無聲地笑,還是笑出了聲。他笑得好看麼?」停頓下,她從榻上爬下,拿紙筆跟侍女確認,「他笑的時候,笑意有到眼底麼?他眼角下那道疤是不是也變得更魅惑了?」
劉泠歪著頭想半天,一本正經地跟侍女討論,臉色冷淡,眼睛卻一亮一亮的,跟星星似的。
「他胖了還是瘦了,他除了笑,還有別的動作麼?」
「……」侍女被郡主的熱情給嚇呆了,半天才小心問,「郡主你沒事吧?」不就是沈大人笑了一聲麼,至於這樣麼?
沈大人氣場那麼強,又長得那麼英倫。又怕沈大人給她們釋放冷氣壓,又怕郡主誤會她們愛慕沈大人,傳話的時候,侍女們根本沒怎麼敢抬頭看啊。
哪裡知道沈大人一個笑,在郡主這裡意義這麼豐富?
劉泠手支腮幫,嘆口氣,「我是生病了,我得了『沈宴饑渴症』,他再不抱抱我親親我,我覺得人生簡直無望,活著好沒意思。」
靈犀皺眉,「人生無望?可是郡主你上次傳話說你不想活了,也沒見沈大人如何啊。」她偷看郡主臉色,「郡主,沈大人好像沒那麼喜歡你,不然算了吧?」
畢竟沈宴有個未婚妻的事,郡主還沒過問!
「你知道什麼?」劉泠冷眼瞥她,「沈大人怎麼沒理我了?他當時不是說『隨她高興』麼?他是有反應的,他在關心我……」看侍女們一臉「郡主你真的瘋了吧」的表情,劉泠有些煩躁,「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理解不了我的感情,就不要試圖解釋!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繼續做好了!」
又一天晚上歇息,沈宴往自己住處走去,幾個下屬跟在他身後匯報事情。
青年眉目冷然,伸手不自覺揉揉眉心。進屋前,他餘光看到幾個侍女躲閃開的影子。那影子一晃而過,卻掃清了沈宴一天的疲憊。
又來了。
他眼中有了暖光。
劉泠又帶給他什麼驚喜?
那點兒小事,因為劉泠的不專業,已經被沈宴重新導回了他的計劃中。過了幾天,他就沒那麼生氣了。
但是沈美人從小驕矜到他,他還沒主動追過姑娘。
正踟躕如何跟劉泠和解,劉泠就湊了上來。
她的小動作,全逃不過沈宴的眼睛。
他生了趣味,她能有多少手段?能做到哪個地步?
錦衣衛跟在沈大人身後一起進屋,仍接著外面的事情匯報。沈宴將屋中一掃,就看到了窗上一盆花下面壓著的信封。
在屬下各異目光中,沈宴走到了窗下,把信抽出來。
他一邊聽著錦衣衛最近任務的進展情況,一邊看著信。
這是一封劉泠寫給他的……情書?
洋洋灑灑,通篇是對他的仰慕之情。
沈宴翻了翻,嘴角抽動。他不用看完,都能想像到劉泠那個口氣。
神色坦然正直,再沒下限的話,她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
寫情書對她來說更是小意思。
誰能想像呢,長樂郡主眼高於頂,冷若冰霜,卻三番四次地撩撥他。
若不是親身經歷,沈宴也不信。
在錦衣衛眼中,便是不苟言笑的沈大人,看一封信,看得……滿目柔情?
這真可怕!
劉泠由一日三封信,改成五封、十封,她恨不得坐在沈宴窗下去寫情詩給他。
可是沒看到效果啊!
劉泠自言自語,「我太矜持了麼,沒讓沈大人看出我的濃濃愛意?」
「……」又被偷偷摸摸叫來聽郡主追夫計劃的羅凡要給郡主跪了:您還矜持?!那世上還有不矜持的人麼?!
如果喜歡沈大人的那些姑娘們都像長樂郡主這樣戰鬥力可怕,沈宴肯定招架不住啊。
劉泠靈感一閃,「要不唱曲子去表愛意?」
羅凡被她的奇思妙想嚇得小臉煞白,「不不不!沈大人一定會殺了我的!」
「為什麼要殺你?」劉泠奇怪。
「……大概因為我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劉泠一笑,「我就知道沈宴會喜歡我的。」
「郡主你是不是誤會了?」羅凡驚,「您冷靜!千萬不要衝動!」
想像郡主受他啟發,抱著一張琴,去沈大人窗下唱情歌,勾搭沈大人……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像!
羅凡費勁口舌,才說服郡主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劉泠已是滿臉不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為什麼不乾脆把沈宴給綁到我床上,讓我給睡了?」她一眨眼,若有所思,「啊,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羅凡現在很是痛苦,他終於發現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受郡主脅迫,幫郡主來出主意。現在騎虎難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沈大人被郡主往死里坑……
羅凡咬咬牙,「沈大人平常不見郡主,總有不平常的時候吧……」
「你指的是洗澡時間?他防著我,沒用。」
原來郡主已經嘗試過了啊。
羅凡心裡默想,聽劉泠突然一拍桌子,「他吃飯不見我,睡覺不見我,那還有如廁時間吧?他不可能成了仙不如廁吧?」
「……」羅凡的臉憋的紫紅,又想給郡主跪了。他支支吾吾,小聲道,「那、那個不光是沈大人,還有我們一幫大男人……」
他說的不好意思,實際是想表達郡主你這樣堵人,讓我們也很不好意思啊。
劉泠偏頭一想,漠著臉,「我追我的男人,你們如何,隨你們的便。」
看羅凡大汗淋頭,她眯眼,「你要阻止我?」
「……不敢。」
所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如廁的地方,有個美麗的郡主等著跟沈宴約會!
劉泠何等強悍的心臟。
吃飯堵不到人,睡覺堵不到人,就是你也不方便,但大家都知道我在等你,你會不來?
這是在快到鄴京的路上,各種不方便,在野外方便,男人哪有那麼講究?
劉泠就能大刺刺站在小棚外,忍著難聞的氣味,抱著給沈宴準備的禮物,等沈宴來見她。
她堵住了男人如廁的路,大家一看郡主的模樣,美人如畫,哪裡好意思繞過她去後面的小棚方便?
不說大熱天的味道不好聞,被美人聽到不該聽的聲音,那臉也丟盡了啊。
郡主的侍女們紅著臉遠遠躲開,這一刻好像裝作不認識郡主。
而沈宴剛在涼棚下入座,喝一口茶,就被苦著臉的錦衣衛來告狀。
大家的眼神很明確——「沈大人你能管管你家那個瘋子麼」。
沈宴口中那口茶甚是無味,難以下咽。
他青著臉,到底是出去,打算把劉泠拉走,不要妨礙別人。
劉泠頂著大太陽也甚為不舒服,額上沾著細汗,但她一想到沈宴肯定會來找她,她又覺得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也許他有未婚妻。
她要沈宴能說服她。
她要他跟她主動說清楚。
而在此之前,她要克制自己對他的懷疑和厭惡。她想沈宴是這樣一個感情潔癖的人,他連她跟陸銘山的事都不想摻和,他怎麼可能自己亂來?
她相信他不會玩她。
一方是帶著惡意的感情,一方是保持信任的理智。它們一直在拔河。
好在劉泠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背負著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活下去。
她的感情是負面的,她的理智告訴她應該如何而她現在,就靠著拔河後的力氣,等著沈宴。
沈宴終於向她走來了。
快到鄴京了,為了方便行事,他已經不穿常服,換上了官服。
飛魚服與他冷冽沉著的氣質相貼,他向她走來,姿勢拔如劍,步調很大。她一一掃過他的肩、腰、長腿,看夠了,目光才落到他臉上。
她是如此眷戀他,以致被沈宴拖走,都完全沒反應過來。
沈宴拉著劉泠一陣疾走,他沉思著該怎麼教育她。他拉她轉到了沒人看的柳樹後,回過身。嘴才張開,就僵了。
因為在他回身時,劉泠靠在樹上,特別自然地抬手,摸上他的臉,「你真好看。」
一眉一眼,都深邃而悠遠,有旁人沒有的魅力。
他身上的那股氣質,讓他光是站著,什麼也不做,劉泠也願意欣賞。
沈宴攢眉,他對此沒感覺。但劉泠下一句話,就讓他有感覺了。
劉泠的手放在他唇上,眸子平淡,「我想念你。」
她的手摸著他唇角,一點點勾勒。她的眼眸抬起,看到沈宴的黑眼睛一下子暗了。
劉泠說,「我們和好吧。吵架的事,等有心情了再做,好不好?」
沈宴沒說話,劉泠溫情脈脈地等了半天,漸不耐煩,她抬眼,看到他臉色發白。
沈宴這冷淡自持的樣子,完全也不像有和好意味的。
劉泠放在他面上的手僵住了,有些顫抖。她心發涼,抿了唇。
她覺得茫然又害怕。
沈宴真的不要她了?
他說的暫時不聯繫,只是客氣話,實際是永遠不要聯繫的意思?
劉泠的臉色難看,不想再看沈宴一眼,轉身就想走。
她的手腕被沈宴拉住。
他的聲音很低,「我不太舒服。」
「……」劉泠回頭,看到他蒼白的臉色,「你……」
她才吐了一個字,就見沈宴鬆了拉她的手,咳嗽一聲。她看到他擦嘴角時,手上的血漬……
換劉泠拉住了他手腕。
劉泠驚嘆,「我何德何能,竟然能把你氣吐血。」
她已經不生氣了。
沈宴有些累,手臂被劉泠自然而然扶住,扶他靠在樹上歇一歇。好了一些,他才道,「不是被你氣吐血的,是胃出血。」
「我知道,」劉泠拿手摸他的額頭,語氣平靜,「你還能堅持麼?願意被你的手下看到你因為不按時吃飯而脆弱地吐血麼?」
「……」
「看我幹什麼?這除了能證明你飲食習慣不健康,你還能證明別的麼?」劉泠頓一頓,「當然,還可以證明你離不開我。」
沈宴抬眼皮看她。
劉泠嘴角微翹,向他湊上來,眼裡得意洋洋,她篤定而自信,「沈宴,只有我能逼你正常吃飯,對麼?」
「沈宴,你飲食不正常,既有你不作不死的原因,也有我不在你身邊,你很難過的原因,對麼?」
「沈宴,你很是想念我,對麼?」
「沈宴,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她在沈宴虛弱十分,傾前身子,吻上了靠在樹上閉眼假寐的青年。
太陽光斑從頭頂層層樹葉影子裡篩選而下,浮動在青年白色的臉上。少女一聲比一聲強烈的問話,他如沒聽到般。但她柔軟芳菲的唇瓣與他貼上,他的眼睫顫著,睜開了眼,幽黑一片。
他側了側頭,下巴卻被劉泠定住,重新把他臉捧回去。
劉泠眼睛明亮。
「難得見你弱勢的樣子,真是讓我忍不住想欺負你啊。」
「……」
「乖,張嘴,讓我親親你。你的味道真好……」
「劉泠!我在難受!」沈宴咬牙切齒。
「可你不是要我幫你掩飾麼?那我收點福利,有什麼關係?」
「……等我……」
「乖,我知道,等你好了,你要欺負回來。」
她仰頭,沖他露出笑。沈宴一怔,她的笑容乾淨而明朗,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笑。
劉泠不常笑,笑也是帶著陰鬱。
她過得不開心,從來沒體味過真正的美好。
而現在,她終於露出了這樣好看的笑……
沈宴一晃神間,就被劉泠徹底壓制,占了大大的便宜。劉泠親昵地親吻他,像要擁抱整個世界。
能欺負沈宴的機會不多,她要好好把握。
劉泠心裡是那樣舒暢:她已經想通,剛才沈宴一開始不說話,是他驕傲所致,他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
但是他最後跟她說了。
所以在沈宴心裡,已經開始把她划過去了麼?這真值得驚喜。
兩人唇與唇相貼,情意綿綿,沈宴聽到劉泠低低的話,「沈大人,你不知道,我也可以保護你。」
沈宴身子輕輕一顫。
劉泠也沒有欺負沈宴多久,畢竟這是一個病人,胃還在不舒服著。
下午上路的時候,她借著自己的強勢,硬把沈宴拖去了馬車。她大言不慚,一副「我已經藥倒沈宴,我要他陪著我,你們能把我怎麼辦」的無賴架勢,與目瞪口呆的眾人對視。
大家能怎麼辦呢?沈大人都被郡主拐上馬車了,同車的侍女都被趕下來了……
只是胃出血,不至於擊敗沈宴。但在劉泠的強制下,她要照顧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拒絕的力氣。
被劉泠拖上馬車,吃了些糕點填肚子。威脅沈宴枕在她腿上睡去,劉泠小聲吩咐侍女,要錦衣衛掌握時間,晚上得到鎮上,她得給沈宴找個大夫看看。
沈宴這一睡,便是一下午的時間。他確實不太痛快,又從沒被人如此小心珍視。懷著複雜的心情,竟也在顛簸的馬車上沉沉入睡。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掌燈十分。
他從床上鯉魚打滾般坐起,第一時間探了所處環境。
並不算亮的窗下燭火,暖宜的爐香,藥香、米粥香……
沈宴出了裡間,看到白衣姑娘蹲在爐火前,專注地拿扇子給藥粥扇著火。
她神色卻時有飄忽。
「想什麼?」
「想沈宴什麼時候娶我。」
劉泠說完,手一停,回頭看來。
沈宴站在她身後,靠著旁邊柱子,低眼看她。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傾向,就是靜靜地看著她。
劉泠遲鈍半天,才站起來。她站起來,就已經站到了他面前。
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到他懷中了。
劉泠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
屋中更靜,劉泠入神地看著沈宴,他的目光也在追隨她。
那種強烈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戰慄……劉泠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
沈宴伸出手,向著她,「來。」
「你來。」
她的心若跳到地上般,砰的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