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鳶怔了下,很快便反應過來洛清漪口中的人是誰。
莫名的,心跳又亂了拍,不受控制。
時鳶垂下眼,遮住那雙澄亮的眼,目光泄露出些許茫然。
安靜了會兒,她將蛋撻重新放回柜子上。
見狀,洛清漪發覺她情緒不對,走到床邊坐下,關心道:「怎麼了?」
時鳶扯了扯唇,沖她笑了下:「沒什麼。」
只是她突然發現,一切已經越來越脫離她預想的軌跡了。
明明從前堅定不移的想法,現在越來越動搖。
她不能再這樣縱容自己下去,繼續享受他的好。
是她太懦弱了,只會逃避。
察覺到時鳶目光黯淡下去,洛清漪在心裡嘆了一聲,只能轉移話題道:「對了,昨晚的熱搜你還沒看到。」
說著,洛清漪把手機遞過去給她看。
一想到昨晚的幾條熱搜,洛清漪就覺得爽翻天了。
#時鳶造型#
#時鳶C.Y項鍊#
#送天價項鍊的神秘大佬#
#厘姿遭打臉休息室內發飆#
#厘姿辱罵助理#
最後一條熱搜點開,是一條模糊不清的視頻,但厘姿昨晚的紅毯造型還歷歷在目,一打眼就能認出是她。
低畫質的視頻里,有杯子碎裂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厘姿辱罵助理的尖銳罵聲,像個歇斯底里的潑婦。
厘姿的脾氣不太好這件事時鳶倒是聽說過。
常常不把助理當人看,打罵發火好像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厘姿背後的公司處理這些醜聞倒是頗有一套,幾年前好像就已經爆出過一次,但後來不知怎的就被壓了下去,網際網路沒記憶,時間一長,也就沒什麼火花了。
只是這次,風波好像鬧得格外大,視頻轉載破萬,公司連刪都刪不完。
昨天被厘姿蹭去的那波熱度,現在全都變成了她微博下面清一色的罵聲。
像是有什麼幕後推手似的,存心要整她,事態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洛清漪這會兒只覺得大快人心:「要我說啊,她這波純屬就是活該。人啊,不作死就不會死。」
時鳶倒是沒什麼情緒,她不想落井下石,卻也沒有聖母到要同情厘姿這種人。
她覺得有點奇怪,淡聲問了句:「視頻是誰爆出來的?」
「據說是曾經在她身邊幹過的一個小助理,後來實在受不了再給厘姿當丫鬟就主動離職了,誰成想厘姿這人心眼兒小,讓經紀人跟圈裡的通了個氣兒,讓人家找不到工作,逼到絕路上去了。」
一個小助理,也有本事將視頻的熱度推到這麼高嗎?連厘姿的公司都撤不下去。
時鳶斂眸,強迫自己別再深想下去。
洛清漪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還有件事情。昨天紅十字會那邊給我打電話,又有人以你的名義給他們捐款了。」
「這次又捐了多少?」
「還是一千萬。準確來說,一千零九十,又是你的生日。」
時鳶詫異抬眼:「還沒有查到真正的捐款人是誰嗎?」
整整四年的時間,每年都有人以時鳶的名義向紅十字會捐款。因為是海外的匿名帳戶,很難聯繫到帳戶的持有者。
洛清漪搖了搖頭,理所當然地猜測道:「應該就是你的某個狂熱大款粉絲吧。」
以偶像的名義捐款做好事積福,娛樂圈裡倒也挺常見的,畢竟有的粉絲是真的愛得深沉,有愛心不差錢的倒也不在少數。
不過數額如此離譜的,倒是第一個。
見時鳶還皺著眉,洛清漪忍不住勸她:「算了,反正也都是做好事兒,就別糾結了。」
畢竟不是哪個明星都能擁有一個這種壕無人性的真愛粉的。
說著說著,洛清漪又不禁幸災樂禍:「要我說啊,我要是厘姿,昨晚就趁著慈善夜多捐點款,說不準還能把自己洗白一點。估計她現在啊,氣得高跟鞋鞋跟都要踩斷了。」
洛清漪猜得確實八九不離十。
此時此刻,華悅影視辦公大樓里,已經可以用雞飛狗跳四個字來形容。
厘姿帶著墨鏡口罩,一路直衝公關部經理辦公室,整個走廊里都充斥著她因為憤怒而蹬蹬作響的高跟鞋聲。
門被一把推開,厘姿摘下墨鏡,正準備跟公關部興師問罪,就見沙發上坐著的除了公關經理,還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是公司的老總,李文華。
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厘姿扭著細腰走過去,擠出一個殷勤討好的笑臉。
「李總,我不知道您也在這......」
李文華卻根本不吃她這套,直接把手裡文件往桌上一摔,怒罵出聲:「我不是告訴你乖乖在家裡呆著嗎!你還跑來公司,是還嫌自己不夠涼?還是視頻熱度不夠高?」
厘姿被嚇了一跳,以前的囂張氣焰瞬間沒了。
「李總,我.....」
辯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文華怒不可遏地打斷:「你什麼你!你是不是想讓公司都跟著你陪葬!」
從沒見過李文華發過這麼大的火,厘姿此刻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連聲哀求,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李總,這件事是我的錯,看在我在公司呆了這麼多年的份上,您幫幫我.....」
李文華氣極反笑:「來,你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把裴氏得罪了?你告訴我,裴家那位看你不順眼,我還怎麼保得住你,整個北城誰保得住你!」
聞言,厘姿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她想起昨晚的慈善夜上,來給時鳶送項鍊的那位秘書。
果然....真的是裴忌。
到底是給公司賺了幾年大錢的搖錢樹,李文華罵完發泄完,只能恨鐵不成鋼道:「行了,你最近的行程先都取消吧。過了這陣風頭,要是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你還能在戲裡客串點小角色,女主角什麼的就別想了。」
厘姿一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李總!」
從女主角淪落成龍套角色,這無疑比殺了她更讓人難以接受。
厘姿還要說話,卻被李文華不耐煩地打斷:「好了,今天就這樣,你先回去吧。」
被打發出公司大門時,厘姿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昨晚砸東西時劈裂的指甲還沒來得及卸,此刻深陷在肉里,扣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許久,厘姿站在原地,拿出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她的聲音沙啞:「喂,有空嗎?幫我做點東西。」
厘姿說完,對面的人罵她瘋了。
她卻慢慢笑了,一張漂亮的臉變得扭曲而惡毒,透出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
「反正遲早得玩完,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在醫院掛了兩天鹽水後,時鳶的感冒徹底好了。
這兩天裡,時鳶的手機里一直都有收到裴忌發來的簡訊。
第一條是她醒來之後他不在的那天早上發的。
「早上臨時出差,已經叫你經紀人過去了。」
是在跟她解釋,他那天為什麼不辭而別。
時鳶看了,卻沒回復。
與其再給他希望,最後卻讓他失望,倒不如此刻再殘忍一些。
第二條是她出院那天早上發來的。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出院了?」
時鳶心裡一團亂麻,指尖在對話框裡打了又刪,最後只回了一個字。
「嗯。」
她的態度已經足夠冷漠,她想,裴忌應當也是知道了。
他那樣驕傲恣意的性子,怎麼會允許自己再繼續低三下四下去。
所以接下去的兩天,裴忌都沒有再發來簡訊。
這明明是時鳶想要的結果,可不知怎的,她卻高興不起來。
當日下午。
飛機準時抵達臨城機場,時鳶下了飛機,就直接坐車前往開機儀式現場。
影視城內,人頭攢動。
剪彩儀式上,時鳶站在邱銳旁邊,終於見到了這次電影裡的男主角,許瑾言。
去年憑藉著一部校園劇爆紅網絡,拿下一眾熱獎後就迅速躋身一線的新人演員。
時鳶也看過一部許瑾言主演的電影,演技確實出彩,不是所謂的偶像流量派,相當有潛力,最近也是風頭無兩。
臉就不必說,五官精緻俊朗,生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膚色白皙,身材比例也很好,有點小奶狗的感覺。
讓他在人群里更顯出類拔萃的是他身上的氣質。
用最近流行的一個詞,就是很有少年感。
《沉溺》的大部分背景是在校園時代,男女主也都是17.8歲的年紀,所以時鳶能明白邱銳選擇許瑾言的一部分原因。
剪彩儀式結束,時鳶換完衣服,正打算前往拍劇照的攝影棚,就被許瑾言在路上攔住了。
許瑾言似乎是有些緊張,白皙的臉微微泛紅,眼睛亮亮的。
「您好,時老師。我是許瑾言。」
時鳶笑了笑,嗓音輕柔:「你好,不用叫老師,直接叫我時鳶就好。」
時鳶的身上穿的還是劇組的服裝,素白的棉麻裙,款式雖然簡單,可穿在她的身上,莫名就多出了幾分別的味道,清麗動人。
她的妝容也淡,眉眼細長,笑起來時杏眸彎起,裡面像是盛了一汪清泉。
乾淨,明亮,坦蕩。
不像這個圈子裡他見過的那些人那樣的渾濁不堪。
許瑾言心神一晃,險些失了神。
一旁的經紀人察覺到,連忙偷扯了下他,對時鳶笑:「時老師,瑾言年紀小,不太會說話。您先忙吧,我們就不耽誤您拍劇照了。」
時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了句沒關係,便轉身走了。
目送著時鳶離開後,經紀人才轉頭,用警告的語氣跟許瑾言說:「我告訴你,把小心思收收啊。人家不可能會看上你這種年紀的小屁孩。」
許瑾言見心思被看穿,反而坦然一笑:「她也沒比我大多少吧。19和22,我覺著正好。」
經紀人頓時氣結:「你知不知道她....」
許瑾言笑著打斷:「知道,豫星娛樂的季總。不是沒公開麼,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經紀人氣極反笑:「誰告訴你只有豫星了?」
許瑾言挑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神色嚴肅了些:「還有誰?」
「總之你就別想了。再給你幾十年,你都比不上。」
晚上六點,第一場戲份順利結束。
晚上還有一場聚餐,是導演邱銳好幾天前就跟她說好了的,時鳶不好推辭,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就準備乘車過去。
剛一出門,蔣清就一臉急色地過來告訴她,車胎突然爆了。
事發突然,蔣清剛到臨城,也毫無準備:「時鳶姐,要不我現在再想辦法找一輛車過來?」
聚餐是七點開始,時鳶剛剛卸完妝發,出來得遲,一部分人已經走了。
等著新車過來,恐怕就要遲到了。
正當時鳶在原地思考對策時,一輛黑色保姆車緩緩從後方駛來。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年輕俊朗的臉。
「時老師,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見車內是許瑾言,時鳶如實答道:「是車出了點問題。」
許瑾言啊了聲,又溫聲詢問道:「那老師要不要先搭我的車過去?不然一會兒聚餐可能會遲到,聽說邱導最討厭演員遲到了。」
聞言,時鳶猶豫了下,卻沒立刻答應。
同劇組搭車,她擔心又會鬧出一些不好的傳聞。
片刻,時鳶柔聲說:「這太麻煩你了,我還是等車來吧。」
許瑾言心裡瞭然,隨即笑了笑:「沒事的時老師,反正我車上還有一位。」
話落,另一個腦袋從車窗里探出來,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時老師!」
是劇組裡的女三號,陳梓怡。
三個人搭車,總不至於傳出太離譜的。再磨蹭下去,他們就都要遲到了。
時鳶無奈,只好先上了車。
「那就麻煩你們了。」
許瑾言沖她笑了下,唇邊陷出兩個酒窩:「這有什麼麻煩,順路而已。」
一路上,車上氣氛倒也不冷場。
許瑾言很會找話題聊天,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陳梓怡在回應。
很快,車就到了聚餐地點的樓下。
許瑾言先一步下了車,繞到另一邊幫時鳶打開車門。
「謝謝。」
她的語氣客氣而疏離,許瑾言笑了笑,沒說什麼。
幾人一同走進飯店,時鳶也沒注意到,身後的角落,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靜靜停在那裡。
劇組聚餐一如既往的無聊。
飯桌上除了導演,他們這些演員,還有幾個投資商。
這種場合,女演員免不了是要被灌酒的,但時鳶不會。
她背後的公司是豫星,很少有幾個人不忌憚。
而女二號邱明嫣又是邱銳的侄女,誰也不會沒有眼力見到去灌她的酒。所以那些老總的目光便盯住了沒什麼後台的陳梓怡。
小姑娘涉世不深,沒幾杯酒就醉了,找藉口去了衛生間躲酒。
一個啤酒肚的老總隨後就端著酒杯緊跟了出去。
時鳶低著頭,沒關注周圍,注意力全程都在手機上。
對話框裡,聊天記錄依然停留在兩天前。
時鳶目光暗了暗,剛想關掉手機,屏幕卻忽然亮起來。
一條簡訊緊隨其後彈出來。
「下來。」
時鳶愣了下,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
她現在在臨市,又不是北城。
難道裴忌也來了?
時鳶抿了抿唇,來不及回他,直接拿上手機和包,悄悄離開了包間。
坐在對面的許瑾言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包間的門再次關緊。
時鳶腳步飛快地穿過走廊,剛要轉彎下樓時,旁邊的拐角處就傳來一陣說話聲。
女孩聲線嬌柔,語氣卻帶著哭腔:「劉總,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是陳梓怡的聲音。
男人卻根本不罷休,醉醺醺地道:「你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時鳶腳步一停。
這會兒在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她猶豫了下,還是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拐角處,果不其然,是包廂里那個剛剛一直在灌陳梓怡酒的老總。
男人拿著酒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拉扯著女孩,面目猥瑣又噁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酒杯塞進她手裡:「你不喝了這杯,就是不給我面子。你以後還想不想接戲了?」
陳梓怡哪經歷過這種場面,又驚又怕,幾乎快要哭出來。
下一刻,有人扯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拉到身後,拿走她手裡的酒杯。
「嘩」的一聲。
杯里的液體被盡數潑在男人臉上,乾脆利落。
男人被潑懵了,陳梓怡也頓時愣住,呆呆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時鳶唇邊帶笑,嗓音一如既往的輕柔:「劉總喝多了,該醒醒酒了。」
陳梓怡回過神,眼睛一亮,像是見到了救星。
男人低咒一句,酒意上了頭,根本沒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直接破口大罵道:「你他媽居然敢潑老子一臉酒?」
說著,男人揚起胳膊,就要一個巴掌落下。
時鳶剛想後退躲開,可身後還站著嚇傻了的陳梓怡,連躲都忘了躲。
她咬緊牙關,緊緊閉上眼。
預計的疼痛沒有到來,下一秒,骨節錯位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時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立刻睜開眼。
剛剛還囂張無比的男人被人扼住了手腕,臉上的五官因為疼痛而扭曲起來,嘴裡嗷嗷大叫著。
他的身後,裴忌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身型高大挺括。
燈光打下,照得他的面容冷峻而深邃,眼眸漆黑。
時鳶措不及防地怔住。
男人痛得理智回籠,叫罵道:「你他媽誰啊!居然敢打老子,你信不信我報警......」
裴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漠然地像是在看一團死物,聲線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裴氏集團,裴忌。」
男人愣了下,反應了幾秒後,瞳孔驟然收縮。
「裴.....裴....裴氏?!」
裴忌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還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他身上的戾氣實在駭人,男人額頭冷汗直冒,連聲道:「不...不....裴總...這是誤會...」
下一刻,裴忌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張名片,彎腰放在地上,指尖輕點了下。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看得人心驚膽戰。
他勾唇,聲線低啞:「記得打這個電話,奉陪到底。」
說完,裴忌便站起身,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女人身上。
他眯了眯眼,眉眼沉沉,透著些危險的意味。
時鳶不自覺屏住呼吸,怔怔地望著他。
下一刻,就聽見他低聲說。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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