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中夾雜著雪花飄飄悠悠地掉落。不到片刻，地上就濕了大片。
本來平整的校場，被雨水一澆，被馬一踩，到處都是泥，濺得人馬都是一身。
陣對亂了一下，幾個傳令官來回傳著軍令，各曲長也是極力恢復隊形，最終也把對陣調整過來。
冒雨繼續練下去了。
往常訓練，有一兩個時辰也就是結束了。
可是今日十分奇怪，都過去兩個多時辰了，曹萬節都一點叫停的意思都沒有。
眾人累得氣喘吁吁地，雨夾雪的天氣，寒冷異常，被雨水澆濕的衣服搭在身上，那叫一個難受。
這麼高強度的訓練，很多人都支撐不住了，就有好事的讓曹安過去問問，什麼時候能休息一會兒。
從訓練開始，曹安就一直跟著曹言來著，曹言跟著他們練隊列，他也跟著練隊列。
不過他的眼睛卻從來沒離開過曹萬節身上，雨水淋在她身上，他擔心，天氣這麼冷，他更擔心。
後來看見雪青打著把傘過來，心裡才稍稍安慰了一些。可是內心依然懊惱的不行，要是他在她身邊多好啊，這麼冷的天，她也不多披件衣服？
本來他就想到乾爹身邊去，既然眾人推舉了他，便立刻小步跑著到了曹萬節跟前。
曹萬節一抬眼，就看見曹安跑著過來，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濕了，臉上也不知從哪兒摸了幾條黑，那虔誠中略帶興奮的小眼神，乍一看過去，還以為是一隻花皮的小狗奔向自己的主人。
她本來滿臉嚴肅，看見他那模樣，也心也忍不住軟下來。
聲音也溫柔了幾分，「你過來這兒幹什麼？」
曹安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小聲問：「乾爹，你冷不？」
曹萬節甩開他，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這像什麼話？
「你不陪著曹言，怎麼上這兒來了？」
曹安嘿嘿一笑，「就是兄弟們讓我來問問，咱們今天訓練什麼時候結束，大傢伙都餓了。」
曹萬節道：「怎麼？都想歇歇了？」
曹安點頭，「都累壞了，要不先歇會兒，吃了飯再開始。」
曹萬節沉吟片刻，居然點頭道：「行，那就歇歇吧。」
有了她這句話，傳令官立刻傳下令去，校場上的兵丁很多立刻如一灘爛泥，都攤在地上。
曹成見曹萬節臉色不好，忙大聲呵斥道：「都起來，你們幹什麼呢？打起精神來，韃靼大軍都要逼到家門口了，你們這死樣子像什麼話？」
攤在地上的兵丁慢慢爬起來，但也有不想的，索性倒在泥中，四仰八叉的，還有人嘴裡大叫著：「啊——啊——啊——」
這也是身體太累，叫幾聲緩解一下。
曹萬節對曹成道：「叫人準備好吃的，先給這些人灌點薑湯下去，免得一個個都生病了。」
曹成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都督還是知道疼人的。」
曹萬節哼一聲，疼人？一會兒就讓他們知道她到底會不會疼人了。
廚房裡大鍋上熬著一鍋鍋的薑湯，孫大廚一邊往灶上添著柴，一邊罵：「這好好的非得下雨天訓練，練就練吧，還巴巴的熬什麼薑湯，軍里這麼多人，這得廢掉多少姜啊？」
有人勸，「行了，都督讓做趕緊做吧。」快眼看書 .ku
鍋里的湯煮沸了，他們拿大桶一個個都裝好了，冒著熱氣的薑湯被抬出去，不一刻就在軍中發放了一個遍。
曹安也喝了一碗薑湯，心裡惦記著乾爹有沒有喝，準備親自給他送一碗過去。
他端著碗剛要營帳門，忽然聽到後面曹言叫道：「喂，曹安，你上哪兒去？」
曹安皺眉道：「我要做什麼，還得跟你說嗎？」
曹言哼一聲，「你打量我不知道嗎？你不就想去巴結我三叔嗎？我可告訴你，你就算是我三叔的乾兒子，那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無論如何也大不過我去。」
曹安有些煩，「我從未想過要大過你。」
他只想留在曹萬節身邊，好好照顧她，哪怕一輩子端茶倒水，打傘做飯，他也甘之如飴。
就像當初徐鍇對他娘一樣，那份忠誠和那份喜愛，就是要了他的命都沒問題。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反正就是一時一刻也不想離開她，在親衛營里陪著曹言的這些日子，真讓他度日如年啊。
若不是為了曹萬節吩咐，他寧可上馬廄陪「黑鬼子」，也不願陪他。
曹言這會兒氣得鼻涕泡都流出來，他跟他說話，這小子卻在神遊太虛？
那眼神飄忽著，也不知道想什麼呢。
他冷笑道：「小子，你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吧。」
他手一揮，皮小五幾個就出現在他身後。
皮小五嘻嘻笑著：「曹安，聽說你身手不錯啊，咱們抻量抻量啊？」
曹安冷冷一笑，「我可沒那個空，我要給乾爹送薑湯去。」
皮小五道：「這可不敢勞煩你，府里有香秀伺候呢，最不濟還有雪青，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戲子。」
本來這些親衛是曹萬節身邊親近的人，也不敢對付都督的乾兒子。
主要曹安身份太低，一個戲子出身的小毛孩子，靠著拍幾次馬屁，就壓了他們一頭，自讓人看著不順眼。
曹安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輕笑道：「皮爺說的這叫什麼話？身為兒子，伺候自己爹也是應該的。別人做什麼我可管不了，我自己盡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他說著準備邁步往外走，而與此同時，皮小五出手如電，探手抓他肩頭。
曹安不動聲色，身子往下一矮，隨後後腿一蹬，來了一個「野驢子踢檔式」。
皮小五以為自己這一把肯定能抓住他，可轉眼下面就挨了一腳，正中要害。
他疼得汗珠子直冒，暗罵一聲，這小崽子是屬驢的嗎？這後踢腿他媽的又狠又准，這是打算叫他斷子絕孫嗎？
曹安也不回頭，只微微笑道：「皮爺，我著急走，實在對不起了。」
皮小五臉都走了形了，蹲在地上，話都說不出來了。
曹言忙過來扶住他，幾個親衛衝過去把曹安團團圍住，有人道：「小子，你當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曹安面色一點不變，他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放，「你們要找麻煩嗎？」
幾人不說話，就等著皮小五下令了。周圍一些人，抱著肩在那兒瞧著，大有等著看熱鬧的意思。
也就是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呼叫：「韃靼人襲營了——韃靼人襲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