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早上推門進來的時候發現初春的房間亂糟糟一團。
「這是咋了?」路遙揉著惺忪睡眼,「我還納悶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沒想到是起床收拾東西了,準備去哪兒?今天還有課。」
又不是周末和節假日,也沒法出去旅遊,不知道托著兩個行李箱做什麼。
初春在低頭翻著抽屜。
這裡的公寓住了好久,留存的東西也不少,翻著翻著,找到以前上學那會兒的舊物,她沒怎麼看,直接往垃圾桶里扔。
路遙去晃初春的胳膊,「怎麼不說話,你收拾這麼多東西幹嘛去……」
話音落下後,路遙猛地反應過來。
初春上次說過。
她要出國看病?
那謝宴怎麼辦。
戒指還在那裡,求婚什麼的還沒開始呢。
「這邊的東西還挺值錢,找機會的話就捐了。」初春用手機譯音道,同時手指著地上的物品,「這些是之前買的小玩具,都是新的,可以送給班裡的孩子。」
路遙:「你要走嗎?」
初春點頭。
路遙:「那……」
初春:「已經和我媽說過了。」
路遙張大嘴巴,久久緩不過神來。
昨天看程晚靜涼涼,路遙還挺高興的,怎麼事情突然變成這樣子。
「那謝宴咋辦?」她忍不住問道。
「回來再說吧。」初春譯音道,「我現在只想開口說話,一直都想。」
尤其在程晚靜說她無法和謝宴肩並肩的時候,她那時候,好想要發出聲打程晚靜的臉。
「可是,這是兩碼事,就算不能發聲,你和謝宴也可以……」頓了頓,路遙看到初春眼神里的暗淡,「你不會覺得謝宴是嫌棄你吧,怎麼可能,他不是那種人。」
「和他沒關係,我只是想試著成為正常人。」
「那……也挺好。」
不管初春怎麼選擇,路遙都很支持她,只不過因為沒能求婚,略感遺憾。
不過這妮子性格一直這樣,也沒什麼好堅持的,路遙幽幽地嘆了口氣,幫她收拾房間。
初春的兩個行李箱並不是放行李的,放的全都是她準備送出去的物品。
至於衣物首飾什麼的,她一樣沒帶,新買的求婚戒指老老實實呆在盒子裡一動不動。
走得頗為匆忙,初春要做的事情還不少。
去療養院看望奶奶,去學校離職,還要去把首飾捐了。
初奶奶上了年紀,身體患病,因此一直呆在高級療養院,由專業護工照料著,周圍還有同歲數的老頭老太太,一個人住這裡倒不感到寂寞。
初家的事情,初奶奶還不知道,初春也沒說,就比劃自己要去外面看病。
奶奶一臉和藹地點頭,「一路平安,早點回來。」
老人家歲數大,記憶力不好,卻對她的手語記得很清楚,不禁讓初春唏噓,走之前好好叮囑護工一番,又給奶奶續了住院費用。
來到朝陽學校,去自己和路遙一起帶的班級,看著那幫熟悉的小面孔,初春還是有點捨不得的。
她發給班裡每個同學一個小禮品作為紀念。
「初老師要走了嗎?」有小孩提出疑問。
「是啊。」路遙幫忙回答。
「她要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挺久的吧?」
路遙也不知道去多久,望向初春。
初春笑了笑,【不知道,可能幾個月吧,反正會回來的。】
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有親人也有朋友,不可能永遠不回來。
「能不能不走?」小孩子天真地仰起臉,「我們會想初老師的。」
初春給他們帶的最後一節課,沒有講課上的內容,也沒有做遊戲,只是一個班二十來個人談天,會說話的就一直纏著她,不會說話的,也在旁邊用依依不捨的眼神看著。
朝陽學校教資一直稀缺,經常有干三兩個月就走的老師,導致學生們總是很乖,生怕是因為自己的問題把老師氣走。
初春解釋自己是去外面看病,等治癒過後會回來的,學生們才稍微放下心。
他們還等她回來。
送初春離開學校前,路遙叮囑:「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哎,我都在瞎擔心什麼,有那麼好的家人,一定不會受委屈的。」
至少不會像現在在初家這樣。
更不會像從前那樣,沒什麼尊嚴地去追逐一個人。
路遙感慨:「等你哪天治癒,可以說話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一定非要在這裡做老師。
選擇這個專業,還不是因為身體原因,迫不得已留下來的。
【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初春笑了笑,【但我覺得教他們也挺好的,不鬧騰。】
「那好,我等你回來。」
…
工作之餘,衛准興致勃勃地問謝宴:「咱們四個,是不是挺長時間沒一起吃飯了。」
謝宴不為所動。
「你沒聯繫過初春嗎?」衛准又問。
「沒有。」
「嘖嘖,你還真的是放心。」衛准聳肩,「朝陽學校二班的男老師,上回不是還和初春合過影,兩人平日裡教學生免不了接觸。」
謝宴手中的黑色鋼筆尖一頓,「所以呢。」
「我可沒有暗示你被綠的想法。」
「你明示了。」
「……」
行吧。
衛准也不當心機小綠茶了,「說白了我是為你好,雖然初春很喜歡你,但也不能一直讓人家女孩主動,她那性格,也不好意思打擾你。」
謝宴沒搭腔。
「她是不是約過你,然後你都說沒空?」衛准又問。
被說到點子上,謝宴確實沒法反駁。
之前她約過他幾次,一次是委婉地表示想看電影,另一次被路遙教導,喊他宴哥哥吃飯。
近段時間,沒聽到關於她的任何動靜。
「手機給我,我幫你給她發個信息。」衛准伸出手,動作和路遙幾乎一致。
謝宴沒答應,輕描淡寫,「你想找她們的話,待會去學校就行了。」
「有沒有搞錯,什麼叫做我想,我是幫你的好嗎……」衛准頂著鍋蓋說了這麼一句後,迅速離對方間隔兩米,免得挨揍。
謝宴倒是心平氣和,接到一個商務電話,先去處理了。
約飯這事,兩人都沒急。
路上,還在談著其他事。
直到去了學校,等半小時沒見到人影,才意識到不對。
「咋回事啊,這兩人今天有什麼活動嗎,不行,我得給她們打個電話問問。」衛准邊說邊摸出手機,「……餵……遙遙啊。」
謝宴來到傳達室,向保安打聽事情。
「臥槽——!」衛准那邊,連滾帶爬地走來,「初春離職了!」
這邊的保安大哥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說:「初老師都離職好多天了。」
謝宴道了謝,回頭往停車處走的時候,神色依然平靜,「只是離職,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僅是離職。」衛准驚詫地跟過去,「遙遙說,初春……她今天晚上要離開安城了。」
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衛准又分析道:「不過她好端端地幹嘛離開安城,一定是她們在開玩笑,要不你給初春打個電話問問。」
因為初春無法出聲,從來沒有和朋友通過話。
這會兒時間緊急,只能打電話提醒。
謝宴撥出她的號碼,兩秒後,聽見一道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依靠手機譯音的初春竟然關機了。
難道她真的要離開安城?為什麼在此之前不通知他們一聲。
謝宴握緊掌心,眼底逐漸泛起波瀾。
沒猶豫太久,他擰開車門,對後面跟著的衛准說:「上車。」
「去哪?」
「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