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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莎車

2024-09-04 11:59:29 作者: 紫微流年
  日升日沉。閱讀

  一整天,他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如失去了操控者的木偶。

  迦夜視而不見,依舊打坐進食,傍晚還去集市買了一方素巾。入夜,她盤腿坐在寬凳上入定,以這種方式代替睡眠。

  當曙光再次映上窗檐,少年抬起頭:「你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微弱的光影下看不清眉眼,她的聲音清晰沉凝,有著與年齡完全不相襯的冷定:「別以為是什麼好心,我只不過有個習慣,即使利用也要對方心甘情願。我不在乎有沒有影衛,養一個閒人無關痛癢,所以無須戒心過重,反正你也沒什麼好損失。」

  「那時——為什麼救我?」

  沉默了半晌,她緩緩回答:「我也不是好人,但闖過了戰奴營和淬鋒營的人,不該是那樣恥辱的方式死掉。」

  那樣的污辱更甚於殺死一個人,即使是堅韌到極點,也有其不可忍受的底線,對這種精神保有一份尊重,如此而已。

  靜寂良久,少年再度開口。

  「謝謝你,讓我看清楚面對的是什麼。」他一字一句,「請你教我,怎樣才能做一個真正的殺手?」

  殺手,絕非光憑武技即可。

  不露痕跡的滲入,一擊必中的猝殺,全身而退的精謹。

  三者齊備才能算是合格的刺殺。弒殺營的新手永遠是折損率最高的,仗恃一腔血氣孤勇行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以為全憑銳氣就能成功,絕對是一種愚蠢。教中對於失利的殺手懲罰相當重,他們不僅任務失敗浪費了機會,更打草驚蛇,令再次刺殺倍加棘手。

  影衛與弒殺營又有不同,必須全面輔助主人執行任務,需要極好的默契,最基礎的便是說一不二的執行,影衛如同主人的一隻手,對命令不管理解與否都要去做。目前他的經驗太少,難以獨當一面,此行唯一能做的就是觀察揣摩。

  迦夜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以最簡短的方式解釋了此次任務。

  莎車國內隱伏的密探書信傳報,于闐國近日私下遣使暗會莎車國主,密謀共抗魔教,此事甚至有疏勒牽連在內。一旦三國攜手合盟形成密約,諸國之內教王扶植的大臣必受清洗,數年辛苦經營將岌岌可危,魔教聲威勢必大受影響。

  弒殺營尚未從兩年前的重創中恢復,同時狙殺多個目標相當吃力,況且樹敵過多引起各國震悚連橫相抗亦非上策,此行的分寸拿捏極是不易,相當燙手的任務。

  迦夜從地圖上抬起眼,微微一笑:「明日我們入城,謁見莎車國主。」

  莎車國王妃日前為國主誕下了公主。

  莎車國主大喜,舉行了整整三日的慶祝。燈火通明,豪華的宴會日夜不休,狂歡的氣氛從宮廷延至民間。百姓對異地的來客笑臉相迎,平和安樂,對國主也以讚譽居多,看來國主頗得民心。

  迦夜在官驛遞交了玉敕,迎接的小吏一入手即臉色大變,不自覺地發抖,顫顫連聲的稟報上級。放眼西域,無人不知那一雙黑翼的標記象徵著天山深處最可怕的魔頭。等候事務處理的數十名莎車人不明所以,看驛所長官以近乎恐懼的神態恭請,那兩名出色的少年男女大大方方地踏進官轎,一路直入王宮。

  莎車國主是個年過三旬的中年人。客氣而有禮,明顯掩不住緊張,左近的一位文臣輕咳一聲,才略為鎮定下來。

  「兩位尊使蒞臨莎車真是意外之喜,未及相迎,還望尊使海涵。」


  「國主言重了,本是我們倉促到訪,驚了主人,倒是失禮了。」迦夜落落大方地應對,言語頗有氣度,雖然形容尚稚,卻讓人不敢小視。

  「敢問教王對莎車今年歲貢可還滿意?」國主謹慎地探詢。

  「本教與貴國素來交好,教王多次提及國主,均是稱譽有加。」

  「如此甚好,還請尊使在教王座前多多美言,莎車感激不盡。」國主手一揮,一旁的隨侍立即捧上金盤,滿滿的金珠上堆著碩大的寶石,燦亮耀眼。

  迦夜淡淡地掃了一眼,點頭致謝:「多謝國主盛情,在下定當轉告。」

  「敢問尊使此來是?」國主終究按捺不住。

  迦夜像是恍然想起,泛起淺笑:「此來是為了祝賀國主喜得愛女,並無他事。」

  國主驚疑不定,與近臣對望了一眼。朝貢往來之餘,每值賀慶魔教也確有使者到訪,只是這個時機未免——

  「此前與各國往來俱是貴教獍長老主理,兩位可是長老屬下?」一旁的文官開口,微笑著試探。

  「不錯。」

  「請恕小臣失禮,過去獍長老的下屬多是西域人,倒是少見兩位這樣的少年英傑。」文官的眼睛緊緊盯住她。人所共知,魔教各部唯有名震西域的殺手組儘是少年人。

  「這位大人是?」她神色不變,不答反問。

  「是我的近臣沙瓦里。」國主擠出笑意,象徵性的呵斥,「不得對尊使無禮。」

  不等對方躬身致歉,迦夜示意無妨:「其實大人說得對,我們本是夔長老下屬。」話一出口,無異於直承自己是殺手,周圍的莎車人臉都白了。

  她緩緩道出下半句:「不過來此純屬偶然。」

  「尊使此言何意?」沙瓦里鎮定地詢問。

  迦夜露出一抹淡笑:「原本我們前往大宛辦事,恰遇獍長老及隨行被教王急召回山無法分身,是以遣我們順途到訪,以免失了對國主的禮數。」她微吐一口氣仿若有憾,「教內事務不便詳述,卻未料因此令國主受驚,是我們的不是。」

  「哪裡哪裡,只是久未見獍長老十分想念,順道問候,還請尊使勿怪。」

  「國主太客氣了,我代教王祝公主殿下多福多壽,長享安樂。」迦夜從懷中取出禮單,侍從轉呈至國主手中,「這是教王的賀禮,願莎車與本教永為睦鄰。」

  「多謝尊使,一路辛苦還請入殿休息。」國主稍稍放鬆了一點,站起身滿面帶笑,「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為尊使大宴洗塵。」

  居所相當奢華,王侯之尊也不過如此。對兩個使者禮敬至斯,魔教在西域諸國的分量可想而知。送上來的餐點豐盛誘人,迦夜每種嘗了一點就放下玉箸,待他吃完立即吩咐。

  「殊影,去監視一個人。」

  「誰?」

  「沙瓦里。」她默默的思量了一會兒,「他功夫不錯,你擅長輕功儘量貼近點,千萬別讓他警覺,看他和誰接觸,說了些什麼,有哪些布置,最後再讓密探查查他的來歷。」

  遠處的燈火依舊喧譁,這個夜晚註定有人難以入眠。

  「怎樣?」

  「他和國主密議了很久,國主認為我們想得到金珠而順路過境,並非衝著莎車而來,但沙瓦里不這麼看,說服了國主加強警戒,連夜布置軍隊保護寢宮,明日的晚宴將是我們面見國主的最後機會。」


  宴會的侍從想必盡由護衛充任,要在這種空前的戒備下刺殺,確實困難重重,她無聲地笑了笑:「還有呢?」

  「沙瓦里並非莎車人,而是貿易商人。以虛職內臣的名義出入宮廷不到兩個月,交際甚廣,對重臣多有結納,據聞出手闊綽,經常出入酒樓舞肆。」

  「殊影,吩咐暗使儘量在城中散播流言,說于闐王病入沉疴,隨時可能不治。明日繼續監視沙瓦里,看他有什麼動靜。告訴侍從我們遠道跋涉需要休憩,除了晚宴其他應酬一概辭謝。」

  「是。」

  一日之間,于闐王病重的消息傳遍了街巷,終於在傍晚傳入沙瓦里耳中。聽到消息後他愕了半晌,迅速奔入馬車,叱喝車夫趕至一處別院。

  迦夜聽著報告,似在意料之中,垂下眼看自己的手心。手很小,指尖幼細可憐,像玉琢的蔥葉,她慢慢屈起凝握成拳。

  「離晚宴還有半個時辰,很好。」

  妖嬈的舞娘極速旋轉,輕妙的舞步飛揚。熊熊的火把在四壁燃燒,映得殿內一片通明。冠蓋滿坐,貴賓雲集,羊羔美酒堆滿了桌面,金杯銀盞流光溢彩,一切布置只為迎接兩個少年人。

  迦夜坐在上首,神色自如地和國主談笑,姿態輕鬆愉悅,似乎對這場宴會甚為滿意。酒過三巡,賓主盡歡,在場的莎車臣將均鬆了一口氣,只要挨過晚宴,明日便可禮送凶神上路。

  眼看歡宴即將結束,殿外侍衛神色驚恐地急奔而至,正待重重傳報,迦夜忽然立起身,面向國主開言,一時眾人都側目過來。

  「蒙國主盛情相待,迦夜感激不盡。」她微笑舉杯祝酒,在眾目睽睽下一飲而盡,國主慌忙舉杯同飲,登時滿堂喝彩。

  迦夜放下酒杯長身而立:「為我教與莎車永世交好,另備有一份禮物,尚請國主笑納。」

  禮物?國主與沙瓦里交視一眼,俱是茫然。昨日禮單已收,還有何物值得殿上特別提出?

  隨著玉手輕擊,兩名僕役抬著一個描金漆鳳的大箱,小心地在殿前擱下。好奇牽動,群臣無不伸長了脖子,就連國主也不例外。箱蓋一分一分掀開,每掀一分,眾人的心便揪緊一份,及至打開,滿座倒吸一口冷氣,止不住驚怖,甚至有麗人驚呼半聲,翻眼暈死過去。

  精緻的箱內,整整齊齊擱著八顆鮮血淋淋的頭顱,腥氣直衝內殿,豪門權貴哪見過這般場面,不少人已忍不住捂鼻欲嘔。國主面如土色退了幾步,身邊的侍衛簇擁而上劍拔弩張,眼看一觸即發。

  迦夜從容自若,仿佛群鋒所指的人不是她。

  「此八人為于闐密使,陰謀破壞我教與莎車之誼,殺之都是便宜了。前日獲悉,又想國主恰逢喜事不便相擾,迦夜便擅作主張了,敢問國主對此份大禮可還滿意。」

  殿內靜如墓穴,華宴驚變至此,國主臉色忽青忽白,哪還能說得出話。沙瓦里滿面通紅,怒發欲狂,揚聲召喚侍衛。

  喚未出口,忽而一道白光掠過殿內。

  像一縷無聲無息的風乍起又住,在人們尚未察覺的時候便已消失,如一剪春風吹落了枝頭的一片朽葉,息止的時候,一個人的生命亦已停息。

  沙瓦里的頭滾落在厚軟的地毯上,頸間噴起的熱血濺滿了屏風,臨得近的侍衛灑了一身。尖叫響徹殿內,所有人慌亂地退開,仿佛中間站的是可怕的惡魔。

  迦夜雙手自然垂落,像完全不曾動過,全無半絲殺氣。「此人也是同黨,且以重金收買大臣,多方挑撥,其罪當誅,還請國主恕迦夜擅專之過。」


  國主的喉間咯咯作響,幾度無法發聲:「是我……不察,有勞尊使……」勉強吐出的話語如哭一般。

  「哪裡,我教與莎車休戚與共,並非外人,何來有勞一說。」她垂首撫胸致歉,「弄髒了國主的大殿,又驚擾了列位重臣,實在是遺憾。」

  委實擠不出敷衍的話,國主推說疲倦,逃一般地離宴而去,雪衣少女微笑著目送,執禮甚恭。回首環視鴉雀無聲的大殿,一雙雙眼睛在她的目光中垂下,滿座驚悚,無人敢掖其鋒,連刀槍出鞘的廷侍都不禁退後,眼睜睜地看著她昂首而行,自陣列中穿過。

  長裙曳地,燭影搖紅,襯在冷定蒼白的頰上,竟有種奪人的威魄。

  他在殿角默默注視著纖小的身形。

  憑一已之力運籌,一夜之間,令隱隱成形的三國聯盟灰飛煙滅。巧計誘出于闐密使棲身之處,當庭斬殺疏勒暗臣,堂而皇之威懾莎車君臣。這一刻,她呈露出遠超過武技之上的實力。

  這就是七殺之一的手段。

  差距,仿如星辰與日月般遙遠。

  夜宿荒漠,群星明茂。

  日色消失後的西疆寒涼如水,她以素巾輕輕擦拭著短劍,厚軟的毛毯從雙肩斜披下來,越發顯得稚弱。

  劍細而窄,纖巧精緻,一望即知是女子所用,不知什麼材質,劍光清沉,如吸了月華一般澄淨。

  「你想問什麼,現在可以開口了。」愛惜地輕摩短劍,女孩打破了沉寂。

  「七殺之中誰最強?」

  她微微一愕,轉而沉吟了半晌:「這倒不清楚,我們不曾較量過。」彈了彈劍鋒,在寒夜中如龍吟輕鳴,「只能說絕對不是我。」

  「你們從不曾交手?」

  「七殺本就各有所長。」她牽牽嘴角,「若非迫不得已,誰也不會蠢到主動挑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你們——」

  「和中原人不同,我們不在乎這些名分上的高下。」她斜睨一眼,說得很坦白,「殺人,辦法多的是,死拼是最麻煩的一種。教王只在乎結果,不在乎是用了什麼手段。」

  「你討厭中原人?」

  她沉默片刻,不甚經心地回答:「談不上,只不過中原人在教中很難活下來。」

  「出發前你為什麼親自檢查行囊。」仔細的程度遠超過了常理。

  「想問什麼?」黑如點漆的眸子淡瞟,「我在教中的處境?告訴你也無妨,事關生死,我從不信賴別人。」

  「綠夷是誰的人。」

  「看出來了?」她翻腕收劍,雪亮的劍身隱入寬袖,不露分毫,「她是千冥的人,可能還與紫夙互通消息。」

  「為什麼留著她。」憑她的地位,不說換,殺掉幾個侍女也不會有人言聲。

  「何必那麼麻煩,她從我這裡也探不出什麼。」眉目無波,她全不放在心上,「這次回去你若不想去媚園,收了她也無妨。」

  媚園是教中尋樂之所。但凡弒殺營以上皆能暢行無阻,獲得最殷勤的款待,集合了各國美人,從嫵媚火辣的波斯麗人到婉約嬌柔的江南女子應有盡有,西域最為銷魂的溫柔鄉。

  「千冥是什麼樣的人?」少年眉微皺,問出下一個問題。


  「有野心,好色而城府深。」她無表情地道出評語,「如果可能,最好避開他。」

  「紫夙?」

  「長於色殺,手段高明,能獲得不為人知的暗裡情報。」不知想起什麼,她似笑非笑,「別想從她身上套消息,不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這個打算。」他脫口否定,些微的揶揄下有些狼狽。

  「殊影,你很聰明,會學得很快。」她垂下眼,慢吞吞地蜷進毯子,「不過莫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回程並不快,他們以不緊不松的速度趕回,甚至在孔雀海多耽了一段時間。

  孔雀海,荒漠中難得的綠洲,猶如一顆明珠,吸引了異地風塵僕僕的行客。草木繁盛,楊柳成蔭,離開天山之後,還是首度在西域看見如此豐沛的水。連著幾天休整,一掃數日趕路的疲憊之態,越近天山,迦夜的話也越來越少,像在思慮什麼。

  恰在這時,遇見了一個人。

  那個一襲黑紗的女子甫一踏入客棧,迦夜便留上了心,在暗處不動聲色地觀察,仿佛覺察,那個女子抬眼望過來,驀然色變,迦夜微微攏起了眉。

  「你怎麼會在這兒?」微啞的聲音比尋常女子略低。延至室內,對方除下紗笠,比迦夜年長,雙十年華的女郎,秀致的鵝蛋臉不失風情。

  「緋欽,這話該是我問你。」

  「我奉命出教辦事。」

  迦夜稍一猶疑:「我記得教王命你留駐內殿護法。」

  緋欽眼神微動:「那是你離開之前,後來又改命我到樓蘭。」

  「樓蘭——」

  「你既已到此處,想必莎車之行頗為順利,還不儘快回山。」

  「緋欽若已事了,不如結伴同行回教。」迦夜盯住她的雙眼。

  「這次的任務需時稍長,你先回去吧。」

  「可是棘手?或者我來協助。」

  「不用。」緋欽斷然拒絕,「多謝好意,也請迦夜勿要小視於我。」

  「我離教日久,一切可還如常?」迦夜笑笑,問起其他。

  「與過去並無分別。」

  「獠長老可有回教?」

  「我下山前已抵教中。」

  「左右無事,不如我隨你一同去樓蘭看看。」

  「迦夜還是回教復命的好,教王對莎車之事頗為惦記。」

  「緋欽。」迦夜的眸子漸漸冷下來,「你要去的,到底是樓蘭還是涼州?」

  涼州,已越過了敦煌,遠離了魔教掌中的西域。

  空氣忽然僵冷,不知何時,緋欽的手握上劍柄,眼中殺機盈動。

  「你可想清楚了。」迦夜神色冷肅,語音輕淡,「真動手你未必殺得了我。」

  「可你也別逼我。」緋欽的手又緊了一分,斗室溢滿殺氣。

  「你真要叛教?」

  「我不過是離教。」

  「你可想過後果?」

  「我已下定決心。」緋欽瞳孔微縮,「迦夜,你我素無過節,何必逼人太甚?」


  「此時離教,教王必然視為背叛。」

  「我願冒險,縱死不悔。」緋欽斬釘截鐵,心意已決。

  迦夜垂下睫:「理由?」

  「與你無關。」女郎冷冷的回絕,忽而又軟下語氣,「迦夜,你只須當作什麼也沒看見,我銘感終生。」

  「你想入中原?」

  「算是吧。」

  「為一個人?」

  緋欽沒有回答,堅定如石的眼神突然柔了一瞬。

  那一線變化極微,但對迦夜已經足夠:「值得?」

  「值得。」緋欽咬了咬牙,「他就在涼州等我,入了敦煌便是天高皇帝遠。」

  「他不來接你?」

  「我不讓他來。」秀麗的臉白了白,「此次機會難測,我並無把握。」

  「緋欽,你一向理智。」

  「迦夜,算我求你,任我自生自滅可好。」

  默然良久,女孩合上眼:「你去吧。」

  迦夜一直不曾說話。

  暮色漸深,他點上燭火,溫暖黃光輕輕躍動,籠罩了一室,燭光下她眉目低垂。緋欽也是七殺之一,常隨教王左右,他只聞其名。

  「真是個傻瓜。」女孩輕輕地嘆息,無限悵然。

  「出教很傻?」他忍不住反問。逃離這樣的地方,在他看來是無上幸事。

  迦夜沒有抬眼:「相信一個男人,緋欽竟也會這樣天真。」

  「她認為值得。」

  「值得?」她微微冷哼,「到西域接她的勇氣都沒有的男人,值得什麼?」

  話中滿是不屑,他心下不以為然,卻也不再說。

  「此時叛教,西域絕無容身之處,而中原又是怎麼看魔教中人。」迦夜喃喃自語,不無憫然,「但願能真的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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